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绵绵的清风，像丝缎一样柔柔腻腻的拂过所有人的脸颊。和士开站在这样的风里，平时冷静而又狡黠的面容上，多出了几分的惊恐。，他的嘴角渗着几滴的未干的血渍。“你们怎么敢这样做？“

“我们为何不敢？“延宗邪气氤氲的隽容在他的面前肆意的笑着，眼睛里如同期待已久的亟不可待。

和士开微笑着一丝的侥幸，昂起头说。“我是朝廷命官，杀了我，你们难道不怕皇上和皇太后怪罪么？”

“皇上？”延宗冷冷的笑声在柔和的春风里，如一缕缕寒气，侵蚀着和士开英俊的脸庞。

“我们正是得到了皇兄的批准，才来敢造次的。”高俨从延宗的身后走出来，他从衣袖里，拿出一张奏章，摊开着摔在和士开的面前。“要不要本王找几个人来念念，把你的恶行公之于众啊？”高俨的声音抬高着声调，透着一股威胁的气魄。

“不可能……”和士开望着奏章上清晰印上的印章，他的脸瞬间凝固成了僵冷的颜色，惶恐的眼神里纠缠着濒临绝望的恐惧，微微的颤抖着。“皇上怎么可能……”

“皇兄当然不可能。”高俨笑容愉悦而满足，目光轻蔑得望着和士开，他没有把后半句继续说出来，只是沉默的对他笑。

和士开动了动僵冷的薄唇，声音才挤出一个混沌不开声音，延宗就拦截了下来。“但是，我们却也没有作假，只不过是像和大人一样略施了点小手段。”

高俨说：“你也应该很清楚，被呈上去的奏章，皇兄从来不屑于一看，更何况是在他烦闷的时候，我命人呈上积攒已久的奏章，他看着就头疼，而你的罪状也掺杂在里面，他自然就在不知觉的情况下，一并批准了。“他阴笑着，腰间的匕首已经拔刃而出，白刃深深陷在和士开胸膛的血肉里，他身上所有的温度都随着流淌出来的鲜血而消失。

血泊里，他无望的眼神，逐渐凝固成没有任何光泽的浑浊，四肢僵冷，冻结的嘴唇微张却再也不能说出一句话，因为他此时已经成为一具毫无生气的死尸。

当天，和士开的死讯像一阵风一样传遍各个角落，他的同党都落了个一样的下场。

空冷的太后寝宫里，胡氏望着跪在下面的高俨，他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就仿佛是一座冰冷的雕像。胡氏一口郁结凝在胸口，她失去了挚爱的男人，仇人却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她恨不得，也怨不得。眼泪晶莹的圈在眼眶里，颤抖的声音在空气里无望的响彻。“为什么要这么做！“

“母后，儿臣当初已经说过，和士开会死在儿臣的手里。“

胡氏怒目涨红着，几步走到他的身前，满头的金簪摇摇欲坠的放出摩擦的尖锐声，她扬起手掌，着实的在高俨的脸上印上了一个掌印，“你…你知不知道，若不是他，你又怎么会有今天，若不是他，当初你就会和娄定远一样！“

高俨侧着头，一侧的脸颊上印记涨红而刺痛，他咬着嘴角，眼神依旧坚定不移。“是这样么？那不过是他的无奈摆了，若他连我也一起诬陷，母后又怎么样？是否也会现在这样？”他抬起头，眼睛里蒙上的薄薄水雾里，掩盖不住他倔强的目光。

胡氏望着他，神情悲凉而心痛，她俯下身子，还有些胀痛的手心，抚摸着他的脸颊。“你到底要我这个做母亲的如何？你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又怎么能恨你。只是，这样一来，你知不知道，皇上就有了对付你的想法。”

“对付我？从小他何时把我当做过亲弟弟？因为一个玩偶就能把我打得半死，我身上的伤痕大多都是他这个做哥哥的留下的，他凭什么做我的大哥…唔…“他的话没有说完，胡氏就用手捂住他的嘴。

轻声的对他说。“不可再说了。“

高俨挣脱胡氏的掌心，说。“母后，孩儿知道不孝，当初就应该答应父亲，去争这个皇位，现在却成了这样的局面。“他皱着眉头，沉思的模样又让胡氏恍惚得以为看到了高湛。

她抱着高俨瘦弱的身体，说。“今后你就不要回去了，就住在我这里，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高俨依偎在母亲柔软的胸怀里，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亲昵的抱着自己的母亲了，内心的坚硬又忽然的柔和了下来。

今后的很长时间，高俨一直都同胡氏同进同出，就如同汉朝初建时期，刘邦的皇后吕雉，在刘邦死后，为保自己儿子的皇位稳固，忌惮着戚姬的儿子刘如意而欲杀之，皇帝刘盈为保弟弟，将他接入自己的寝殿，同床而眠，同桌而食，让吕雉无从下手。直到一次疏忽，才让吕雉寻得良机，毒死了赵王刘如意。

而这件事情，却总也没有想到，在北齐竟然又重新上演了。虽然角色和结果稍有不同。

某一日邺城整座城池下起了莫名的大雾，子鸢推开门，被一片茫茫的雾气的笼罩下，就像是一团一团从天上降下来的云雾，她只能听到一些脚步声，却模糊得看不到身影。那些身影在云海里若隐若现，适才还在身边说话的人，一个转眼就埋没进了白蒙蒙的一片。

“怎么会这样？“子鸢奇怪的挥着手，如同粘稠的液体不均匀扩散的雾气，散了有聚拢。

在很近的地方，高肃安静的隽容出现在雾团里，他略有下沉的嘴角此时正氤氲着一股悲伤。他的手有力的抓着子鸢的手，子鸢感到一丝的疼痛，皱了皱眉说。“发生了什么事？“

“高俨死了……“声音很轻，透过四周烟煴的白雾，仿佛是悲伤飘渺到了远方。

“什么？为什么？“子鸢有些不敢相信。

“没有什么为什么，因为这是皇上做得。“

子鸢望着远处看不清的地方，忽然的想起高殷最后满足而潇洒的微笑，想起了杨冼最后释然而落寞的背影，想起了百年悲伤而不哭泣的面容，更想起了高俨默然思念而留下悲怆的泪痕。他们都是在过去的年华里，还没有来得及绽放所有的光芒，就在残损的萧风里留下了永远不可淡漠的年轻的面容。

她心里沉淀着痛苦，眼圈红了一片，她感到了时间的紧迫，总有一天她会连眼前的人都会失去。她抬头望着高肃，眼睛里也被一层水雾打湿。

两个人一起沉默在空气里。

她们相拥了很久，也许是云雾太大，她们并没有注意到，就在离她们很近的地方，莲夕也正凝着泪水望着她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