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邀请苏州城内的数位夫人到家里来赏花。明珠在苏州这几年,经常举办这种宴会,早就得心应手了。
谷幽见到明珠过来,笑着道:“夫人,我家主子还在画室呢!”这几天自家主子又是一天到晚埋头在画室,除了吃饭睡觉,没一点空闲。
明珠瞅了瞅画室,问道:“还要多久?”
谷幽笑道:“不知道。不过现在是饭点了,奴婢正准备等会就叫她呢!”若是平常的写写画画,不用提醒一到饭点月瑶就会出来用膳。可若是月瑶开始认真作画,饭点都是要身边的人提醒的,要不然,肯定不记得吃了。
明珠进了画室,站在月瑶旁边,对于没任何发应她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早知道月瑶一旦认真作画,周围的人啊物啊对月瑶来说那就是空气。
明珠也没打扰了月瑶,而是看着她坐的画,有些惊讶。这画的不就是他们的院子嘛。明珠忍不住问道:“月瑶,你画园子做什么?”
等了半天,也没半点反应。月瑶眼睛还在她的画上。
谷幽笑着走上前,握着月瑶的手道:“夫人,该用午膳了。”
月瑶条件反射一般的看着墙上挂着的钟,见到是到了饭点,放下画笔嘀咕道:“这时间过得可真快。”眨眼半天就没了。
明珠好笑道:“你快点,几个孩子马上也要过来用晚膳了。”正常情况下,月瑶跟明珠都是带着各自的孩子在自己的院子里吃的。不过若是牛阳晖不在或者明珠有事,那就不在这个范畴内了。
月瑶这才发现明珠进来了,笑着说道:“这时辰几个孩子是该回来用晚膳了。你也跟我们一起用膳吧!”月瑶一旦忙起来几个孩子也就只有在吃饭的时候能见到她。
月瑶刚净了手,可馨就带着晟哥儿两兄弟过来了。三个孩子见到明珠,异口同声叫道:“大姨母好。”
明珠牵起了晟哥儿跟旭哥儿的手,准备给两个人洗手。晟哥儿跟旭哥儿赶紧后退一步道:“姨母,我自己洗。”若是让姨母给他们洗手,到时候肯定要被娘训的。
明珠望了一眼月瑶,不大赞同道:“月瑶,你对孩子也太严厉了一些吧。”明珠是知道晟哥儿跟旭哥儿什么事都是自己做,给他们配的两个丫鬟两个婆子都成摆设了。这哪里像是世家子弟,倒像是平头百姓人家的孩子。
月瑶道:“对孩子就该要严厉一些。”跟晟哥儿三兄弟比起来,曜哥儿跟耀哥儿可不就是真正的公子哥。到现在还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也不是说明珠这么做就是错的,在京城,只要稍微有点家底的人家,那个孩子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反倒是晟哥儿三兄弟有些另类。
明珠嘴唇嚅动了一下,最后也没再跟月瑶讨论这个话题了。安安静静地用晚膳。
用完晚膳,一行人在花园里散步。明珠想起刚才月瑶画的画:“你画园子做什么?”
月瑶笑了下:“这是刘老给我布置的课业,等画好了要给刘老过目呢!”这画月瑶画得很尽心。
明珠哦了一声,就不再追问下去,画画的事她也不懂:“明日来那么多的人,可别弱了你的名头!怎么着也是三品诰命夫人,比我还高两级呢!”
