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惠蓉问他会不会跟她离婚,这个问题他一时半会回答不出来,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回答,因为白惠蓉最近几个月的表现的确让他非常的失望。
他这都六十岁了,而且又是这样的身份,如果白惠蓉四肢健全那又另当别论,偏偏她少了一条腿,成了真正的残废。
这个时候,他猛然间觉得其实最难的不是白惠蓉,而是他自己,因为白惠蓉不需要去考虑太多,只需要默默的等待结果就是了。
而他则不同,要考虑很多的东西,仕途婚姻家庭以及社会的言论等等,而这些偏偏还都和他跟白惠蓉的婚姻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或许,这就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吧?
三十年前他对婚姻的不忠,换来三十年后才发现自己上当受骗,白惠蓉把一私生女养在他身边三十年,这绿帽子一戴就是三十年,他却傻乎乎的直到现在才发现。
吴悠回到急诊输液室,人依然还是有些多,或许因为她吃饭没有耽误多长时间的缘故,所以她回来后又等了半个小时才挂上点滴的。
说实在的,她没想过要见到白惠蓉,因为白惠蓉在住院部住院,而她在急诊输液室输液,这根本就没有见到的机会。
然而有时候你越是不想见到某个人,那个人就偏偏会出现在你眼前,就好似她不想见到石洪峰,却在一个小时之内见了两次一样。
吴悠见到白惠蓉纯属是意外,当时她已经挂完两瓶点滴了,护士叮嘱她在椅子上观察十分钟如无不适什么的就可以走了。
她是三分钟都没有坐到就起身走了,这倒不是她着急着要离开,而是因为她输液后有些尿急,所以急急忙忙的赶着去上厕所。
输液室有一个厕所,可这会儿输液室外边还排着手里举起输液瓶的病友,她这已经输完液的人就不好意思去跟那些病友争厕所了。
于是她便下落来,很自然的朝着一楼的洗手间跑去,这时看急诊的人不是很多,最主要的还是一楼的厕所大,里面有好几个格挡,所以不需要排队。
她是在上完厕所后走出洗手间时遇到白惠蓉的,当时白惠蓉正被一四十岁左右的妇女用轮椅推过来,而白惠蓉那被截肢了的腿就包裹着厚厚的纱布。
她其实第一眼没有认出这个女人是白惠蓉,只是被这个轮椅上的女人给吓了一大跳,因为这女人脸上也是花花绿绿的划痕,而手臂上封着石膏,偏偏还只有一条腿,另外一条腿――
不,准确的说是另外一截腿放在轮椅上,因为那一截大约不到二十厘米的样子,腿的前端绑着白色的厚重的纱布,而那纱布上隐隐约约的透着褐色的消毒水。
她当时有些看楞了,所以一下子就忘记了让道,偏偏洗手间门口这条走廊有些狭窄,而她站在走廊中间,那轮椅就推不过去。
“你是不是对自己看到的很满意?”白惠蓉近乎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很显然她一眼就认出了吴悠,所以才会恨得如此真切。
吴悠终于回过神来,这才认出轮椅上的女人居然是绑架她的白惠蓉,只是她没有想到,仅仅只是一天一夜的时间而已,昨晚还在她跟前耀武扬威的白惠蓉,今天居然就是这般模样了。
虽然她已经从石岩那里知道白惠蓉车祸受伤了,好像还做了截肢手术什么的,可知道和看到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那种直接的感官给她的冲击还是蛮大的。
曾经的白惠蓉有着高挑的身材,一米七的个子,而她的双腿最修长匀称,是她最引以为傲的资本。
因为她的身高不到16,三十年前,白惠蓉还曾嘲笑过她是五短三粗,说石洪峰当初愿意和她结婚完全是瞎眼了。
只是没想到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现在,即使她不到16的身高,也比那只有一条腿的白惠蓉要高挑多了。、
“我有什么满意不满意的?”吴悠看着轮椅上的白惠蓉淡淡的道:“你于我来说,什么都算不上,虽然你一直都想做我的敌人,只不过,我的对手都很强大,而你……实在是不够分量。”
吴悠说完这句,即刻优雅的转身离去,对于身后轮椅上的白惠蓉,对于她那仇恨着的目光,她都没有回头去理会。
她和白惠蓉之间的战争早就结束了,结束在三十年前的那个早晨,结束在石洪峰亲自开口跟她说去办离婚证的那一刻。
三十年前,在她和白惠蓉的战争中,她是彻底的输家,输得一败涂地,输得血本无归,输得连最后一丝母亲探望孩子的权利都争取不到。
而今,三十年过去了,白惠蓉莫名其妙的还想要和她再来一次战争,只是,她对白惠蓉在乎的那些个东西已经没有半点兴趣了,所以,她觉得没有和白惠蓉发生战争的必要,因为那会自掉身价的。
白惠蓉看着逐渐走远的吴悠,牙齿把嘴唇都给咬出血来了,此时此刻,她觉得她伤口的痛远不及她心里痛的十分之一。
