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舞被迫抬起头来,然而,再次看见莫云锦肩头的花型胎记,她还是忍不住心脏狂跳。
只因,这个胎记,她曾见过。
昔日莫云锦化名如月在思君楼学舞,曾和如舞吃住在一块,她也曾无意发现过莫云锦肩头的花型。因为特别,她还曾偷偷观察过,竟和今日蓝萱的一模一样。
那么......蓝萱就是.......
如舞被自己的想法吓到,慌忙垂下头。
蓝萱却走出浴桶,穿上睡袍走到蓝萱面前,“如舞,为什么怕看我?这胎记你可曾见过?”
如舞咬牙道,“不曾!”
“既然不曾见过,何故如此惊慌?”
“奴婢没有惊慌,只是惊讶,却只想是小主绘上的,没想竟是胎记,真是太特别了。”如舞小心翼翼的回答,如往昔半,低眉顺眼,看不出有什么不一样。
这几年的深宫生活,已经让她学会如何去掩饰真实情感。就如同此刻,内心明明波涛汹涌,她却依旧可以面色平静。
“真的只是这样?”蓝萱不确信的围着如舞转了一圈,“我最恨欺骗我的人了,如果你敢骗我,我会让你......”
“奴婢不敢!小主待奴婢这么好,奴婢怎么会骗您呢?若小主不信,奴婢可以发誓,如果如舞做出欺骗小主的事,定当五雷轰顶,不得好死。”如舞急忙发誓表忠心,那急切的模样,那样恶毒的誓言,似乎,真的是冤枉的。
见她如此,蓝萱不由得疑惑了,难道真是自己多疑了?或许,这只是个胎记,并没有什么意思!
蓝萱和如舞的话,璐儿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蓝萱一点都没有心软,在如舞发毒誓的时候,她都没有阻止。原来,她竟是这般憎恶欺骗她的人,“五雷轰顶、不得好死”都换不回她的原谅。
璐儿怕了,紧抿着嘴唇,心更沉重了。
蓝萱低眸看了惊慌失措如小鹿般的如舞,终是选择相信她了,“你退下吧,记住,以后没有我的准许,不可这么鲁莽的闯进来。还有......你刚刚说你什么都没看见,那我现在问你,可曾看见什么?”
“没有,奴婢什么都没有看见!”如舞谦卑着脸,回答倒挺利索。
“很好,即使有人拿刀架着你的脖子,答案也只能是这样。”
“是,奴婢明白。小主早些休息,奴婢告退。”如舞躬身退了出去。
璐儿不满,“公主,就这样让她走了吗?”
“不然,还能怎么办?”
“可是,难道你就不怕她出去乱说?”
“这有什么好怕的,她就算说,也就是说我身上有个胎记,谁没个胎记什么的,有什么大不了!”蓝萱看似无所谓,却盯着璐儿的目光越来越深沉,“你为什么要这么紧张,我这胎记什么来头?”
“没...没有啊!”
“那好,我以后也不用药遮了,既然无所谓,我费劲遮它干嘛?”
“公主......”璐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璐儿,我这么信任你,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要让我躲躲闪闪,遮着这胎记?”
