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炎逸辰的亲信,常年来往于天涯岛和京都之间。
伯勇愠色问,“何事如此惊慌?”
来人惶恐的匍匐在地,“不好了,王爷,岛主让奴才回来复命,说是蓝萱公主昏迷不醒,怕是不行了......”
“那就让她死好了,一切都是因为她,都是因为她......”
炎逸辰突然的暴躁将伯勇吓了一大跳,他急忙捂住炎逸辰的嘴,惶恐道,“王爷、王爷,再怎么生气话都不能乱说啊,小心隔墙有耳!”
这蓝萱公主可是皇上的心头肉啊,要知道炎逸辰咒她死,恐怕先死的会是他啊。
在伯勇惊恐的语气下,炎逸辰恢复了些许理智,他拨开伯勇的手,冷冷的冲伏地探子道,“你继续回岛主身边,一有什么消息立马回报!”
“是,奴才告退!”来人说罢,立即翻身上马扬长而去。
望着他离去的身影,伯勇无不担忧道,“王爷,现在该怎么办才好啊!蓝萱公主若有个三长两短,恐怕不只天涯岛,就连整个宁王府都要陪葬!”
“我现在不管什么蓝萱公主,我只知道我妹妹死了,我要整个北延国陪葬!!”炎逸辰狠狠的说着,转身朝冰窖走去。
王府冰窖内堆满了千年寒冰,常年温度极低,也只有这样,才能在这盛夏,完好的保存瑜瑶的尸首。
炎逸辰命伯勇守在门口,自己一个人进去。
刚一进冰窖,那股刺骨寒冷就扑面而来。然而,终无法和炎逸辰心底的那份孤寂冷漠相比。
瑜瑶安静的躺在冰上,身上换了她生前最爱的素色纱裙,脸上手上的血迹早已被洗得干干净净,容颜姣好的好似睡着一般。
不知是室内温度太低,还是身上受了伤了缘故,看着这样的瑜瑶,炎逸辰只觉得一阵窒息。
静默许久,他终于走上前来,满是伤痕的手轻轻触碰在瑜瑶俏丽的脸庞上。
冷,刺骨的寒冷让炎逸辰的手指仿佛针扎一般。
“瑜瑶......”
炎逸辰轻喊一声,然而,没有回应。他知道,他的瑜瑶再也无法睁开眼睛,笑着喊他皇兄了。
莫大的悲哀将他笼罩,炎逸辰至今都无法判定,瑜瑶真的死了吗,眼前这个依旧明媚动人的女子,真的离自己而去了吗?
瑜瑶......瑜瑶......
炎逸辰在心底轻叹,却再也无法将她唤醒。他怎么可以无动于衷呢,她还那么小,人生之路尚未开启,怎么就能狠心的将一切结束。
“爱上不该爱的人,真的是一种折磨......皇兄,来生我们不做兄妹好不好?来生......来生许我爱你......”
“皇兄,我爱你......”
......
瑜瑶的话语又一次响在耳畔,这是炎逸辰一生都无法逃离的声音。那个女子,用生命作为代价许下这两句话,注定他这一世都无法安宁。
“不要爱我,不值得......”炎逸辰的手抚在瑜瑶脸颊,心却始终疼得无法呼吸,“来世,一定不要生在这帝王家......瑜瑶,来生...来生一定不要遇见我......”
炎逸辰手掌的温度,让瑜瑶脸颊薄冰有些融化了。那顺着眼角滑落的冰雪,好似瑜瑶晶莹的眼泪一般,滚烫的灼在炎逸辰心间。
他颤抖着手为她拭去“泪水”,却不想越来越多,终是不舍的移开手。
“瑜瑶,不要怕,皇兄一定会尽快让你入住皇陵。至于那些伤害过你的人......”炎逸辰顿了顿,语气无比郑重道,“你放心,皇兄一定会用他们的血,祭奠你的在天之灵......”
