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知不觉蓝萱已经回玄浪生活一年了。
这一年的时间里,炎逸烈再也没有做出什么过分举动了,虽然他依旧殷勤的见蓝萱,百般对她好,可是,这些在外人看来也仅仅只是兄妹之情。
他们终于回归到了兄妹,可是,对于炎逸烈的“规矩”,蓝萱还是很不安,仿佛那是暴风雨的前奏,让她每天都过得诚惶诚恐。
至于炎逸辰,对自己依旧不咸不淡。他会带蓝萱游遍整个皇宫,却常常一言不发的看着天空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每每此时,蓝萱就好奇,不知道他那平静容颜下,究竟藏着怎样惊世骇俗的心。
炎逸辰的若即若离让蓝萱很苦恼,她不知道该怎么做,她想要靠近这个皇兄。
可是,她又怕自己不知不觉深陷,不知为何,她是如此痛恶炎逸烈给她的不伦情,自己却在炎逸辰这厢泥足深陷。
幸而有青涯,他的存在让蓝萱的生活多了些乐趣和安慰。
这个男人,这个谦和素雅的男人始终伴在身边,是最好的朋友,也是至亲的兄长。他对她的呵护,从不似炎逸辰那般若即若离,那毫不掩饰的关怀,让蓝萱一次一次觉得温暖。
那是这寂寞深宫,唯一的温暖!
有了青涯的照顾,蓝萱的腿伤好了许多,直立行走没什么大碍,就是奔跑还是有许多困难。毕竟她曾经伤得那么重,如今想要恢复自如岂非易事。
幸而蓝萱不急不躁,每天都安静的坐在轮椅里,也很配合青涯的治疗。
在皇宫待久了,每日同样的生活,蓝萱真是腻了。
这一天,她终于征得皇上的同意,准许她出宫。
一路上,蓝萱都像只重获自由的小鸟,穿着湖色的纱裙,坐在马车上叽叽喳喳个不停。
然而,蓝萱本以为炎逸辰会带她游山玩水,又或者是去宁王府。
可是,她终究猜错了。
当她看见那遍地哀嚎,伤亡惨重的模样,她才知道,这里是军营。
在这里,她见到了青涯的身影。不禁心道:怪不得最近都没怎么见到他,原来是在军营啊!
士兵们见宁王和公主来了,纷纷俯首跪地。
蓝萱惶恐的想要扶起他们,却又不敢去碰血流不止的伤口,只得让他们赶紧起来。
又见炎逸辰挥手命随从送上银两,说各位为国效忠,这些钱用来安顿家里,且这一切都是公主的赏赐。
对于这些伤兵,虽然吃在军营,住在军营,可是最令他们牵挂的还是家里的亲人。如今有了钱财,就可以让亲人过得好一点,大家当然是对蓝萱感激不尽。
蓝萱本来就是玄浪国圣女,代表着一个国家的安乐祥平。本就受尽百姓拥护,如今又受士兵连连道谢,真是有些吃不消。
她不明白,自己什么都不做,为何他们要爱戴自己。更不明白,这一切明明是炎逸辰的恩惠,为什么要推说是她?
青涯忙着照顾伤兵,没有功夫理会蓝萱。只道是让炎逸辰快带她离开,这样血腥的场面,的确不适合蓝萱“游玩”。
可是炎逸辰并不急于带蓝萱离开,他推着她绕着军营走了一圈,让她亲眼目睹自己国民的惨状,让她明白这一切都是敌人的凶残!
炎逸辰曾经告诉过她,玄浪爱好和平,这太平盛世更是很少向他国发兵。可是,为什么此刻会有如此多的伤兵?
蓝萱不解的回头望着神情凛冽的炎逸辰,“皇兄,在打仗么?怎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在皇宫,你是个养尊处优的公主,当然什么都不知道。”炎逸辰环顾着呻吟痛苦的伤兵,冷冷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纵然,你不能上阵杀敌,但作为玄浪的臣民,你该明白这场战争。”
“什么战争,我们现在是在和什么人打仗?”
蓝萱满脸疑惑,看着遍地伤兵,她的心也被生生扯疼。这样的场面,虽然只是第一次见,却让她有种痛彻心扉的感觉。
仿佛一切并不遥远,好似纵然贵为公主,她也曾上阵遭遇过这一切。
“北延......”许久,身后才传来炎逸辰的声音,“我们是在和北延国打,已经打了整整一年。”
“为什么?”
