如果天底下的父亲都这样，他是不是就不会感觉到痛苦了？

欧阳霏笑不出来了，低头沉默。

陆脩远来了兴致，“说说，你爸打过你没？”

“打过一次。”

“因为什么？”

“因为我弄断了我妈的口红。”

“口红？再买一只就可以了。”陆脩远不能理解，那时候的欧阳霏也不能理解。

可是，现在她明白了，“因为那是我妈唯一的一支口红，而我爸可能没钱再给我妈买新的。”

“那他现在对你怎么样？”

欧阳霏抬起头来，愣眼看着他，陆脩远催促道：“说呀。”

“死了。”

“嗯？”

“我爸死了。”

陆脩远蹙眉，“什么时候的事？得了急病吗？”

欧阳霏猛地放开陆脩远的手，气恼道：“你就这么喜欢把你的快乐建筑在我的痛苦之上？”

“嗯？”陆脩远一脸无辜，看起来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

要不是因为欧阳霏觉得自己所剩时日不多，不应该把时间浪费在吵架和冷战上，她这会儿肯定一脚踩上去，然后，扭头走掉。

“装什么！就算你没调查过我，林珞可调查的信息也够全了，全国人民都知道了，你不知道？”

陆脩远一怔，他还真调查过欧阳霏，早就调查过，可是，关注点全在宁玉坤身上，他并未注意欧阳霏父亲的情况。

“行，我告诉你，我小时候我爸就死了，因为一场矿难。”

“矿难？”

“对，就是经常上新闻的那种，负责人说是因为我爸喝醉了，碰倒了什么东西。”

“嗯？”

欧阳霏无奈地摇摇头，“你觉得像是说辞？可只有我爸一个人死了，人家还赔了钱，也算仁至义尽了。”

陆脩远猛地往后退了一步，身体有些僵硬，连悲伤都显得那么不自然，“对不起。”

“没事，都这么多年了，我连我爸长什么样都忘了。”欧阳霏深吸一口气，“你好歹还有个爸呢，知足吧。”

陆脩远一把将欧阳霏揽进怀里，呼吸似乎不太顺畅，哭了？

欧阳霏不相信陆脩远能悲天悯人，不禁仰脸瞧他，可陆脩远也仰着脸，这才想起欧阳霏上次回老家说什么也不回去看看的原因，“那你妈呢？”

“跑了。”

“嗯？”

“我爸头七那天。”

陆脩远沉默着，将欧阳霏搂得更紧了，欧阳霏埋在他怀中，“是我二叔把我养大的。”

所以，欧阳霏才那么在乎二叔家的事，陆脩远终于明白了，只可惜迟了一步。

“大哥判了几年？”

“八年。”

“我想想办法。”

“不……”

陆脩远伸手堵住她的嘴巴，“听我的。”

欧阳霏也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反正开心不起来，她从不想博同情，特别是不希望陆脩远同情她。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片嘈杂，包含着各种乐器，骤然停止后，是一段欢快的音乐。

欧阳霏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我们去看看。”

她扯着陆脩远，哪里注意到陆脩远的不情不愿。

小广场上，一个乐队正在演唱，男男女女活力四射，在夜幕降临之际，显得格外喧嚣。

四周已经围了不少看客，陆脩远淡淡道：“回去吧。”

欧阳霏最喜欢凑热闹了，似乎没有哪个女生能抵挡得了会唱歌会跳舞长得又很帅的男生的诱惑，她拽着陆脩远继续走，陆脩远补充道：“人太多。”

“又不会吃了你。”欧阳霏忽然觉得这个时候把陆脩远带在身边太麻烦，“看看就走。”

主唱带着一副黑色镜框，头发稍长，是那种奶油小生，声音也特别好听，欧阳霏不禁又犯起了花痴，“好帅呀！”

驻足的人不断减少，因为这并不是乐队表演，而是学校在招生，陆脩远见欧阳霏还是一副痴迷的样子，便放开她的手，三两步走到台上。

“喂，你……”欧阳霏慌了，不知道陆脩远想要干什么，看这架势像要打人似的。

台子有些高，笨哈哈的欧阳霏一步没迈上去，想要手脚并用又觉得很丢人，犹豫着，前面的音乐已经停止了，只剩下话筒偶尔共振发出刺耳的声音，欧阳霏尴尬地抬头，几个小伙子围着陆脩远，这要是动气手来，陆脩远还不得被打死？

再一看，情况不对呀，看着不像打架，不一会儿，他们便四散开来，戴黑色镜框的主唱退到一边站着，陆脩远拿起话筒，优雅神秘，“感谢贵校将舞台借我一用，下面一首老歌送给我的太太——”他抬手指着欧阳霏，“你要记得，不管怎么样，你、有、我。”

欧阳霏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血液正在飞溅，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一个男人为她上台，有一首歌为她而唱。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陆脩远！

她激动地捂着嘴巴，说哭不是哭，说笑不是笑，好讨厌的陆脩远，怎么也不提前跟她商量一下。

舞台上换了人，眨眼之间就吸引来很多人围观，有人鼓掌有人吹哨，开始起哄，陆脩远却毫无怯意，一双深邃的眼睛长在欧阳霏身上。

“爱你从不伪装……”一开口便赢得一阵热烈的掌声，欧阳霏只觉身上的神经一窜，仿佛打通了任督二脉般，说不出的惊喜。

她以为陆脩远要唱至少还有你，或者相见恨晚，没想到却是一首被他改编了的彩虹。

爱你从不伪装，

你也别假装坚强，

就算未来风雨无情还有我在

我不准你再朝三暮四想男人

快给我你全部的爱

我和你一起生儿育女

你的世界从此以后多了一个我

天天都是戏中戏

无论鸡飞狗跳上天入地

这主角是你

你的世界从此以后多了一个我

总是天晴没有雨

我永远也不会告诉你

我爱你胜过一切的美丽

欧阳霏听得深情，却被陆脩远改编后的歌词弄得哭笑不得，本来很浪漫的一场告白，该是爱情片，一不留神就被他演成喜剧了。

台下的人也被逗得哈哈大笑，大笑之后的沉默让欧阳霏心悸，台上的陆脩远那么认真，那么美好，等到她看见别人拿手机才想起来自己也该录一份的时候，已经是尾声了。

落幕时，又是掌声阵阵。

依稀听到有人感慨，“好幸福。”（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