月瑶笑了一下:“放心,一定拿得出手。”
明珠站定,上下打量了月瑶,眼中闪现过不爽的神情:“什么叫你拿得出手?就你现在这模样出去也得闪瞎一片人的眼。”
两人正说着画呢,就看见迎面走过来的牛阳晖。若是单单牛阳晖也就罢了,偏偏身边还有一个穿着一身月牙白色衣裳的高姨娘。
明珠看得眼中都喷火了,手不由掐住了月瑶的胳膊,掐得月瑶疼得皱起了眉头。
月瑶拍了拍明珠的手,然后才走上前去给牛阳晖行了一礼,叫道:“姐夫。”
牛阳晖神色很平静地点了下头:“没想到这么巧。”别看月瑶住在他家里,可是月瑶来了这么多天两人也就碰过两次面。
高姨娘却是看着月瑶,眼中闪现过妒意。
月瑶在家都是家居服,只是穿着一身淡紫轻丝鸳鸯锦月牙长裙,梳着简单的飞月髻,斜斜的插着一根宝蓝吐翠孔雀吊钗,细密珍珠的流苏随着她的步子轻轻的摇晃着,非常的美。
平常月瑶在家都不戴首饰,今日出来的时候还是被谷幽说了两句。不管如何,这里毕竟不是自己家,还是得注意一下仪容,所以出门的时候,月瑶顺了谷幽的意插了孔雀吊钗给月瑶。这钗很衬月瑶的气质,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
高姨娘二八年华,正是最好的年华。平日她在明珠面前总是无端地自信,因为明珠不仅人老珠黄,而且还是母老虎,要不是因为有一个好的家世,老爷早就嫌弃了。可如今她站在月瑶面前,看着月瑶举手投足里透着从容与优雅,她无端端有一种自行惭愧的感觉,好像不管她如何努力,都比不上眼前的人,哪怕眼前的人比她老。
月瑶感受到高姨娘那带着恶意的眼光,蹙着眉头道:“姐夫,我跟姐姐先走了,你与她慢慢地逛吧!”说完就拉着明珠离开了。
牛阳晖又不傻,怎么会感觉不到月瑶的厌恶,当下笑着道:“好。”牛阳晖叹气,咳,估计今天晚上又得要吵架了。
月瑶看着明珠脸又青又紫,拉着她回了自己的院子,等明珠平静下来以后道:“这高姨娘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不是说底子不干净?为什么又被抬为姨娘了?”
明珠抓紧着拳头,却没吭声。
月瑶幽幽一叹:“这些事我本来是不好过问的,毕竟是你的家务事。可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要是不排解了心中闷气,到头来得利的就是别人了。”月瑶一向不是爱管闲事的人,之前明珠不说,她也不问。如今这件事,好像比她想象的要严重。
明珠听了这话,抱着月瑶哭了起来。
月瑶轻轻地拍着,也没说什么,任由明珠哭,嚎嚎大哭,哭得歇斯底里的,哭到最后都脱力了。
谷幽端来了水,月瑶拧了毛巾递给明珠道:“先擦把脸,慢慢说,别闷在心里。”
明珠接过毛巾有些不好意思:“月瑶,让你见笑了。”她这口气闷在心底,闷了太长的时间了。
月瑶声音很柔和:“我们还有什么客气的。跟我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事情怕是不简单了。
明珠擦干净脸,说道:“那高姨娘本是江南布政使薛清扬送的女人,官场上互送女人也是常有的事,只是在我这里还是头一遭。当日我本要将这个女人送走,可夫君说这是布政使送的,要是立即送走肯定就得罪了布政使。加上夫君说此女可能是薛清扬送来的钉子,送走一个肯定还会来一个,还不如干脆留下。最后我只有妥协,将人留下。”
月瑶也知道官员之间有互赠女人的习惯,对他们来说还是雅事。至于是不是钉子,那就看情况去了:“既然是姨娘,为什么牛阳晖还将她给收用了?还抬为姨娘?”
明珠的手都有些抖。
月瑶握着明珠的手,细声细语地问道:“不会你去杭州的时候那女人爬了牛阳晖的床?”