“我真的不知道啊,一切都是王爷交代的,他让你不外露,我就只能听命。”璐儿将一切推给炎逸辰,反正他现在远在玄浪,蓝萱就然心存怀疑,也找不到他。
“王爷,炎逸辰?”蓝萱面色一沉,终于明白,她永远别想从璐儿那里知道什么。
关于她的过去,炎逸辰和璐儿总是不愿意多提,为什么?蓝萱始终不懂,却也问不出什么。
“你下去吧。”蓝萱不想问了,每一次问,只会更加茫然。
“是。”璐儿起身退下。
蓝萱走至镜前,细细打量自己肩头的云罗朱颜,一切恍然如梦,她总是望着这胎记出神,却永远想不起关于这胎记的点点滴滴。
当时的蓝萱完全陷入了一种无助迷茫的状态,却不想,在不久以后,她的人生终于明朗。她才知道,这多年辗转,千山万水,不过是为了回到他的身边。
她欠他,一世的生死不弃。所以,她回来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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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皇上的玄浪之行,错过了林雅洛孩子的满月酒。
本只是个臣子得女,却因皇太后极宠爱林雅洛,定要在皇宫重摆一次筵席。
皇上没有意见,却也不主持,一切交由皇太后办理。
宴会设在初八的晚上,邀请了四品以上的官员携带家眷参加。
那夜,礼花齐放,映得整个皇宫都亮堂堂的。宫道的两旁,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花卉,放眼望去,好像漫步在花海,真是美极了。
就是在这个夜里,蓝萱终于看见了龙泽。这是自玄浪回来第一次见他。
那日,他并未着朝服,衣着简单却不失精致。
一袭蓝色锦袍,锦面上,金线勾勒的龙腾月出云图案在这个夜里格外醒目。
他和太后坐在主座上,面色较之平常缓和许多,可是,精神却不太好,人也瘦了好多。
蓝萱很想上前,哪怕只是简单的和他寒暄两句也好。可是,人声嘈杂,且大家都簇拥着皇上,根本容不得蓝萱靠近。
因为这次玄浪之行,皇上带了蓝萱,而没有带荣姬,她就一直心存不满。整个宴会上,即使坐在蓝萱旁边,也没有半丝好脸色。
蓝萱也不在乎她的冷言冷语,转头逗着上方林雅洛的孩子。这小家伙乳名静儿,可是,却一点都不安静。那胖乎乎的小手没有消停片刻,不是抓林雅洛发髻上的流苏不松,就是拽着蓝萱手腕上的玉镯不放,弄得两个大人受她摆布,哭笑不得。
等到宴会接近尾声,已经有人陆续退场,蓝萱抬头望向主座,却发现龙泽早已不见。
心里忽而一空,却听太后道,“洛儿、蓝萱,你们陪本宫走走。”
林雅洛应了一声,让越靖明先回去,说今日她就留宿皇宫了。越靖明将自己的外袍脱给林雅洛披着,在她和孩子额上各吻了一下,才满是牵挂的离去。
而林雅洛一脸的笑意,蓝萱终于明白,什么才是家。
一个女人,要有个温暖的丈夫、可爱的孩子,生命才能完整。
太后已经走到前面去了,蓝萱笑着冲林雅洛道,“既然这么舍不得,为何不让他等你,待会一起回去?”
林雅洛这才回过神,不好意思的笑笑,“太晚回去,孩子着凉就不好了。”
蓝萱望着她怀中已经睡着的孩子,也是心头一暖。
奶娘要上前接过孩子,林雅洛却拒绝了,她就和每个初为人母的女人一样,片刻都不能容许孩子离开自己的视线。
即使累也无所谓,她一定要自己抱着。
蓝萱忽而很感伤,“我真羡慕你,雅洛,嫁给了个这么好的丈夫,还有个可爱的孩子。”
林雅洛微微一愣,轻言道,“皇上也是很不错的男人,你又何必羡慕别人?”
“皇上,呵,如果我是莫云锦,我想,就算是死去,也是幸福的吧!”在林雅洛面前,蓝萱说话也很随意。
林雅洛摇摇头,“如果命都没有了,那幸福就微不足道了。以前,我也曾羡慕过她,每时每刻都怨恨为什么自己不是她。可是,结了婚后我才明白,年少时的感情虽然动人,却很幼稚。与相爱的人在一起,固然是好。可是,如果相爱的人不在了,还是一门心思的想在一起,那只是痴心妄想,全无幸福可言。”
蓝萱无聊的甩着丝帕,几分打趣道,“你现在是幸福的小女人,哪里懂我的心思啊!”
