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啷”一声,厚重的铁门由里拉开,简沫一身素衣跨过铁槛,站在了围墙之外。
朗朗的晴天,风吹草低,白云被明媚的蓝天簇拥着向前翻滚,各种形状变化着映入她的眼底一片风光旖旎和晶莹。这自由的空气,久违得几乎让简沫忘记了呼吸。
正要回头作最后的道别。
“不要回头!!”后面的声音立即阻止了她的动作,“沿着这条大路往前走,拐了弯就有一个公交车站。从今天起,你已经不再属于这儿,以后好自为之,希望不会再见。”
冷凛、决绝得不念一丝旧情。
“好!”
简沫敛眸,仿佛在对自己也对她,下了一个郑重承诺。她只穿着一双普通的平底凉鞋,风尘卷起尖锐的沙石贴着她的脚踝划过,火辣般刺痛。
她果然很遵循地没有回头,这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乖顺。
围墙之内陆续传来一阵阵操练的脚步声,整齐划一的节奏从不间歇,而她在这儿待了整整十年。
从年少时的懵懂初开,到青葱花季的炙烈躁动,她如一般女孩那样在无数个日与夜里悄然绽放着专属于她的美丽,却比她们更多地承受了一场流年不变的磨砺。
身边的警车呼啸而过,又有一批新的女童被判处教化送来了这座位于城郊偏远的少年管教所。
她隐约听到了车内呜咽的啼哭声,昔如十年前她与另外几个年龄相仿的女童被囚车押解到这里,其他女童缩在车厢的一角痛哭流涕,而她,则静静地蹲在车窗旁,看窗外游离的白云聚了又散,散了又聚,了无痕迹地飘过。
一个女童凑了过来,很好奇地问她:“你是犯了什么事被送进来的?”
简沫把目光收了回来,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若无其事般说了两个字:“杀-人!”
声音不大不小,却在那一片呜咽声中尤其显得突出。几乎所有人都静谧了下来,刷刷地倒吸了一口凉气,惊恐地望着她。
简沫兀自阖上琥珀色的双眸,将她们的表情尽数抛诸于眼底。
从法官宣读判词那一天起,她的人生档案里便被烙上了“误杀”的印记。而被杀的,却是她至亲的“姐姐”——简悦。
但是,在教化所里的每一个晚上,她都不曾做过噩梦。那些鲜红的记忆被她装进了一个瓶子里,掩埋在操场边最偏远的一棵梧桐树旁。她站在树下仰望叶缝间斑驳的光影,由着纷扬落下的梧桐叶在她的发端旋转着飞舞,再沿着她单薄的身体坠落地面,而她的身影却被西斜的夕阳拉得很长很长。
天边赤红的晚霞渲染了大地,直到最后一抹余照沉了下去,简沫的心再也抑制不住地一阵寒颤。
“好好地活下去!”这是简悦的临终遗言。所以,简沫必须用力地活着,替她活着,比任何时候的简悦都要活得简单愉悦。
记忆中幽静隽永的女子常独坐在窗边优雅地浅笑,像一湖平静里皎洁凝辉的睡莲,漾起小小的涟漪,泛陈湖上。
她曾那么向往牢笼外的自由。指尖触及的白云一大片一大片地簌簌抖落,棉絮般铺在她的脚畔,而她,却不曾向前跨出一步。
那时候,简沫不懂。后来,渐渐明白了,她并非不想。
而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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