明珠摇头道:“不是,是我身子不方便的时候。我知道这件事以后跟他大吵了一架,自此之后也是经常吵架。”
月瑶在心里打着腹稿,想着如何劝说。
明珠苦笑道:“嬷嬷一直都在劝我,说男人三妻四妾实属平常。后来,我问他是否要抬了那女人为姨娘,他点了头。月瑶,你不知道我当时我整个人都是懵的。我想起我来苏州时你跟我说的话,加上嬷嬷也一直都在劝我,所以我一直都在忍着,忍得很辛苦。月瑶,我真担心有一天忍不下去了。”
月瑶让明珠坐在梳妆台前,将明珠头上的首饰取下,从梳妆台上取下杨木梳子,给明珠梳头发。将头发梳好以后,月瑶从谷幽手里取过一根宝蓝色发带将明珠的一头青丝绑住。
明珠转头握住月瑶的手:“你上次给我梳头,还是在我出嫁之前呢!你现在的手艺可比以前好了许多了。”
月瑶脸上也浮现出笑容:“熟能生巧,我经常给可馨还有晟哥儿梳头,手艺自然就好了。”
明珠突然说道:“月瑶,还是你最幸福了。表弟在西北独身那么多年都是一个人,身边也没什么莺莺燕燕。”安之琛在西北那么多年都没纳妾,这让明珠非常的羡慕。
月瑶脸上也没什么得意的笑容:“他去西北前我们深谈过一次。他要去西北建功立业我不能拦着,我也答应过他我会教导好几个孩子,让他们长大成才。不过我也要他允诺,不准在西北纳妾。”
明珠瞪大了眼睛:“我表弟答应了?”
月瑶点头道:“我跟他说,若是他回来他要是西北纳妾生子,等他回来后我就会另府别居。到时候他跟他的小妾庶子生活,我跟孩子一起生活,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他听完以后就答应了。”月瑶没想过和离,一旦和离最先受影响的就是孩子,而且她也没想过再嫁人。
明珠这对月瑶心服口服,竖起大拇指夸赞道:“还是你牛。江南的人都说我是母老虎,是妒妇,跟你比起来我最多就一纸老虎。”一直以为月瑶是规规矩矩的大家闺秀,没想到月瑶比她还能。
月瑶难得也鄙视起了明珠:“你连纸老虎都比不上,要不然还收拾不了那个女人。”
这话说到明珠的痛脚,明珠又不吭声。
屋子一下安静得出奇,连外面吹着的风都听得特别的清晰。月瑶过了好久道:“明珠,你刚才说你担心有一天忍不下去了?其实,明珠,你根本就不需要忍。”
明珠抬头愣愣地望着月瑶。
月瑶声音很轻:“你来江南之前,我跟你说的那些话,是要让你提高警惕,不要被人钻了空子。如今的情况跟那时候不一样。现在是牛阳晖生了二心。”
明珠眼圈又红了:“若是不忍,万一跟你说的那样,夫妻决裂,那该怎么办?”
月瑶轻吐一句话:“君既无情我便休。”
明珠一下木了,张了好几次口,可最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不知道说什么,她给月瑶吓住了。
月瑶神情很淡,让明珠看不出心思:“与其看他一个一个小妾抬进来,日日受着锥心之痛,还不如早下手为强。”
十年的夫妻情份,哪里说断就能断。可想着这段时间的痛苦,再联想一下牛阳晖未来一房一房地将妾室纳进来,明珠就觉得前面昏暗一片。明珠不知道如何做选择:“月瑶,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十年恩爱夫妻,她怎么可能舍得。可是她一想到向薇以前跟她说的那些事她就不寒而栗。她不想变得跟那些女人一般,因爱成恨,变得不择手段杀人如麻,最后不人不鬼生不如死。
月瑶浅声说道:“你不知道怎么办?那就去问牛阳晖该怎么办?看他是要妻儿还是要美人?”这句话才是月瑶的目的。十年夫妻情份,哪里说能散就能散。若是这么容易,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的痴儿怨女。
明珠的这种状况,其实跟向薇以前说的那些事情很相似。月瑶很清楚,她是不可能开解得了明珠。解铃还须系铃人,能解开明珠心结的,只有牛阳晖一个人。
明珠沉默了半天,突然问道:“月瑶,若是表弟真的带了小妾跟庶出子女回来,你真的会带着孩子搬出去住吗?”