“其实我也曾和你一样,认为谁都比我幸福,认为最可怜的人就是我。可是,人总要长大,我想,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爱情不是生命的全部,我们活在这世上,更多的时候,是有份责任。而女人的责任,就是和丈夫举案齐眉,为夫家生儿育女!”林雅洛说得很坦然,语气一直很轻,想来是怕吵醒怀中的孩子。
蓝萱望着秀丽的林雅洛,终于明白为何太后这么喜欢她,为什么她的家庭如此和睦。
这个女人,善良温婉、聪明豁达,当然值得任何一个男人为之倾倒。如果自己是个男人,想必也会爱上她吧!
想着林雅洛,又想着自己,蓝萱这才发现,相距很大。
她自己空有倾城之貌,却毫无半点这般情怀,更不会这么豁达。
或许真如林雅洛所说,她还未经打磨,许多事情不懂。蓝萱不想懂,虽然羡慕林雅洛的超然,但她不想像她这般,似乎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感觉人生没有多少热情!
闲聊了一会,直到前面的太后催促,她们才相视一笑,急急忙忙的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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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过后,是热闹之后的寂寞。
还未归家的女眷都随着太后去凤仪宫看戏去了,听说请了金陵最好的戏班子,唱功那叫一个绝。
然而,总有些人不爱看戏。
御花园的一角,就有两个身影交错,不时有低低的声音传出。
细听竟是一男一女的声音。
女子声音几分焦急,“她没有恢复记忆,她什么都不知道。”
“总有一天她会知道了,到那时候,什么都晚了。”
“不会的,不会的,这么多年都没有想起,如今就更不会。”
女子急忙否定些事情,可是男子固执道,“做什么事都要以防万一啊,如果现在我们大意了,将来就功亏一篑了啊!”
“可是,我......”
“怎么,你让她收买了?”男子语气一冷。
“没有、没有,除了你,我还会信谁?”
“这就乖嘛!”男人在她唇边轻轻一吻,说道,“把这个混在她的茶水里,无色无味,她不会察觉的。”
“不,求你不要杀她,她现在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男子恼了,“你要我说多少遍,她现在想不起来,难保以后也这样。算了、算了,你不愿意帮我,我找别人去!”
说着,男子转身欲走,女子却一把抱住他,妥协道,“好好,我做我做!”
男人转身将她拥入怀里,疯狂的吻她,手却偷偷将一个薄薄的纸包放入她的腰际。
女子身子一震,更用力的抱紧身前的男人:求求你,这是最后一次,带我离开这......
男人给的温柔总是稍纵即逝,须臾,他松开她,仍不放心的嘱咐道,“只许成功,否则,就是我死......”
女人用红唇封住他的嘴,许久,才恋恋不舍的松开,“你去吧,这事交给我。”
得到女子的答复,男人满意的笑笑,没有多余留恋,转身就走。
就连那最后的温存也全部带走,女子痴痴看着他消失在夜幕下,这个她想爱一辈子的男人,她怎么舍得他死呢,纵然是要她的命,她也舍不得他受一丁点伤害。
夜更深了,湿气越来越重了,女子冷得抱紧双臂,转身走出被花草挡住的角落。
然而,她刚一出花坛,就被面前的女人吓到。
膝盖已经条件反射的跪在地上,“美人吉祥!”
“吉祥?”荣姬冷冷一笑,“三更半夜撞鬼了,我吉祥得起来吗?”
女子跪在地上,心头大乱,她不知道,荣姬来了多久,又听到了些什么?
荣姬笑对身边的婢女小翠说,“这天也太黑了,给我照照,这跪的是什么人啊?”
“是。”小翠将灯笼往那女子脸上一凑,回道,“是如舞。”
荣姬笑得更得意了,冷不丁骂,“贱婢”。
突然的光亮让如舞很不适应,她用手遮挡,却怎么也绕不开荣姬冷冷的目光。
“撤下去。”荣姬含笑吩咐着,婢女立即拿开灯笼,退后。
如舞一直跪在地上,并未抬头。
荣姬望着那男人消失的方向,心中已然知晓是谁,却还是饶有兴趣的问,“如舞啊,刚刚那男人好生面熟,是谁呀?”
