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馨在客厅看电视。这时有人敲门,钟馨问:“谁呀?”
门外响起后勤科科长的声音:“是我。”
钟馨颇为奇怪:为什么找我?我和你又没瓜葛。她犹豫了一会儿便打开了房门,
问,“有什么事吗?”
科长笑嘻嘻地站在门外,他一边走进来一边问:“看电视啊?”
钟馨疑惑地问:“你找我有什么事?”
科长不回答,却冲门外喊:“哎,你快进来呀?”
钟馨更奇怪了,正想探头看个究竟,这时走进来一个人,钟馨一看,吃了一惊:
“是你?你怎么来了?谁让你来的?”
刚进门的李宇明嬉皮笑脸地打招呼:“你好啊。”
一股血液猛地冲上钟馨脑门,她来不及思索,冲李宇明愤怒地喊:“我不好!谁
让你来的?”
“我想来看看你。”
“谁让你来看我?你马上给我出去,听到没有?”说完,也不等李宇明解释,钟
馨走到厨房把门重重一摔。
钟馨的反应如暴风骤雨,客厅里的人被惊呆了,不仅李宇明不知所措,连科长
也觉得不可思议。在他看来,钟馨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可今天她怎么了?
要说起来只能怪科长太一厢情愿,他自以为为钟馨做了一件天大的好事,钟馨
只有感谢的份,哪有发火的理由?殊不知,钟馨最不能容忍就是那些自诩为他人做
好事而忽略他人意愿的行为,所以,钟馨甚至有点讨厌科长了。她暗想:我再怎么
卑微也有自尊。虽然得罪你不是我的本意,可现在也只能这么办,以后有机会再向
你道歉,请原谅。
原来,李宇明被学校辞退之后,虽然处了几个对象,可他感觉没有一个能与
钟馨相媲美,再加上别人的怂恿,今天他借故探望从前的领导,实则想窥探钟馨
的情况,科长没征求钟馨的意见,擅自把他领到钟馨家,没想到却碰了一鼻子灰。
目睹这一幕的母亲非常生气,她觉得钟馨的行为不仅不可理喻,简直不能容忍,
如果不是客人在场,她会和钟馨拼命的。
为了收拾钟馨留下的烂摊子,母亲赔起了笑脸:“哎呀,科长,对不起,对不起啊,
我女儿就这个脾气,对不起。”
钟馨如此没给科长面子,让他颜面尽失,他恼羞成怒,按他的脾气,即使不能
破口大骂,也得好好教训钟馨一番,别让她目中无人,得学点礼数。科长胸脯一鼓、
眉毛一跳,有一股气即将从喉咙喷出。他正要端出领导兼长者的架势,一眼看到钟
馨母亲在场,瞬间感觉不便发作。科长忍下这口气,软中带硬地说:“对不起,阿婆,
打扰了,我们走了。”
母亲却热情似火:“嗯,好走哦,有空再来玩。”
科长和李宇明灰溜溜地走了,客厅恢复了平静。随即,母亲走进厨房冲钟馨劈
头就问:“怎么回事?你怎么能这样?”
钟馨正生气哩,她急扯着脸说:“我告诉你,以后这个人要是再来的话,你千万
不要理他。”
“那么你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母亲敏感的神经已经告诉她,这其中必有秘
密,她摆出一副非要钟馨给她一个满意回答的架势。
要满足母亲的好奇心,那非得把自己折磨个半死,没必要为这种无谓的事情费
神。钟馨走到房间,shangchuang躺下了,她扯过被子蒙住头。
母亲紧追到钟馨身旁:“快说,到底怎么回事?他怎么找上门来了?你快说呀。
他喜欢你么?”
“我说没事就是没事,你别问了。”
李宇明的到来刺激了母亲的神经,这种事越跟母亲解释就越激起她的联想,依
照老惯例,能阻止母亲无端猜测的只有沉默。果然不出所料,母亲全身心的细胞活
跃起来,既兴致勃勃又忧心忡忡:“他是做什么的?在哪个单位?他很年轻,结过婚
了吗?这么年轻的男人真的愿意和你交往吗?”
钟馨的沉默没能让母亲安静下来,反而让她联想的空间越来越大:“别自作多情,
谁说他愿意和我交往了?”
“那他为什么来看你呀?”显然母亲并没有相信钟馨的话,她意味深长地说,“而
且科长也跟着来了。”
“这些重要吗?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钟馨气急败坏,其实钟馨这么生气完全
没有理由,这事换在过去她肯定能接受,现在不同了,夏东山缓解了钟馨的饥渴,
致使钟馨满足于目前这种状况。
儿子从门外探头进来:“外婆,外公在叫唤哩。”
母亲不情愿地走到父亲床前去了,儿子进来收拾摆放在床上的书籍:“妈妈,刚
才那个人是谁呀?”
“是一个不认识的人。”钟馨故意淡淡地说,“乐乐,你记住,以后不要理那个人。”
“知道。”
自从儿子会说话起,钟馨就一直向他灌输不要轻易相信陌生人的观念,儿子在
这方面已有很强的免疫力。“告诉妈妈,今天都做了什么?”
