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儿心里惦记着今天要去镇子上，虽然浑身还是酸痛，但是仍拖着沉重的身体，早早地起了床，将自己收拾妥当后，先去找村东头的刘金海阿叔。

刘金海阿叔在外面做工时腿受了伤，虽治好了伤，但却落下了毛病，走起路来有点瘸，也干不了力气活，没办法再出去做工挣钱，便买了辆牛车，赶集时来回拉拉人，挣点钱贴补家用。

李雪儿原打算借辆架子车自己将椅子拉到镇上去，早上起来突然记起今天刚好是十三，是三六九的赶集日，李雪儿决定坐刘金海阿叔的牛车去，这样虽然会花几个钱，但速度快，可以早点回来，否则柱子中午就得挨饿。

李雪儿和刘金海阿叔定好坐的位子，用小木桶里的最后一点面，急急忙忙做好了早饭，这时天才渐渐亮开。

李雪儿叫醒柱子，两个人吃了饭，李雪儿将柱子送到王婶子家，拜托她们照顾半天。

将一切准备好，已经过去了不少时间，幸亏冬日天冷，开集晚，否则她该赶不上刘金海阿叔的牛车了。

李雪儿两只胳膊下各夹了一把椅子，艰难地赶到了村口刘金海阿叔停牛车的地方。

牛车上面已经坐了五个人，三四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按辈分她应该唤她们婶子，她们身边各放着一个框子，上面盖着茅草，她猜想里面应该是鸡蛋。

还有一个比她大点的小姑娘，记得名子好像叫刘小花，听说她娘的针线好，她也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她怀里抱的那个包袱里应该是要去卖的绣件。

牛车上刚好空了个李雪儿坐的位置，李雪儿坐上去，椅子便没地儿放置，她早上赶得急，也没有给刘金海阿叔说清楚。

李雪儿还在为自己的粗心懊恼，却见刘金海阿叔已找了根绳子，将两把椅子分别绑到了牛车的外沿上，便将问题解决了。

刘金海阿叔边赶着牛车向镇子走去，边问李雪儿:“这椅子是你阿爸做的吗？我以前没见你阿爸送过，这个样子好看。”

牛车上的几个人也惊奇地看着椅子，等着李雪儿的回答。

“阿叔，这是阿爸生病时琢磨出来的新样式，没能做出来便去了，我按照阿爸给我讲的，估摸着做了出来，也不知对不对，但坐上去试着还算结实，应该差不多吧！”李雪儿边说边红了眼睛。

“乖妮子，你阿爸就这样去了，留下你们俩，真难为你们了，你能做出来就已是很好，看上去比你阿爸做的还要好上许多呢。”说完深深的叹了口气，继续赶着牛车往前行去。

牛车上的四个婶子本来打算好好问问这个叫“椅子”的东西是怎么做出来的，可看着李雪儿红红的眼睛便也没好意思问出口。

刘小花往李雪儿跟前靠了靠，拉着她的手安慰着她。

不一会儿，四个婶子便开始聊起了家常，后来又转到了村里的八卦，渐渐的，牛车上沉闷的氛围变得活跃了起来。

在四个婶子的唧唧喳喳声中，牛车到了镇子的集市门口，四个婶子在这里下了车，刘小花要去送绣件的店铺离集市不远，她也在这里下了车。

本来刘金海阿叔的牛车只赶到集市门口，可他看着两把大椅子和李雪儿瘦弱的身体，就直接将李雪儿送到了家具店门口，还帮忙将椅子卸了下来。

刘金海阿叔赶着牛车回了集市门口，而李雪儿则夹着两把椅子往家具店里走去。

家具店不是很大，大概是两间的样子，门有四扇，中间两扇是敞开着，门的正上方横挂着一块匾，上面写着家具店三个字。

进去后右手边有个小小的柜台，上面放着一个算盘。靠左边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桌椅板凳，每样只有一个，看样子应该只是个样品。

家具和柜台之间是一个一米多宽的过道，一直延伸到里面，里面有一扇两开的门，应该是通向后面的院子。

柜台后面没有人，李雪儿站在柜台边上，对着里面的院子，问道:“有人在吗？”

一个穿着青灰色上衣，深蓝色裤子的少年从里侧的门里走了出来，年龄大概十五六岁，有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但是一双剑眉立在眼睛上面，本来应该很帅气的脸显得有点凌厉，嘴唇紧紧抿着，给人一种生人勿进的感觉，皮肤偏黑，似乎不是天然黑那种，应该是后天长久日晒所致，走得方方正正，显得成熟稳重，俨然是一幅成熟男子的做派，但是脸上还未脱尽的稚气却昭显出了他实际的年龄。

“你是要买家具吗？”杨皓晟来到李雪儿对面，看着这个小姑娘，很奇怪。

她扎着非常简单的发髻，只是将两边的头发高高扎起，除了两根与头发颜色差不多的布头绳，没有任何其他的装饰，虽然很简单，但是与其他这个年龄的小孩梳的发髻相比，显得非常精神。

一张比他的巴掌大不了多少的脸上有一双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眼睫毛随着眼睛的眨动一闪一闪的，似乎在说话，小巧的鼻子再加上小巧的嘴，更显得眼睛大了。