“北延国本就是个争强好胜的国家,一直以来都想吞并我玄浪。如今更是大举进攻边界,才有如今这伤亡惨重的模样。”
“北延?”蓝萱一愣,随口道,“我怎么听宫女说,北延是个很漂亮的国家,我一直以为,这样美好富饶的国度,百姓安居乐业,是不会挑起战争的。看来,我还是错了......”
“你看看这四周的残兵就该明白,北延根本就是个侵略性极强的国家。这一年来,不停地在边界滋事,竟连我方派去的和谈使,也全部被他们杀害。”
蓝萱心里一惊,“两军交战,不斩来使。这早已是战场上不成文的规定,北延居然敢杀使者,也太猖狂了吧!他们主将是什么人?太野蛮了!”
面对蓝萱急切想知道的双眼,炎逸辰却将头瞥向一处,“北延主战的是他们国的皇太子龙泽,带兵出征,主将也是他!”
“一个太子这么好战,那以后登基了还了得!”蓝萱说着,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你刚刚说那北延皇太子叫什么来着?”
“龙泽!”
蓝萱一笑,“哦,原来是他啊!”
“怎么,你认识?”
那一刻,炎逸辰惶恐不已。幸亏蓝萱没有回头,否则他真不知道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一脸的慌乱。
“我怎么可能认识他呢。我只是那天听父皇提起过,说本来瑜瑶皇姐是要嫁给他的!”
说道瑜瑶,炎逸辰神情立马就变了,他阴沉着脸看着坐在轮椅上的蓝萱。
在那么一刻,旁边是陡坡悬壁,他突然有将她推下去的冲动。
——太子妃有令,瑜瑶公主,杀无赦!
这句话一直盘旋在炎逸辰的脑中,纵然他自欺欺人的想,也许此事与莫云锦无关。可是,他的妹妹死在北延,这是不争的事实。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放过北延,更不会让龙泽好过!
只是很多事情,超乎了炎逸辰的想象。如今想杀死龙泽,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以往的龙泽,只要他用点小计,就可以将他擒获。可是,如今的他,再也不复当初单纯淳厚的模样了。
他冷酷,出了名的嗜血无情。战场上,没有人可以在他剑下活命。
一年之间,他脱胎换骨,更甚者已经到了六亲不认的境地。他不顾皇上的阻止,强攻玄浪,没有士兵就算单枪匹马也势要将炎逸辰斩于马下。
北延皇上爱子心切,只得不做阻止,放手让他带兵出征。然而,出乎皇上意料,这太子居然还打了胜仗。
从此,就更是放心的让他出入战场,只当是对他的一种磨砺。
所有人都知道,以前那个意气风发、朗朗而笑的太子再也不存在了。如今的他,冷酷无情,甚至不相信任何人。行事进出多是一个人,那孤单落寞的样子,让人不禁怅惘。
龙泽变了,如今冷峻坚毅的模样,更像一个帝王。
皇上其实深感安慰,六万士兵的死终于逼得龙泽愿意主动承担起江山重责。只是为何,看不见他的笑脸,皇上会如此失落。
如果可以,他不知道在皇储和儿子之间,他究竟会选择哪一个?
一年来,许多人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亦如龙泽,也如莫云锦。
谁曾想,龙泽什么都遗忘了,抛弃了,却始终不肯相信莫云锦已经死了。
那个尸骨无存的女人早已和莫之航极其六万莫家军一并写入史书,他却固执的不肯放弃,寻找的探子遍布全国。
然而,谁又会想到,那让他心心念念到绝望的女子会在敌国,且还是那被玄浪国王奉若至宝的蓝萱公主!
如果有朝一日,他们还能狭路相逢的话,他们,还能认出彼此吗?
龙泽在找莫云锦的消息,炎逸辰是知道的,他对此很是得意。想那龙泽就算到死,估计也猜不到,他的女人会在他的手中。
“皇兄、皇兄......”
蓝萱喊着炎逸辰,他已经这样望着空落落的峡谷发呆许久了。
炎逸辰猛然回神,这才惊恐的发现,如若刚才自己失神松了手,恐怕蓝萱会连同这轮椅一并摔入峡谷。
他连忙将她拉了回来,转身又推着轮椅走向别处。
“皇兄,你刚刚在想什么,那么出神!”蓝萱还是忍不住,一脸的好奇。
“我在想,你是玄浪公主,若有朝一日,让你遇见北延皇子,你会怎么做?”
“北延皇子,就是那敌国龙太子么?”蓝萱目露狠决,毫不犹豫道,“我一定杀了他!”