月瑶点头,跟严肃地说道:“自然是真的。女人不仅仅是男人的附庸品,没有他,我跟孩子也一样过得很好。”
明珠抱着月瑶,抱得月瑶都快喘不过气来。过了好久,明珠说道:“忍无可忍无需再忍,我不想再忍下去了。他若是不将那个女人送走,我就带着孩子回京城,安安心心地过自己的日子。”回了京城,眼不见心为净。不管如何,这样至少比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要强。
不得不说,向薇讲故事的水准太高,在明珠心里落下了非常重的阴影了。
明珠说完以后,巴巴地看着月瑶道:“我口才没你好,你帮我去跟牛阳晖谈吧!”明珠怕谈着谈着,她又发火,两人又吵了起来。
月瑶笑着骂道:“瞧你那点出息。好,我去跟他谈。不过要挑个合适的机会,这两天不行。你得答应我,在这段时间,你不要跟他吵架,该做什么做什么。你若是不耐烦看到他,你就过来跟我一起住。”
明珠好奇道:“有什么讲究?”
月瑶道:“问那么多做什么?你照做就是了。”
明珠对月瑶一直都有些盲目的信心。月瑶这么说,她也就没再追问了:“那我今天晚上跟你一起睡。”
牛阳晖晚上回到正院,院子没有灯光。丫鬟走出来道:“老爷,夫人去了连夫人那边睡,今晚不回来了。”
牛阳晖不知道是该庆幸还该苦笑,庆幸的是今天晚上不用吵了,苦笑的是有月瑶在,怕是他的日子难熬了。月瑶的厉害,牛阳晖早有领会,这次,估计又得再深刻地领悟一次。
第二天明珠起来时,见着月瑶又在院子里打拳,问了刚练完功正在擦汗的向薇:“怎么你们都练功呀?”
向薇上下打量了明珠,然后才慢悠悠地说道:“你不是总问月瑶有什么保养秘方吗?其实这也算是其中一项。”
明珠想也不想道:“你糊弄谁呢?”
向薇又做出她的经典动作,耸耸肩道:“爱信不信。”
明珠半信半疑,等月瑶打完拳,明珠走上前去问道:“向薇说你打的这套拳能让人显得年轻,她在糊弄我的吧?”
月瑶摇头道:“也不算是糊弄,她这话还是有一定的道理。”每天坚持打拳,身体自然就好了。身体好了,精神气足了,看上去可不就显得年轻嘛!
明珠听了以后有些心动,想了下后道:“那你说,我能学吗?”
这个月瑶还真不好回答,毕竟她是门外汉。而且她那套拳也不适合明珠:“你要是想学,可以让向薇或者白易教你。只要你坚持,对你百利而无一害。”就怕不能坚持。
只要真对身体好,明珠觉得自己能坚持。
月瑶还能不了解明珠的心思,哪里是对身体好才坚持,这是想让自己年轻漂亮才会坚持:“今日就算了,明日开始吧!”今天若是开始学,肯定会腰酸背痛。待会还有许多的客人来,肯定不成的。
明珠笑道:“今日可不准进画室,跟我一起陪客人。”
月瑶没拒绝。
向薇倒是有一个问题:“今日除了请戏班还请了什么人吗?”
这话问的有些莫名其妙,明珠对向薇也算比较了解,知道她这么问必定是有所图:“你想请什么人?”
向薇笑眯眯地说道:“寻芳阁的香茹的舞跳得非常很好看,你看是不是可以让她过来表演一下,让众人也过过眼瘾。”向薇也觉得那女人跳的舞很不错,让人回味无穷。
明珠恼了:“寻芳阁那是什么地?那是**,你让我去请个花魁过来表演像什么样子?”
向薇嗤笑道:“戏子跟**女子都是下九流行业的,你们能请戏子来唱戏,为什么就不能请**女子要跳舞?”
明珠觉得自己跟向薇说不通。这要让那些夫人知道她请个花魁过来表演,还不知道如何笑话她呢!