“没有人,美人您看错了!”
话音刚落,换来的却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如舞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却不敢去碰。
“贱骨头!”荣姬愤愤的骂了一句,手疼得要命,“你最好给我从实招来,否则,我有的是法子治你。”
如舞卑微的跪在地上不语,荣姬精致的绣鞋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只听她问一旁的侍女,“你说,这宫女私通男人,是要定什么罪啊?”
侍女恭敬道,“回美人,这宫女是要判斩腰极刑的。”
如舞一听,吓得魂飞魄散,一个劲的磕头求饶,“美人饶了奴婢吧,真的没有男人!饶了奴婢吧......”
“少给我装可怜,那一招留着对付你的男人吧!”荣姬对如舞早是积怨已深,现在又岂会轻易放过她。
荣姬又说,“如舞,只要你告诉我男人是谁,我就饶你一命,怎么样?”
蓝萱还是那句“没有男人”,荣姬气急,一脚踹向她的小肚子,她疼得龇牙咧嘴,冷汗都流了出来。
荣姬讽刺道,“怎么,还怀了孽种不成?”
如舞神色大变,她确实已经有两月没有来葵水了,会不会、会不会......
她一直以为自己不会怀孕,她是风尘女子,一生有过的男人数都数不清。那些避孕用的药,已经是当做饭来吃了,却不想,她并没有像其他姐妹一般,因此绝育。
她怀了他的孩子,此刻,如舞多想和他一起分享。可是,腹部的疼痛,以及隐隐下流的血液,已经让她惶恐到了极致。
荣姬完全无视她惨白的面庞,俯身钳着她楚楚可怜的小脸蛋道,“如舞,别以为本宫不知道他是谁,问你只是给你个赎罪的机会,是你自己不肯珍惜,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面了!”
随即,她漂亮的玉手又轻轻的划过如舞的腹部,如舞惶恐不已,想要逃,却又不知能逃到哪里。
荣姬目光一狠,“说,他让你干什么?你们计谋要杀谁?又有什么目的?”
如舞腹内绞痛,嘴唇已经开始泛白,“没有,我们只是偶然遇见,打了个招呼而已。”
“现在知道口软呢,刚刚不是说没有男人么?你这贱婢,满嘴胡言,什么时候可信过?”荣姬咄咄逼人,一旁的小翠见如舞面色惨白,不安道,“美人,奴婢看她似乎......”
“似乎什么似乎,这贱婢命硬得很,死不了!”荣姬烦躁不已,她才不管如舞死活呢,反正她怀了孽种,就算是死,也是死有余辜。
如舞疼得厉害,伏在地上,连衣服都被冷汗浸湿。
许是荣姬也怕闹出认命,就没有再打她了,语气却依旧蛮横,“如舞,你说不说,你和他究竟有什么计划?”
如舞只觉得身子不是自己的,痛到麻木,小声嗫嚅道,“没有计划,也没有阴谋......”
“好,算你有种。小翠,我们走,现在就去面见皇上、太后,说这贱婢和越靖明私通,让他们杀了这对**后宫的狗男女!”
荣姬愤恨的说着,如舞这才明白,原来荣姬真的什么都知道,刚刚的一切不过是戏耍她罢了。
如舞恨,恨这样刁蛮歹毒的荣姬,可是,此刻,她却不得不跪在她脚下,苦苦的哀求,“美人,求你了,不要告诉别人,求你了,你让我做牛做马,做什么都可以,只求你不要说出去......”
她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有那样好的人生,她不能因为自己的失误,毁了他的前途。
“求人,就要有个求人的样子。”荣姬嫌恶的踢开如舞的手。
如舞闻言,不顾身子的不适,卑微的磕着头。
荣姬嗤之以鼻,“我要的不是这个!”