“和隔壁小妹妹玩游戏,我攒了75分呢。”
钟馨拍拍儿子的头:“去玩吧,妈妈休息一会儿。”
“嗯。”
母亲兴致勃勃地凑过来追问:“哇,原来有人喜欢你呀,是吧?”
“谁呀?谁喜欢我?”
“那个男人啊,他不是喜欢你吗?”
李宇明把母亲那敏感的神经给调动起来了,母亲肯定又在那里浮想联翩。钟馨
厌烦地皱着眉头,她不想谈这件事情,但不说清楚只会让母亲扩大联想的空间,所
以尽管不愿意也得耐着性子:“不是让你们别搭理他吗?”
“为什么?”母亲丰富的想象力好比脱线的风筝,漫无边际地飘着,“楼上告诉
我的,他是农村户口。”
钟馨明白了,母亲又和好事多嘴的邻居扯上了。说起楼上的邻居,钟馨颇为
无奈。都说“一粒米养百种人”,邻居们也一样,总的来说,都是些家庭妇女,其
中不乏职业女性,这些女人平时一有空就聚在一起,东家长李家短地议论别人,要
不就彼此相互交换丈夫、孩子们的讯息,谈些家长里短的话题。这些人谈起孩子就
唉声叹气,谈起婆家、亲戚就毫不掩饰鄙视,骂起丈夫就好比泼妇,谈起别人家的
事就指指点点、指手画脚、出谋划策。这些人把谈论别人的隐私当成日常生活的一
部分,且津津有味、乐此不疲。有时,她们团结一致,有时又为一点小事相互攻击,
相互谩骂。对此,钟馨非常讨厌,自从搬到这里之后,她就有意与这些人保持一定
的距离。因此,这些人很难从钟馨身上找到话题。可事情就偏偏这样,你越是不理
她们,她们也就越对你感兴趣。从钟馨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她们就找母亲,母亲又
是容易被感动的人,别人几句好话就能解除她的武装。所以,今天上午她们拉着母
亲又谈论起来了。现在,母亲也是带着别人的意见和建议纠缠钟馨。
钟馨到卫生间洗脸。
“唉,”母亲喃喃自语,“现在买户口得多少钱呀?有几千呀?”
当时的户籍制度像一堵无形的高墙,将人们泾渭分明地划分为农民与城镇两大
族群,并靠遗传将这种身份固定下来。说起这两者之间的待遇,那有着天壤之别,
城镇居民不仅得到国家定期的粮食供应,还在就业、教育、医院等方便得到国家的
保障。而农村户口就没有这些了。本来钟馨也想把父母的户口迁到自己身边,可就
是因为该死的户籍制度一直没能正常迁出,如果想要迁出,那得花一大笔钱,那笔
钱之大,是钟馨一年工资的总收入。有人为钟馨算了一笔账,父母已经年老体弱,
且没有上学、就业的压力,花大价钱买户口不值得。母亲也觉得只要父亲的医疗费
能回到原单位报销,就没必要买户口,所以,时至今日,父母的户口一直留在武大县。
母亲追过来,蹲在钟馨身边:“我找人为你算了一卦,卦上说你命该如此。这个
人答应好好对待我们,所以你……”
钟馨把毛巾往脸盆里一摔:“他答应不答应与我有什么关系?一个小伙子与我这
样的离婚女人交往,难道就没别的企图?”
“不就是想在城里落户?”
钟馨气呼呼地说:“为了落户值得这样?花几千块钱买一个户口就行了。”
“难道他想骗我们的钱不成?”
“没错,听说我们有房子,以为我们很有钱,当他知道我们的底细后,他还会
喜欢我吗?”
“只要他愿意和你交往……”
这时候,儿子从隔壁回来了,听到客厅里的谈话就插嘴道:“外婆,是您的不对,
你为什么老提这件事?成心是不是?”
“你妈妈不能老一个人生活呀?乐乐,你要理解你妈妈,让你妈妈去找一个人
结婚吧。”
“怎么不能?不是还有我吗?”
钟馨不耐烦地说:“行了,说够了没有?我累了一天了,你们安静一会儿。”
晚上临睡前易姬丽打来了电话:“我们的分数出来了,我们都没有上线。”电话
那头,易姬丽的声音很沮丧。
其实钟馨早知道自己考得不好,当时比较有把握的只有历史,其他的几门课都
是凭感觉去填,怎么考得好?想到要与大批落榜的年轻人去比拼,钟馨心都凉了,
她知道不管怎么复习她都比不过年轻人。
易姬丽犹豫地说:“我老公劝我明年再考。”
“可太难了,我不想考了。”
“有个好消息,听说我们报读的学校今年招预科班,嗨,只要读一年预科,明
年就能直接上大学。”
“好啊,你去确认一下,如果真有这回事儿,那我们就去报读。”钟馨放下电话,
沉思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