她曾经最引以为傲的腿没有了,剩下一只金鸡独立,而曾被她嘲笑过五短三粗的女人,现在却能优雅的迈步,挺着高挑的身材。
她是多么的不甘心啊,她白惠蓉这么多年来,何曾在吴悠这个女人面前输了面子?现在,她居然沦落到被吴悠嘲讽的地步了。
她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吴悠那双腿,明明并不是修长的,可看在只有一条腿的白惠蓉眼里却是修长无比,好似一双最完美矫健的腿一样。
她真恨不得把吴悠的腿砍下来装在自己的腿上,那样的话,她就不是残废了,而吴悠那个女人才最应该金鸡独立。
想到这里,她就觉得自己这一次绑架吴悠和安木槿太过仁慈了,早知道她会出车祸,早知道石岩会把吴悠和安木槿给救回来,她就该把她们扔到那烂尾楼的样板间时就让人把她们俩的双腿给砍断的。
看护原本是推着白惠蓉去做一个检查的,因为白惠蓉的伤口有变化,而晚上住院部检验科下班了,住院部医生急着要结果,所以就让她推着来急诊室。
那看护原本也是在医院混熟了的,平日里接触过不少的病人,所以早就学会了察言观色,此时见白惠蓉满脸狰狞的盯着那走远的女人,心里当即就咯噔了一下。
这个断腿的白女士可不是个善主,这是看护根据自己的经验判定出来的,同时她在心里提醒着自己,照顾这样的人要少说为妙,否则对话,一句话说错得罪了这人,估计自己就没好日子过了。
石岩原本要带木槿去吃农家菜的,说农家菜清淡,而且木槿饿得太久,应该吃点清淡的东西,这样对胃好。
可木槿却说,既然妈不在,就我们俩人,还是去我妈家吃饭吧,我妈做的饭菜不比外边餐馆里的味道差,只会比餐馆里的味道好。
这一点石岩完全赞同,岳母邵敏之的厨艺自然是没话说,他也很喜欢邵敏之做的饭菜,所以在木槿的提议下,他们俩最终是开车回了邵敏之的家。
邵敏之见着木槿不由得埋怨着:“你看你这说去德国,这都说多久了还没有走成,我看德国那个方向肯定风水不好,不适合你去,干脆你还是去英国好了,反正你以前去过英国的,那地方于你来说再适合不过了。”
木槿听了邵敏之的话哭笑不得,母亲自从第二次结婚遭遇老公缆车出事后就非常相信风水什么的了,每每说起泰山,她第一句肯定就是‘那地方风水不好’。
石岩在一边接过话来说:“妈,德国的风水也是不错的,我和木槿过两天就去德国了,警察局的调查都已经结束了,剩下的事情我们全权委托给黄睿之就可以了。”
“说去德国就去德国啊?”邵敏之好似有恐惧症似的摇摇头说:“我估计没那么容易,到时一不小心又闹个什么案出来了……”
邵敏之说到这里停顿一下,然后又苦笑一下道:“得了,我这不能提案子了,你们现在已经和案子结下不解之缘了,我倒是希望你们赶紧去德国,这样还省得我担心你们又和什么案子有牵连了。”
邵敏之一句话,惹得石岩和木槿都笑了。
木槿赶紧夹了锅贴放在邵敏之的碗里说:“妈,你这可是一点都不留恋你女儿哈,人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这是嫌弃你女儿,所以要着急着赶她出去呢。”
“去,谁会这么以为啊?”邵敏之毫不在乎的道:“再说了,人家要怎么以为那是人家的事情,我又不是为人家活着,我是活我自己的,人家关我什么事啊?”
“妈这话说得对,”石岩在一边接过话去,然后看着邵敏之道:“妈,我很欣赏你这种生活方式和心态,我一定要向你学习,不要过多的去在乎别人的眼光,而是要根据自己的情况来安排自己的生活。”
石岩一句话,即刻把邵敏之说得心花怒放,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这句话用在此刻的邵敏之身上,却是再合适不过了。
这餐饭一家三口吃得其乐融融,邵敏之不断的给木槿夹菜,一再让她多吃点,还一再的说,等去德国了,就不知道要等多久才能吃到妈的菜了。
木槿就赶紧安慰着自己的母亲,说她很快就会回来的,不管在那边的结果怎样,不管她最终是不是真的就迅速的变老,总之,她都还是要回国来的,她这辈子,永远不会抛下母亲不管。
其实自从白婷婷在机场朝她泼硫酸的事件发生后,这一周或许是因为这些个事情扰乱了她的心思,所以,如果不是邵敏之今晚在这里提起,她差点就忘记自己是个病人了。
人的确是个很奇怪的动物,有些个事情你如果见天的去忧着,就会觉得时间特别的漫长,而且总会想着,自己的病情会不会在下一秒就发作。
而如果你忙碌起来,心思被别的事情分散了,于是就不会去忧着这个事情,反而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心情也会好一些。
他们俩在邵敏之家吃完饭已经是晚上九点钟了,回去的路上,石岩想着母亲吴悠这会儿应该回宾馆了,于是就又开车去了鸿运宾馆。
这一次,他的车刚到鸿运宾馆门口停下,恰好后面有一辆出租车跟着也停下来,他推开车门下车时才发现,出租车里出来的人居然就是自己的母亲吴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