向薇嘲笑道:“那香茹是**女子不假,可你是请她过来跳舞,又不是请她上门做客,谁会笑话你?再者,你能将花魁请来为众人表演舞蹈,别人只会夸赞你面子大。”江南四大花魁名气很大,想见她们不仅要钱,还得要有名气。
明珠有些犹豫。
向薇也觉得明珠到苏州这几年变化很大,做事畏首畏尾,没有以前豪爽了:“你有什么好犹豫的,就算你愿意请,人家也未必会来。”
明珠看着月瑶。
月瑶笑道:“你决定吧!想请就拿我的请帖去。别人问起,你就说是我听闻香茹姑娘的舞跳得很好,想见识一下。别人知道是我想看反而不会有太多的非议。”月瑶早就不在乎这些流言蜚语。
明珠琢磨了一下,点头道:“那就请了。”也不是明珠没担当,她在苏州这么多年,跟那些夫人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那些夫人对她的性子也算了解,就算说是她的意思那些人肯定也不会相信。既然如此,不如干脆说是月瑶的意思了。
收到帖子的夫人,都来了,不少人还带着自家的姑娘过来了。这些人将自家姑娘带出来,一是让自家的姑娘增长见识,二也是露露脸,让众人知道她们家还有待字闺中的姑娘。明珠早透露出口风说她有相中的了,虽然没点名是谁,但是可馨到了苏州以后,明珠对可馨的态度,那些夫人心里都有数。
牛阳晖是苏州最大的官,发出去的请帖也没请辈分高的人,所以并没有要让明珠去接客人的人。
明珠招呼客人的时候,月瑶并没有与明珠一起招呼客人。倒不是明珠不愿意,而是月瑶不愿意。她是来做客的,又不是主人,跟着一起出去招呼客人算怎么回事。
当然,这是月瑶的推脱词。月瑶跟安之琛成亲这么长时间,就没举办过宴会。好在可馨跟月瑶不一样,可馨一早就出来帮着明珠招待同年龄的姑娘。
可馨到苏州这几个月,只要明珠出门应酬,就会带上可馨。几个月的时间,可馨在接人待物上,可不仅仅只是理论了。有了那么多次的经验,她也没再出差错了。
苏州同知的嫡次女陈舒雅悄声问了可馨道:“可馨妹妹,你娘今天会出来吗?”对于这位传说之中的人物,陈舒雅非常好奇。
可馨笑道:“会,不过可能还要等一会。”
等客人差不多都到齐了,明珠才吩咐了丫鬟去请月瑶过来。众人大半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家可不是来看菊花的,是来看月瑶的。正主不出现,算怎么回事。
月瑶出院子的时候,轻声说道:“真不想去,有这个时间还不如让我作画呢!”可惜,她答应了明珠,不能出尔反尔。
向薇轻笑:“你若不去,估计待会明珠亲自过来逮人了。”
月瑶微微叹了一口气,任命地随着丫鬟到园子。月瑶嘀咕道:“真亏得明珠好意思请大家来赏菊,就她那院子里拢共才几株菊花呀!”其实明珠的园子里是有不少品种不错的菊花,不过月瑶的眼光比较高。她画过不少的菊花,所以现在她想看的是稀罕品种的菊花,普通的菊花她没多大兴趣。
向薇呵呵直笑:“人家来参加宴会,本就不是来看菊花的。也幸好安之琛不在京城,要不然你也不会这么清闲了。”参加宴会不是为了赏花赏景,更不是为了吃喝玩乐,而是为了探得更多的消息。
向薇做过那一行,很清楚不能小看任何一个人,所以更加不会小瞧了这些夫人外交。
月瑶慢悠悠地朝着花园去,再慢,也就那点路,很快就到了园子。
明珠眼尖,很快就看到月瑶了。看到月瑶,明珠都有一瞬间的惊讶,转而笑着走上前,将月瑶介绍给在场的认识。
月瑶穿的是一身紫色长裙,除了用银丝线勾边,衣服没有用绣上任何的花纹,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的腰带。头发用紫色和白色相间的丝带绾出了一个略显简单的新月髻,发髻上斜斜地插着一支紫色的玉簪,发髻间插着两朵小巧精致的珠花。除此之外月瑶手腕处还戴着一个玉镯,温润的羊脂白玉散发出一种不言的光辉。
月瑶的着装打扮都很简单,但是她的出场,却将在场的人全部都压下去了。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月瑶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这也就眨眼的功夫,很快月瑶就恢复了得体的笑容。
陈舒雅低低地问道:“可馨妹妹,她真的是你娘吗?”陈舒雅就是可馨的两个好朋友之一。
可馨有些郁闷了:“我跟我娘长得很像的,你看不出来吗?”