炎逸辰一怔,随即大笑,“还是我们玄浪的公主有志气,够勇敢!”
蓝萱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她没有说笑,如果真让她遇见龙泽,她定然会为眼下这些伤兵以及那些早已失去生命的同胞,将锋利的刀尖毫不犹豫的刺向龙泽胸口。
在军营转了一圈,蓝萱的表情一直很凝重。
她说受不了军营的压迫感和血腥味想要离开,炎逸辰这才推着她离去。至于青涯,既不是跟他们来的,自然也没有随他们离开。
他是大夫,他的责任就是救死扶伤。
军营地处偏僻,出了栅栏后,就是一段荒无人烟的野外。
四周都是茂密丛林,有点阴森森的感觉。若不是炎逸辰和随从侍卫陪在身边,蓝萱打死也不愿一人走在这荒郊野外。
炎逸辰推着蓝萱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伯勇则带着侍卫不远不近的跟着。
百无聊赖的蓝萱坐在轮椅里问,“皇兄,接下来我们去哪?”
炎逸辰如实道,“还没想好!”
“难道,出宫就是为了让我来军营?”蓝萱一脸不解,“皇兄,你为什么要带我来军营啊?”
“没有原因,只是想让你来。”
蓝萱自己调侃道,“是不是觉得我活得太安逸了?让我来看看士兵的疾苦?”
炎逸辰不语,那眉头紧锁的模样,让蓝萱看了心里不是滋味。
她说,“皇兄,你是不讨厌我?”
炎逸辰无奈,“这话从何说起?”
“从你皱眉说起,从你这一脸不耐烦说起!如果你真不想带我出宫,大可以拒绝啊,我就不信,除了你,我就找不到人陪我一起出宫!”
蓝萱说着说着,有些恼了,自己站起身想要走,却被炎逸辰一把按下,“小心!”
蓝萱只觉得刚一坐下,就看见一支箭“咻”的一下,从耳旁飞过,随后是一声裂帛的声响。
那声音,蓝萱是如此的熟悉,她听见炎逸辰闷哼一声,慌忙回头,只见一只箭直挺挺的插在肩头。
“啊,皇兄!”
蓝萱惊慌的想要起身,炎逸辰却再一次将她按下,“坐好!”
话音刚落,却见数十名黑衣人从茂盛的叶子里飞出,齐刷刷的将剑刺向炎逸辰。
蓝萱吓得脸色惨白,却见炎逸辰连肩头的剑都来不及拔,而是下意识的将蓝萱推开,“伯勇,保护她!”
说罢,剑鞘已经被剑气冲开,击中了一个黑衣人的胸口,只见他“啊”的一声惨叫,应声倒地。
然而,要面对如此多的杀手,他怎么抵挡得了,几次躲闪中都险些中招。
这些杀手来势凶猛,势要将炎逸辰斩杀毙命。
加之炎逸辰肩头受伤,此刻已经是殷红一片,血流不止了。
蓝萱惊恐的看着他们打斗,心一直揪着。然而,她连喊都不敢喊,生怕一个不小心,让炎逸辰分了心,伤了身。
虽然有侍卫的帮忙,可是,这么多的杀手,单凭他们几个,根本是解决不了。
炎逸辰已经是几次险些中刀了,蓝萱惶恐不已,急忙道,“伯勇,你快去帮皇兄!”
伯勇早就是心急如焚,见蓝萱都开口了,他也不管她的死活了,飞奔过去,一把挑开欲伤炎逸辰的剑。
见伯勇来了,炎逸辰惶恐不已,回头却见蓝萱好端端的坐在树下。
那一刻,他陡然明白杀手的身份。
而树下安全无恙的蓝萱也似乎明白了,这些人谁都杀,却惟独不杀她。原因只有一个人,这幕后主使不想杀她,或者说舍不得伤她。
整个玄浪,不愿伤蓝萱之人。她自认除了身边的几个人外,就只剩皇上和炎逸烈了。
可是,皇上又没疯,干嘛杀自己儿子。那么,答案就只剩......
兄弟相残,原来,炎逸辰说的都是真的。
蓝萱只觉得一阵阵阴风扫过,她一直都以为是炎逸辰是在危言耸听,却不想,是事实!
炎逸辰那方打得难分难解,这一块,蓝萱也没能幸免。
一黑衣人上前拽住蓝萱,道,“跟我走!”
虽然声音极力伪装,但蓝萱根本不吃这套,她勃然道,“炎逸烈,你疯了,你要敢伤皇兄,我就杀了你!”