“那......”
“你替我办一件事,从此之后,你我两不相干,你的这堆烂事,本宫更不屑提!”
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如舞只觉得是任人宰割的羔羊,怯弱道,“美人想让奴婢做什么?”
荣姬冷哼一声,“你这么聪明,难道还会不知道?”
如舞沉默了,许久才缓缓道,“奴婢确实不知!”
“你......”荣姬气急,真想再踹她一脚,“这后宫本就是非多,皇上制定的律法也甚严,你应该知道,**后宫,会是什么罪吧!如果不想越靖明身首异处,你就乖乖的听我的话,否则是话......”
“如舞愚笨,请美人明示。”
“既然你跟我装糊涂,那本宫也不屑跟你多谈。不过,你家主子最近面色不大好,同为姐妹一场,本宫可很是担忧啊,小翠,将‘补药’给如舞!”荣姬说罢,示意小翠办事,自己则现行离开。
小翠将一个白瓷瓶塞给呆若木鸡的如舞,压低声音道,“你也是跟过美人的人,她的脾气你应该清楚,交待你办的事若有偏差,死的可不仅仅是你!你若敢泄露半句,美人有莫云锦之貌可以保命,你呢,正好一家去地下团聚!!”
小翠说着,轻蔑的瞥了一眼如舞的肚子,又哼了两声,“想不到啊,以前真是小看你了,敢和太后的外甥女抢丈夫,真是厉害了呀......”
小翠冷言冷语的说了两句,对如舞没有一丝怜悯的转身离去。
这宫闱深夜格外凄冷,刚才为静儿庆满月的人早已散去。
御花园虽然百花含香,可是,如舞就只闻得到一种味道,咸咸的血腥味儿。
她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怀揣着两种毒药,却只为杀一个人。
那一刻,她立于天地间,举目四望,皆是黑蒙蒙一片,那股悲凉感油然而生。
她二十余年的生命中,再也不会孤独了,她有孩子了。可是,她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她的孩子,永远比不上静儿,她是嫡女,是众人眼中的千金大小姐。
而她呢,她的孩子有个妓女娘亲,这一生都是耻辱,更何况,越靖明从来都没有许过她名分!
想想这些,如舞就难过万分。
她痛恨这个孩子让她看见世事的残酷,可是,她又感激这个孩子,让她活着还有希望。
现在,无论她做什么,无非是想让自己、让孩子过得更好。她没有错,一直都没有错。
想到这些,如舞将怀中的药往里头藏了藏,走在凄冷的黑夜中。
回碧平宫本是很近的距离,可是,如舞却觉得比走完这一生还要漫长。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很多,甚至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可是,生活没有退路,她只能迎难而上。
远远的便看见碧平宫门口站着两个人,宫灯摇曳下,着红衣的女子几分担忧的四处张望着,似在等什么人。
是蓝萱和璐儿!
如舞心头一颤,夜风中,蓝萱的衣袂被风卷起,头发也被吹得凌乱,她怕冷的紧了紧披风,却并未进屋去。
如舞知道,她就是莫云锦,不是荣姬那冒牌货可以比的。
如舞也知道,她就是越靖明的心头大患,更是自己必杀之人!
可是,如舞不知道,这世上除了她那没有结果的爱情外,还有一种情感,叫做友情。
四年前,莫云锦就已经向她伸出友谊之手,是她自己,心生执念,不肯走,也误了自己的一生。
“小主......”如舞从树下的黑影里走了出来。
蓝萱寻声而望,看见如舞回来,心便安下许多。璐儿却上前,不悦的说,“你怎么现在才回来,害公主这么担心!”
如舞的头垂得更低了,“奴婢知错了,以后一定早点回来。”
说罢,她便匆匆从蓝萱身边擦过。
“诶,你就这样算了?”自从如舞见到过蓝萱的胎记后,璐儿就心里对她有了芥蒂,见她现在越来越放肆,就更觉得如舞有问题了。
蓝萱拦下璐儿道,“算了,人回来就好,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早点休息吧!”