说罢,炎逸辰再也没多看一眼瑜瑶苍白的脸,转身大步离去。
“王爷、王爷......”伯勇紧张的追在身后。
“什么都别说,进宫!”炎逸辰言毕,眉目森冷,再也没多说一个字。
****************************
然而,皇宫一行,远比炎逸辰想象得还要艰难。
皇上正在气头上,加之太子炎逸烈煽风点火,对炎逸辰的怒气更甚。
炎逸辰携瑜瑶的北延之行,真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不但没有得到水龙珠,就连一国公主也客死异乡。
皇上大怒,并非瑜瑶之死,而是觉得颜面尽失。加之水龙珠未得,也十分忧心蓝萱的病情。
炎逸辰进宫请罪,然九合殿宫门紧闭,皇上不肯宣见。
别无他法,炎逸辰只得跪于殿外,恳求召见。
这一跪就是一天一夜,皇上没让炎逸辰起来,他也没有主动离去。
从冰窖出来,这一冷一热着实让炎逸辰身体吃不消。加之北延一战,他已是负伤在身。此刻,这般滴水未进的跪着,人已是头晕目眩了。
太阳从当空到西斜,最后一点点隐匿与地平线之内。
炎逸辰如石雕般从早上跪到夜晚,伯勇几次张口欲劝他离开,终是没有。他知道炎逸辰的脾气,决定的事任谁都说动不了。
眼见着夜越来越深了,皇上一点召见的意思也没有。炎逸辰双腿已经跪麻了,一天没吃没喝,身体也虚弱得快跪不下去了。然而,和这样相比,更让他心寒绝望的还是皇上。
他究竟是不是自己的父亲,天底下哪有这样的父亲,眼睁睁的看着儿子受苦,却无动于衷?
不过,炎逸辰这些愤恨抱怨的话,皇上是听不见的。此刻,他正一脸悠闲的和太子炎逸烈下着棋。
点着香炉的殿内,婢女侧立两旁扇着和煦小风,好不惬意。
皇上和太子皆专心致志的下着棋,对外面发生的一切置若罔闻。
海公公弓着腰站在门口,想进来禀告皇上,又怕打扰了主子们的兴致。就这样焦急的守护在殿外,等待着棋局的结束。
突然,里面传来了皇上朗朗笑声。只听太子高声道,“还是父皇棋艺精湛,儿臣自愧不如啊!”
皇上起身扶起炎逸烈的双手道,“烈儿,要专心研究棋谱,不可懈怠。棋局如战场,一子错就满盘皆输啊!”
“是,儿臣铭记于心!”炎逸烈恭敬的说着,一脸春风得意的笑意。
普天之下,能与皇上对弈,亦或够资格与之对弈的,恐怕就只有他了!
他就是玄浪国王的长子,太子炎逸烈。
见二人下完棋,海公公清声道,“禀皇上,宁王还跪在殿外,请求召见!”
“还没走?”炎逸烈对其嗤之以鼻。
皇上脸上却没有太多意外,只是淡淡道,“去,萱宁王进殿!”
很快,炎逸辰拖着一身疲惫入殿,抬头便看见那鹤发童颜、精神爽利的皇上和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如女子的太子。
炎逸辰恭敬的俯身道,“儿臣拜见父皇,给父皇请安!”
“大胆罪臣,还不速速跪下请罪!”皇上还未开口,炎逸烈就急不可耐的数落。
皇上淡淡的瞥了一眼炎逸烈,算是对他这冲动性子的一个小小警告。随即皇上又瞥向殿下,看着浑身是伤的炎逸辰,心中突然有了些恻隐,不由得道,“宁王,是不是觉得朕很残忍?”
此言,似试探,又似叹息。
炎逸辰紧抿着嘴,终于缓缓吐出一个“是”字。
太子那火爆脾气,立即不依不饶道,“是你自己做错了事,还敢指责父皇,你......”
“太子!”皇上沉声一喊,太子便立即依言不语。
其实这太子,皇上甚是喜欢。不单单因为他会讨圣上欢心,更多的时候,是觉得他有一颗难得孝心。在这深宫中,儿子个个为争位如狼似虎,唯有他,虽然性子急点、脾气躁点,却对他这个父亲还是挺有耐心的。
太子的傲慢无礼与他那与生俱来的优越感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皇上并未过多压制,所以更是助长了他的嚣张气焰。
“你倒是说说看,朕哪里对你残忍了?”
炎逸辰冷峻道,“儿臣指的是瑜瑶。无论父皇是否喜欢她,她都是您的女儿,且已经过世多日了,父皇为什么还不让她入葬皇陵?”
炎逸烈斥责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质问父皇!瑜瑶是我不许下葬的,你若有意见冲我来!”
“不是我的胆子大,而是太子太目中无人了。此刻,我作为使臣向皇上回禀出使情况,太子又凭什么指手画脚?而且,公主薨此等大事,一向是皇上做主,太子又何必急着越俎代庖。”
一袭话说得炎逸烈哑口无言,恼羞成怒的瞪着炎逸辰,恨不能冲上去痛打一顿这个可气的弟弟。
然而,这一切皇上都看在眼里,他对炎逸辰突然的强硬颇为意外。记性中,这个儿子总是太过软弱,仿佛烂泥扶不上墙,久而久之,他对他也没什么好感。
却不想,他也有如此冷峻直面太子的勇气。
“瑜瑶一事,确实是朕的疏忽。但让她枉死他乡,却是你炎逸辰!”皇上冷冷的指责,让炎逸辰如胸口猛扎一刀,他垂下头,默默无语。
只听皇上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响在大殿,“朕派你出使北延是抱有多大的信心?你却让朕一而再的失望。水龙珠没有弄到,不但瑜瑶枉死,就连蓝萱也危在旦夕,你说,朕该如何处治你?”