看着瘦弱单薄的身形，年龄大概也就十岁左右吧，衣服虽然破旧但却洗得很干净。

杨皓晟觉得有点眼熟，但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在哪里见到过。

李雪儿记得这个是店家的公子，以前阿爸带她来过两回，都是杨老板接待的，她也见过这个公子，但没有说过话，也不知道叫什么。

“你好，我是刘家村李全福的女儿，我阿爸以前常常给你们店里送桌椅板凳，你还记得吗？”

“哦，原来是你，记得、记得，你阿爸似乎有一阵子没送东西来了。”

杨皓晟恍然明了，怪不得觉得眼熟，以前和他阿爸来过两回，进到店里唯唯诺诺的，一声不吭，紧紧跟着她阿爸，现在看上去和原来似乎很不一样，难怪他想不起来何时见过。

“我阿爸病了，没能治好，前、前几天...刚刚...去世了。”说着，李雪儿的眼泪又不由自主地流了下来。

杨皓晟顿时手足无措起来，“你、你别难过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他实在不知道如何安慰人，急忙四处看，想找点什么来岔开这个话题。

这时他才看到李雪儿身边的两把椅子，杨皓晟很惊奇，这种椅子的样式和大户人家的有点相似，但却又有不同，尤其是带弧度的靠背，坐起来肯定更舒服，做工也很细致。

“这椅子是谁制作出来的，你是要卖给我们店吗？”杨皓晟没敢问是不是李雪儿阿爸制作的，怕她更伤心。

李雪儿擦了擦眼泪，回道:“这是我阿爸琢磨出来的新样式，我按照阿爸说给我的样子制作的，也不知道对不对。”

杨皓晟仔细看了看椅子，他发现榫和榫孔契合很好，木棱子、支撑横梁长短恰入其分，椅面的几块板间结合紧密，所有部件的表面摸上去顺逆光滑。

杨皓晟觉得太不可思议，就眼前这小小的人儿，怎么有能力和力气做出这样的椅子来，一看就像是一个有十几年经验的木工师傅做出来的。

“真的是你制作出来的？看不出你还挺能干的。”杨皓晟一边说着一边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叫阿爸出来看看。

李雪儿暗自撇了撇嘴，答道:“是我制作的啊，看阿爸制作家具的时间长了也便会了，你看怎么样，你们店能收吗？”

杨皓晟觉得阿爸刚喝了药躺下，还是先不要叫醒他，等阿爸醒了，再将椅子拿进去给阿爸瞅瞅。

“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我再决定收不收？”看着李雪儿灵动的大眼睛，杨文轩突然很想知道她的名字，应该很好听吧！

“我叫李雪儿，你呢？”李雪儿觉得告诉了你我的名字，你的名字也应该告诉我，这样才公平一点。

杨皓晟笑了一下，心道:'这姑娘一点亏都不愿吃啊！'嘴上却已经说道:“我叫杨皓晟，你以后叫我杨大哥就好。”

李雪儿的嘴撇得更历害了，哎，没办法，虽然她实际上比他还大，可谁让自己现在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呢，大哥便大哥吧，只要能将椅子收了就行。

“杨大哥，现在能告诉我收不收椅子吗？”

杨皓晟想着小女孩肯定会忸怩一下，可没想到李雪儿这么干脆，他也便切入了正题。

“我看你这椅子挺好，我想应该能卖个好价钱，如果按以前收的价格收得话，你会很吃亏，你看这样好不好？”看了看认真听他说话的李雪儿，杨皓晟继续说道:“我今天先按原先收的价格付给你钱，等我卖出去后，如果卖得价格高，我便提一成，其他都归你，你看行不？”

李雪儿盘算了下，觉得这杨大哥人还挺好，她不仅不吃亏还占了大便宜，以后将制作的家具都送这里来。

“杨大哥，这办法好是好，但是会不会让你没钱赚？”李雪儿觉得还是有点不好意思。

杨皓晟摇了摇头，“不会的，你制作这个也不容易，就这么定了，以后制作出来都送到我们这里来。”

杨皓晟从柜台后面数出两百文钱边递给李雪儿，边说道:“以前没有这种椅子，大部分是没有靠背的方凳子或长凳子，大的收价是一百文，我便先给你两百文，等卖出去了，我们再结帐。”

李雪儿愉快地接了杨皓晟递给她的钱，从口袋里翻出一块类似袖筒的布袋来，这个布袋是她早上临时想起来，翻找出来的一件破衣服上剪下来的一截袖子，将靠袖口一边用布条扎紧，暂时用来当钱袋。

她数出五十文分别装在两个上衣口袋里，将剩下的钱装进那个布袋，再将布袋装到胸口里面的口袋里。

杨皓晟看着李雪儿的动作，看着她一边装钱，一边认真思考的样子，心里有一块地方似乎被轻轻地触动了一下，以前跟在阿爸跟前唯唯诺诺的小女孩，因为没有阿爸可依靠，这么短的日子里不得不变得坚强，虽然看上去还是那个小小的女孩，可是做起事来已经不是那个小女孩了，细腻的心思和谨慎的动作仿若是一个大人。

杨皓晟的思绪尚没有拉扯出来，李雪儿已经向他拜别，走出了家具店。

李雪儿看了看天，似乎已经过了不少时间，她得赶紧去买吃食，然后早点回家，要不然柱子该等着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