“杀我?”既然被认出来了,炎逸烈也不想否认,他仿若赌气般,一记飞镖射过,困斗中的炎逸辰虽然避开,却还是被划伤了手背。
“你!”
蓝萱气急,抱着他的手,狠狠地就咬了下去!
“啊!”炎逸烈吃痛的低呼,扬起的剑却始终无法对蓝萱挥下。
他勃然抱起蓝萱,想要离开,却被炎逸辰拦下。
仿若情敌相见分外眼红般,两人一句话也没说,挥着剑就砍向对方。
蓝萱目瞪口呆的看着两人对打,那一刻,虽然痛恨炎逸烈派人暗杀炎逸辰。可是,他终究也是自己是皇兄,而且也从未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
蓝萱是如此的矛盾,她真的不希望他们任何一个有事。
然而,一剑刺来,蓝萱还是忍不住惊呼,“皇兄,小心!”
炎逸辰堪堪避开,然而身上多处受伤,加之炎逸烈的武功向来以刚烈凶狠著称,几招下来,打得炎逸辰无力还手。
然而,炎逸辰却终究没有倒下,他韧性向来就强,绝不会那么轻易服输。
却不想,炎逸烈突然道,“杀了她!”
剑光直指一旁的蓝萱,那一刻,蓝萱一脸无措,目光却本能的投向炎逸辰。
在他眼中,第一次,她看到了惊恐,更看见了关切。
杀手们纷纷不再纠缠,杀向蓝萱。炎逸辰分神,急忙转回“护驾”,却不想就是这焦急让他暴露了弱点,炎逸烈一击即中。
“皇兄!”
在蓝萱惊恐的叫声中,炎逸辰被一掌打飞,重重的摔在树下。
炎逸烈见机不可失,扬剑挥下。却不想,一湖色身影扑倒在炎逸辰身上。他惊恐万分,却来不及收手,剑落,血染纱裙。
那一剑,炎逸烈其实已经强行收力,以至于剑落,他自己也因内伤,胸腔涌出一口鲜血。他以剑撑地,人也是勉强站立。
纵然如此,他满颗担忧的心还是在眼前那名女子身上,他惶恐的想要上前,却被手下及时拖住。
只听他覆在炎逸烈耳旁说,“太子,来人了!”
炎逸烈仓皇回头,只见是青涯带兵而来。他无计可施,只得狼狈逃离。
而此刻的蓝萱,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或者是哪里痛。
青涯警告过她,不能跑,不能跑.....
可是,那一刻,她只求炎逸辰不死。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慌乱,这个男人,是皇兄也好,朋友也罢,她只知道,她是如此的害怕失去他!
她不顾一切的扑在他身上,后背的痛楚不算什么,她只是觉得双腿疼得厉害,她害怕,从未如此慌乱过.....
这一次,她是不是......是不是彻底成了废人?!
“蓝萱、蓝萱......”
炎逸辰抱着她大喊,可是,她惨白着脸再也无法回答他。
她究竟在干什么?为什么要救他,他们是仇人,是仇人啊!
炎逸辰在心底大吼,到底要让他怎么办?!他该如何告诉她,他是如此的恨她,恨不得她立马去死!!
可是,他真恨她吗?
从什么时候起,他就这般矛盾着?在爱与恨之间徘徊!
是他自己将莫云锦带入这种生活,是他自己造成了今天这样混沌的局面,她是他的仇人,她是他的妹妹,她......却在那不知不觉中成了他的爱人......
他一面设计她,却又一面宠着她,他让她糊涂,却也让自己两难!
“蓝萱......”
炎逸辰抱着她,莫名想起抱着瑜瑶时的场景,只觉得心都要碎了。
“蓝萱,你不要有事,你醒醒......”
炎逸辰的心一阵阵疼痛,经历了瑜瑶之死后,他觉得自己莫名的变得脆弱。
此刻的他,是如此的害怕失去,纵然是这个让他又爱又恨的蓝萱,如果可以,他宁愿一辈子这样痛苦下去,也不要她离开。
青涯接到信号后,焦急的赶来,连身上血迹斑斓的白大褂都来不及脱掉。
当看见炎逸辰怀中毫无血色的人儿时,青涯脑袋陡然一蒙,却也来不及多想,一把从炎逸辰怀中抢过她,抱着就跑。
人群突然变得吵杂,没有了蓝萱,炎逸辰死撑的意念也彻底倒塌。浑身血淋淋的他,“砰”的一声,倒在树下。
迷糊中,传来伯勇焦急的大吼,“快点快点,把王爷抬进军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