话音刚落,就见如舞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如舞......”
璐儿和蓝萱皆是一惊,急忙上前扶起她,这才发觉她浑身冰冷,且脸颊带伤。
“公主,这......”璐儿见如舞面色惨白,也是心里难受。
蓝萱有太多的疑惑想问,可是,如舞这个样子哪里还能问啊。她急忙命人去请青涯过来,又合力将如舞扶回房间。
如舞躺在床上,脸色如纸一般苍白,瑟瑟发抖的拽着被子,却仍是觉得冷。
“如舞,不要担心,青涯很快就来了,你不会有事的。”蓝萱安慰着,将她凌乱的头发抚顺。
如舞望着蓝萱,艰难道,“不要,我不要看大夫,不要......”
“不看大夫怎么行,我看面色这么难堪,是不是除了脸上伤,还有别处?”蓝萱一脸焦急,却也不敢大声冲如舞说话。
只因,此刻的如舞,没有以往的冰冷和艰难,看上去就像个随时可能破碎的玻璃娃娃。
“没有、没有......脸上涂点药就好了......我不要看大夫,求你了......”如舞仍是极力抗拒青涯医治。
蓝萱不知道,她为什么这般不愿。只是接过璐儿递来的药膏,轻轻的涂在如舞的脸颊上。
“啊......”如舞本能的惊呼,疼得直往后缩。
蓝萱轻轻的吹了吹伤口,柔声道,“一会儿就好了,你忍忍!”
如舞不在说话,有些发愣的看着蓝萱。
她还和以前一样,单纯的让她“生厌”。
如舞就这样看着蓝萱,脑中却一直是四年前的事情,虽然只是短短几日,她却记住了莫云锦。
这世上,唯一一个真心想替她赎身的人。
想着想着,如舞竟心底一阵柔软,泪水猝不及防的流下。
蓝萱惊慌失措,“是我弄疼了你么?”
如舞这才惊觉自己流泪了,急忙用手去擦拭,可是,手上竟脏兮兮的。
蓝萱用丝绢为她擦拭眼泪,对如舞总是莫名的觉得怜惜,“你放心,你受的委屈,我会为你讨回来的!”
如舞一惊,尚不明白蓝萱这话的意思,就只听她吩咐一旁的几个宫女道,“你们好好照顾如舞,用温水给她擦擦身子。”
“是。”宫女们恭敬的应声。
“小主......”如舞不安。
蓝萱只是淡淡回望了她一眼,却唯独脸上那几条疤痕很是刺眼。
这些,她不用问如舞,就知道是谁打的。
这些血痕,分明是镂花护甲套造成的,这后宫,本就没什么女人,爱用护甲套的女人,除了荣姬就再无别人。
这女人,还真当她是皇后了,整日的这般乱显摆。
蓝萱气冲冲的走出碧平宫,璐儿急忙跟上,“公主,您这是去哪啊!”
“还能去哪,当然是去找荣姬算账咯!”蓝萱一直都是这般沉不住气,看着如舞被她打得路都走不好,她能不气吗?
现在脸上的伤就足够毁容了,身子还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呢!
璐儿本想阻止,可是一想到如舞的伤,她也又气又急,所以也同她一起去了,并没有多做阻拦。
她们主仆都是这般冲动的性子,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的处境,还以为是和在玄浪一样,呼风唤雨。
床榻上的如舞听见她们走了,心里不安,想要起身,可是,却虚弱得下不了床。
“如舞,你快别动,美人吩咐你要好好休息。”小宫女急忙将如舞按了回去,又弄了湿巾帮她擦拭。
“她们去哪里呢?”