“父皇想要怎么处置儿臣都行,但此之前,容儿臣禀明实情。”炎逸辰抬眸,一字不差的将北延国是如何出尔反尔,假意结盟送出水龙珠,又背地里派杀手抢夺的事情说得一清二楚。
皇上听了后,气得脸红脖子粗。北延国不给水龙珠也罢,现在给了却又抢回去,真是卑劣至极。
“好一个北延,居然敢戏耍我堂堂玄浪大国!”皇上猛拍案几,被炎逸辰三言两语彻底撩起的怒火,特别是当他说北延国此举就是想害死蓝萱的时候,皇上更是怒不可遏。
他勃然问道,“太子,你认为此事该如何解决?”
炎逸烈来到殿中,拱手道,“回父皇,既然北延国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么我们玄浪也不必对它客气。和亲不成,就只有动武征服了!”
“好!你立即撰写檄文,命大将军为主帅,你为督军,领命十万讨伐北延!”
皇上话音刚落,炎逸辰立即跪下,义正言辞的恳求道,“请父皇准许儿臣随军出征!”
炎逸烈怕炎逸辰和他抢功,急忙反驳道,“父皇不可,宁王他从未上阵杀敌,缺乏作战经验。儿臣担心,他不但不能杀敌,还要我军派人保护......”
“太子的忧虑简直就是多余!”炎逸辰道,“父皇,儿臣虽未领军打过仗,但也有一颗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儿臣也只是想为国家出一份力而已,况且,儿臣擅骑术和箭术,也非手无缚鸡之人。”
“父皇......”太子还欲阻止,却见皇上单手一扬,道,“朕的儿子个个骁勇善战,宁王虽无功绩,但这份报效国家的心意朕还是很欣赏。故,特准宁王为副将,随军出征,协助大将军一举攻下北延!”
“是,儿臣领命!”
********************************
千里之外的北延国依旧沉浸在太子大婚的喜悦之中,婚宴礼服都准备得妥妥当当,就只差三日后皇宫举行仪式了。
然而,乐极生悲,世事难料。
就在皇上及众大臣商议大婚细节时,却不想接到了玄浪国昼夜兼程送来的宣战书。
玄浪国不识好歹,取走了水龙珠,居然还倒打一耙。北延国也自恃大国,岂可软弱退步,一场强国之争一触即发。
左将军越言宵身体不适,退居二线。右将军莫之航则当仁不让的主动请缨出征,太子也积极响应。然,终究因太子年幼且关乎江山社稷,皇上不准其冒险出征。
敌犯边境,领军五万,皇上恩准莫之航领军六万击退侵略者。
至于太子大婚,则待大将军凯旋而归时,再普天同庆!
一切的一切,都是如此的自然。莫之航骁勇善战,且以高于一万兵力对阵玄浪国,凯旋在许多人眼里,早已是铁板钉钉的事儿。
可是,大将军夫人苏秋就没有这么乐观。
莫之航一回家,苏秋就冷着脸让他学左将军退居二线,应借口婉拒出征。
她说,“功高盖主的有几个能活着回来?”
然,莫之航乃北延大将,战场就是他的生命,岂可因贪生怕死弃国家于不顾。
那一夜,任苏秋怎么劝解,莫之航去意已决。直到这个一向坚强的女人哭着挽留,他才许下承诺:待这仗打完,便请辞衣锦还乡。
其实,莫之航知道,几十年的戎马生活,他老了,该退了。同样也知道,皇上再也不是曾经的生死兄弟,他们是君臣,是主仆,是信任却又不得不处处提防的朋友!
这一身军装没有什么好留念的,唯一让莫之航放心不下的,是那还未真正成长的太子,那个他未来的女婿,他尚且没有足够的能力来治理国家,他又如何能安心的弃他和女儿安享晚年?
莫之航只希望在他的有生之年里,可以为晚辈们多做一些。这样,也让他们一路行来更为容易。
那一年,北延和玄浪交战。
那一年,莫之航领军六万出征边境。
那一年,莫云锦女扮男装随父出征。
那一年,三军在城门宣誓:不胜不归、不胜不归......
那一年,龙泽和莫云锦大婚,却也迎来了一场大劫!
......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情,所有人的命运全部被改写,然而,始终不变的是那份誓言不离不弃的爱情。
只是,那是在何年,谁挽着谁的手,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