陈舒雅回转头,再认真地看着不远处站着的女子,摇着头道:“我就觉得你娘好漂亮,就跟画里的仙子似的。”
可馨欢喜道:“我也觉得我娘很美呢!”她长大以后,肯定也会跟她娘一样的。
陈夫人与明珠关系不错,看着月瑶,故意打趣道:“我听说连夫人已经生了四个孩子?这一定是传闻了。”
明珠乐呵呵地说道:“怎么会是是传闻呢?四个孩子都带过来了。可馨大家都见过,另外三个小子老大晟哥儿跟老三旭哥儿都在府邸,正与我那两个混世魔王一起跟着李先生读书呢!另外老二斐哥儿被文老先生收为关门弟子,如今在杭州。”
旁边有一个夫人忍不住问道:“是名满天下的那位文老先生吗?”可馨在场的夫人都熟悉,但是晟哥儿三兄弟众人都不熟悉,主要也是月瑶没将三个孩子带出去。
明珠很是开心地说道:“是啊!就是那位著写了《古文集》的文老先生。老先生见我们斐哥儿聪慧过人,又勤奋好学,特别喜爱,所以收了做关门弟子。”一群夫人聚在一起,说的话题除非了衣裳首饰等,就是孩子了。
月瑶笑着:“也是斐哥儿得了文老的眼缘。”
众人都非常的惊讶,不过很快众人也就释然了。毕竟有这样一个名声在外的亲娘,拜得名师相比要容易一些。
明珠招呼了众人去赏菊。
月瑶虽然说园子里的菊花不够看,但是相比与这些夫人说话聊天,月瑶更愿意去观察那些摆放着的菊花。
月瑶走上前轻轻地抚摸,细细地观察。上百盆的菊花,也是千姿百态,红的似火,紫的似霞,白的如晶莹的珍珠,黄的似点点金星,各式各样。
赏了会花,众人又去听戏了。
月瑶对听戏真没多大的兴趣,咿咿呀呀,闹得她头疼。明珠看着月瑶坐得端端正正地,笑着道:“这是如意班的戏,非常有名的戏班子,京城都没几个戏班子比得上。”
月瑶心里腹诽,京城有什么的戏班子她都不清楚,怎么知道比得上比不上的。
听完了三场戏,场中央的小姑娘都被丫鬟带下去了。月瑶知道,这是重头戏来了。
很快,从后台走出一个女子。众人见着此女穿着一身绯色舞衣,赤足上套着一条细细的银链子,步履轻盈地走上台,站到台中间,此女先给众人行了一礼。
陈夫人低低地问道:“这是做什么?这么奇怪?”陈夫人只听说过江南四大花魁,可惜却没有见过,所以她认不出香茹出来。
明珠笑着道:“我也不清楚!”明珠确实不知道上面的这个女人要做什么呢!
陈夫人看着月瑶,想起月瑶曾经想夜游秦淮河的传闻,忍不住眉眼一跳。不过陈夫人扫了一眼下面的人,什么话都没说。
坐在看台上的人也都没人说话,悄无声息的,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很快,后台响起乐声,随着优美的旋律响起,似一只翩翩飞舞的蝴蝶,又好似在空中摇曳的落叶,又仿若是在春风中扭动腰肢的花朵。
月瑶眼睛都不眨,看得如痴如醉。很显然,今天这场舞比那日秦淮河上的要美得多。
一曲跳完,香茹站起来微微喘了一口气。然后,朝着众人又行了一礼,再朝着月瑶所在的地方看了一眼,飘然下台。
陈夫人终于问出口:“这到底是谁呀?”可千万别是她所想的那个人呀!
