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在沙发靠垫上的她,和那只搭在茶几上受伤的脚,都被这个忽然闯进来的人吓得抖动了一下。
他轻轻关上房门,缓慢地走了进来,嗓子被忽然吸进的热空气呛了一下,他举拳在唇边,低头连续咳嗽了几声。苏米慌忙单腿站立,蹦到他面前担心道,关切地询问道,“雷总,您感冒了?”
他两只手扶着站得还算平稳的她,挖苦她说,“你还真是笨得可以。”
说完就把她拉进了自己冷飕飕的怀里。苏米的头埋在他的右肩和脖颈的缝隙里,闻着冷冷的烟草味道,很好闻。
“你怎么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她很认真地眨了眨眼睛,缓缓地吐出一句话,“这其实只是个意外。”
“穿衣服,去医院!”
他不容分说,就把她抱在玄关的柜子上,然后拿来她的外套帮她穿上,动作利落、干脆。早已不像当年她神智不清瘫坐在地上时,他给她穿上大衣,系上围巾时的手忙脚乱了。
他将那条深红格围巾折成两段,从她脖颈绕过,将有流苏的那一端围巾插入另一端的扁筒里。她乖乖地任他温柔地摆布。
“还以为你会处理呢。”苏米坐在玄关上,还在固执地嘟囔着。
“我当然不会处理了,这样随便处理会感染的,傻丫头。”
他将她裹成了小粽子,看着她,点点头,很满意。苏米看着往日不苟言笑的雷总,此刻像个在大雪地里终于堆成了雪人的顽皮孩子似的,不由得嘲笑地望着他。他伸开双臂,傲然地望着她。她的眉头忽然疑惑地皱了一下,心想,“这是什么意思?”
他一把抱起她,“胳膊搂紧我,否则你会掉下去的。”
她那双棉靴当啷在他的腰间,她尽力蹬直了腿,将那双鞋远远地悬在他右侧的空中。他抱着她走进了电梯,她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另一只手伸过去按了一下1的按键。
“你比子轩重很多啊!”他不怀好意地笑笑。
“啊!”苏米愣住,认真地想了一下,才从记忆中搜索到那个胖嘟嘟的小男孩。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还记得那么清晰。
那年,他抱着要独自找妈妈的小家伙来到他家,她走在他身后高大的影子里,想象着他以后会不会是个好爸爸?
忽然发觉胸口堵住般难受。她也像个孩子似的,在他怀里。此刻。
忽然就想起了她叫他雷锋大叔的那个午后,那时青涩的自己,完全想不出多年后,再次回忆起那段场景,会是如此的窝心感受。她的黑色瞳孔故意转向一侧,感觉有温热的东西很快就要涌出来了。
急诊室的医生匆忙地过来看了看,就面无表情地叫住一个长相青涩的小医生过来给她简单地处理了一下。苏米朝雷震抬了一下八字眉,调皮地吹着气,忽然想起了当年,她陪脑震荡的他去医院急诊室,遇到的医生也是这么敷衍!
他颔首,沉着脸看她没心没肺的样子,既好气又好笑。趁她不备,他又悄悄地咳了一下,看来感冒是必然的了。
从医院回来后,苏米的右脚掌缠着几圈纱布,像一圈白色的围墙,整齐地围住了里面的施工现场,围墙的墙头上,趴着五颗调皮的脑袋。
他把药膏放在茶几上,叮嘱她要按时换药,不能吃辛辣的,声音忽然顿了顿,“你如果换不好,就让盛飞过来帮你。”
“哦。”她抬高了声调,刻意显出一种满满的感激,使劲地朝他点了点头。
盛飞很是时候地打来电话,说第二天要来她家接她去上班。她望着在她面前低头若有所思的雷震,大声地朝着电话回复说,“好啊,好啊!”
看着她前一秒还笑得没心没肺的和盛飞说再见,转眼就垂目挂断电话时,忽然冷静下来的样子,他自嘲地笑笑,“你早点休息吧,我走了。”
“雷总!”
苏米咬了咬牙,在他即将开门的时候,叫住了他。
“还有事吗?”他站在门口,像个期待能听到自己考了好成绩的期末考学生。
“小阿姨不用来了,我家的备用钥匙……能不能还给我?”她一脸乞求的表情,让人心疼。
他的眼睛紧张地抖动了一下,看着苏米略带迟疑的目光,他知道,这个决心,需要他帮她下。他低头把手心里的那只孤单的钥匙,轻轻地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转身轻轻地帮她关上了门。
苏米靠在沙发上,终于默默地抽泣了起来。
她痛苦地想:“我到底在干什么?”
雷震硬撑着无精打采的状态,开车回到城南别墅,推开卧室门,就再也撑不住地瘫在了床上。
他发烧了。
小阿姨寸步不离地守在他的床边,严格按照药品的说明,给他吃了退烧药,一遍又一遍地给他测量体温。老吴坚持要带高烧40度的雷震去医院,他微弱而威严地对他们说,“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了。”又撵走他们两个人回去休息。
如果安檬在就好了,至少可以帮忙劝一劝他。虽然,其实她也不能左右他什么。老吴和自己的妻子对视了一下,走出了雷震的卧室,偷偷给安檬打了一个电话。
不多时,安檬开着车回到了城南别墅。
他睡得很熟,似乎是第一次享受到深度睡眠的乐趣。安檬对老吴说,他看起来应该没什么事了,至少今晚没问题。明天再看吧。
第二天早上,雷震仍然没有醒。他每天早上五点准时起床,然后在楼下客厅看会书,小阿姨都会给他端杯牛奶,催促他赶快喝完。
小阿姨此时忧伤地站在床前,看着往日平静的生活忽然被一次忽如其来的高烧打乱了阵脚的男主人,陷入沉睡不醒。就好像以后的生活都会如此黯淡无光似的。
安檬走进来,把温热、柔软的手轻轻地压在他的额头上,体温好像比半夜退去了不少。她拿来温度计,在他腋下放了进去。五分钟后,她掏出来看,8.5度,又抬手将温度计在小阿姨面前举了一下。小阿姨会意,接了过来,对着鹅黄色的台灯看了一下,紧凑的眉头稍微松弛了一下。
“让他先睡吧。”
安檬又将手习惯地扶在他的额头,想要再次确认他的体温,确实不像半夜那样滚烫。他的手动了一下,紧接着缓缓抬了上去,拉下她的手,却是没松开,嘴里自言自语说,“别忘了换药。”
“阿震。”
安檬喜悦地轻声唤了一下。
“傻丫头。”他把她的手松开,那只手无力的搭在床上。她把他的手轻轻地放进了被子里。
小阿姨跟在安檬后面,一脸求解的神情。安檬却没有说话,像有心事一样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早餐很简单,小阿姨只煮了白粥。她记挂着病床上的男主人,他一旦醒了,还是很适合喝点白粥,去火降温的。
安檬自己热了一杯牛奶,喝完。小阿姨走过来接过空杯,仍然是一副询问的神情,讨好地看着安檬。
“照顾好他。”
小阿姨读懂了安檬一字一顿的嘴型,庄严地点点头。像个领命去戍边的封疆大吏。
盛飞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场,苏米一夜没睡好,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似的,一早上也是恹恹的,眼神黯淡无光,心不在焉。盛飞一只手拎起路上买来的早餐包装袋,另一只手拉着行走不便的苏米,电梯到达一楼,进来了一个衣着华丽、妆容精细的女孩。
苏米愣住了。
盛飞长大了嘴,也认出了她。
“安设计师?”苏米几乎是惊叫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