“你说美人啊,她和璐儿去找荣美人给你报仇去了。”小宫女乐陶陶的说着,她还太小,不知其中厉害关系,只是觉得有主子这般护着,就是件幸运的事。
“不行,她们不能去,你快去把她们拦下来。”
“我才不要呢,荣美人的婢女没少欺负我们,就该让她们尝尝厉害。”小宫女瘪瘪嘴,又道,“就算追我也追不上啊,美人都走了好半会了。”
“可是,这......”如舞急了,恍然道,“你去风仪宫找越夫人,哦,不,还是去流霞宫找柔妃吧!”
“柔妃?找她干嘛!”小宫女微微蹙眉,她可是听人说,柔妃不是个好女人,是狐媚妖精。
“你就别问了,就当是我求你!”如舞焦急万分,可是,这小宫女根本不动,还正色道,“我是美人的婢女,只能听她的。”
如舞无计可施,从头上拔下绯玉簪子,这个,是越靖明送她唯一的东西。
她一狠心,将簪子递给小宫女道,“你替我跑一趟,这个就送给你了。”
“真的?”小宫女又惊又喜,急忙从如舞手中夺过簪子,宝贝似的插在头上,又拿过铜镜左照右照。
如舞烦了,“你去不去,不去,簪子还我,我让别人去。”
“我去,我去!”小宫女喜上眉梢,揣着簪子一溜烟的跑了出去。
如舞这才松了口气,疲惫的躺回床上。
望着花纹帐顶,如舞有些失神,不是一心要她死吗?那现在为何又要担心她吃亏?
“如舞,你就是个傻瓜......”
如舞轻轻的骂着自己,没有了绯玉簪子,她的心,还是硬生生的缺了一块。
那个簪子,或许不值什么钱,可是,却是如舞最宝贵的东西。在青楼的时候,多少奇珍异宝都入不了她的眼,唯独,这越靖明随手相赠的东西,她留到了今日。
——靖明,你说会娶我,是不是真的?如果是,我要等到什么时候?如果不是,那当初你为什么又要带我出青楼?
——如果,没有和你走,我会不会已经嫁做商人妇?不管是有情或是无情,是不是都比今日为奴为婢要好?
这些话一直深埋在如舞心里,可是,她却始终问不出。她给了越靖明最大的宽容和信任,纵然,这一切都是靠欺骗自己来实现的,她还是不曾悔过。
她爱他,为他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这就是她的爱,一个青楼女子卑微却执著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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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蓝萱怒火中烧的来到荣姬寝宫的时候,荣姬却很没姿态的翘着二郎腿,正在喝茶。
见蓝萱来了,荣姬先是微微一愣,最先想到的是如舞出卖了自己。
可是,蓝萱一开口,她就知不是此事。
蓝萱气红了脸,指着荣姬道,“是你打的如舞?”
荣姬依旧无所谓的坐着,对蓝萱不理不睬,态度十分傲慢。
“我跟你说话呢,你没听见吗?”蓝萱猛地一拍桌子。
荣姬的茶喝不下去了,“当”的搁在桌子上,很不爽的抬头道,“我说,炎美人,你大半夜不睡觉,居然为了个贱婢,跑来跟我闹,是不是吃饱了撑的?”
“我就是吃饱了撑的,你能拿我怎么样?”蓝萱大声的反驳后,竟端起桌上的茶水,猝不及防的泼到荣姬的脸上,“我让你喝茶,喝死你!”
“啊......”荣姬胡乱的挥着手,那茶水是刚刚沏的,烫得厉害,此刻泼到脸上,立即将她白皙的脸烫红了。
众宫女还从来没见人敢大声和荣姬说过话,更别谈用水泼她了,一时都看傻了眼,竟不知道上来帮忙。
荣姬痛得大叫,“蓝萱,你个贱人,敢烫本宫?”
“你个蠢猪,除了贱人、贱婢,你就不会来点新鲜的吗?”蓝萱见荣姬那嚣张模样,更是恼火,一脚踹向她的小腿,荣姬本就没想她敢这样,竟一屁股摔倒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