月瑶笑着道:“寻芳阁的香茹。一直都听闻她的舞跳的好,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陈夫人听了这话,整个人都木了。
很快,在场的人都知道刚才跳舞的是寻芳阁的花魁,顿时议论纷纷,她们还是第一次见有人请**的花魁来表演的。
月瑶脸上仍然挂着得体的笑容:“我看她的舞,与她的身份并无关系,就好比大家喜欢看如意班的花旦唱的戏一样。”月瑶的潜意思很清楚,戏子跟**女子的身份是一样的。能请看戏子演的戏,也一样能看**女子跳舞。
旁边一位穿着水红色衣裳的妇人问道:“我听说要看她的舞,要耗费千金。”请个戏班子也就几百两银子的事,请个**女子跳舞却耗费千金,实在是不划算。
月瑶淡笑道:“我让人告诉她,若是她的舞能让我满意,我会作一幅画。”若是不满意,那就不会作了。
明珠见在场的人虽然议论纷纷,倒是比她想向的要好许多:“月瑶,那你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月瑶点了一下头:“我觉得她的舞很美,值得让我下笔。”当然,月瑶只是答应此女为她作画,却并没有答应将画送给她。
刚才穿着水红色衣裳的妇人点头道:“嗯,今天的舞蹈确实很美。跟今天的舞比起来,家里养的歌伎跳的舞,实在是难看。只可惜,这个香茹姑娘不好请,要不然我肯定捧场。”
月瑶笑着点头,不过心里有些奇怪。
明珠在旁解释道:“月瑶,这是云守巡的夫人。云夫人最喜欢歌舞了。”这云夫人在苏州也算是很有名气的一个人了,因为她特别喜欢看歌舞表演。不过平日云夫人也只是听自家圈养的歌伎表演,并没有特别出格的行为。
有了云夫人这番的话,月瑶的行为也不算离经叛道了。
明珠招呼了众人用膳。屋子里地面上铺着做工精致的大红色毡毯,上面织着精美的图案,毡毯两侧则是左右各十八把雕花的椅子。平日这样摆设会显得很空阔,今日却是热热闹闹的。
在屋子说了一小会的话,众人就去用午膳。
明珠送走了客人,朝着月瑶道:“还别说,你这画师的身份,还真是有不少的便利。”明珠看得出来,在场的夫人虽然有不少的人表现得很惊讶,但却没有一个人用古怪的眼神看月瑶。这样的状况表明一点,月瑶的行为还算在她们的承受范围内。
月瑶笑道:“我只是请**的花魁过来跳舞,又不是去**看花魁跳舞,她们有什么好非议的。”
向薇笑着打趣道:“你曾经还想夜游秦淮河,有这个做铺垫,看**女子跳舞,真不算稀罕事。”
月瑶道:“我很累,得回去休息了。”等睡完午觉睡,她还得作画呢!眼下还有三幅画等着她完成,任务不轻。当然,相比较香茹跟明珠的两幅画,刘老要求的画才是最费神的。
明珠无奈地摇头:“你作一天画都没不说累,今天什么都没做,怎么就累了?”
向薇对此还是比较了解的:“她这是心累。”做自己喜欢做的事,自然就不感觉到累了。
月瑶躺床上就睡得香乎乎的。
明珠听到月瑶睡着了,很是羡慕:“我以前也特别能睡,总觉得睡不饱。现在却总睡不着,咳,真是老了。”
向薇说话一向都不大客气:“你不是人老,你是心老。你要再不调整自己,再过几年,你跟月瑶站在一起,别人肯定会意味你是月瑶的娘,而不是姐姐。”
明珠最讨厌向薇这张臭嘴了:“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真是讨厌的女人。
两人正斗嘴呢,牛阳晖的长随过来告诉了两个人一个消息。明珠脸顿时变得惨白,赶紧进了屋子,将睡得正香的月瑶摇醒:“月瑶,快醒醒,不好了,出大事了。”
月瑶的瞌睡一下没了,睁大眼睛问道:“出什么大事了?”
明珠握着月瑶的手道:“西北跟蛮族打起来了。”这一打仗,身为将领的安之琛危险系数指数上升。(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