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媛会来找她,贤妃是意料之中的,只是这么晚过来有些惊诧。玉婕妤如今宠冠六宫,又身怀龙裔,闻声忙让人请了进来。
东银低声提醒:“娘娘,玉婕妤没有坐撵,身边就带了一个宫女。”
贤妃凝色摇头,“她和韩妃不同。”
东银便明白了主子的意思,打消了某个念头,规矩的站在旁边。
苏媛由贤妃的掌事太监引进来,进殿后行了礼,免不了寒暄几句。
王贤妃笑容优雅从容,关切过后便打发了不相干的人,有些关系彼此间不言而喻,她也就没绕弯子,直言道:“玉婕妤这会子过来,想必有事找本宫吧?”
“晚时臣妾去长春gong见谢嫔,得知娘娘惦记臣妾,回宫时路过娘娘这儿便进来请个安,没打搅娘娘歇息吧?”
贤妃摇首,愁淡道:“深宫夜长,本宫哪睡得着?”
“娘娘辅助贵妃娘娘管理后宫,操劳了。”苏媛接过东银奉上的茶盏,抿了口抬眸笑道:“这茶味甘,可是添了蜜糖?”
这种喝茶的法子,她在凤天宫见过。
贤妃本就因她毫不提防的心态感到震惊,心想着昔日韩妃可就是从自己宫里出去后出的意外,对方这样只身前来是自信觉得自己不敢对她做什么吗?
她含着笑回道:“是添了蜜糖,本宫从林侧妃那学来的,喝着别有番滋味。”
提起林侧妃,苏媛静默,缓缓将茶盏搁下。
“东银,你去备个汤媪过来。”贤妃吩咐近侍,又同苏媛道:“天寒地冻的,你身子单薄,仔细着凉。”
“多谢娘娘。”
屋里的气氛很安静,苏媛接了汤媪暖手,与王贤妃隔几而坐,说着敷衍的场面话,似乎谁都不好意思先开口。
还是贤妃先给东银使了眼色,东银便带着梅芯退到外间,内殿里只余她二人,贤妃言道:“玉婕妤入宫这么久,还是初次来本宫宫里。”
“有些事,想请教娘娘。”苏媛抿唇。
贤妃示意她说下去。
“臣妾进宫时日短,难免不懂宫里的规矩,早前臣妾曾在乾元宫替皇上抽了个纸签,太后道臣妾干涉了朝政,后来臣妾才知是影响了娘娘兄长的复职之事,一直没来给娘娘赔个不是,是臣妾的疏忽。”
“这件事早过去了,何况当初你就算没有抽签,那差事也落不回本宫二哥手里了。”贤妃语气寡淡,勉强笑了反言道:“玉婕妤也不必放在心上。”
苏媛曾将贤妃视为贵妃党羽,当作一丘之貉,那次瑾贵妃明显是替王家打抱不平才请出的太后。原以为是贤妃恨透了自己,没料到提起这件事,她能这样的心平气和。
“娘娘不怪罪我就好。”
贤妃用茶盖拨弄着盏中茶水,怅然道:“怪你做什么,都只是皇上的心思,你也是受命于皇上。身在宫闱,谁没有个身不由己的时候?若要说本宫有看不惯你的地方,也就只能是嫉妒你得宠了。”
“娘娘?”苏媛望着她,面色讪讪。
贤妃模样认真,继续道:“可是这宫里,若说嫉妒你得宠的,也还轮不到本宫。皇上就算宠幸的不是你,也会是别人,总不会是本宫,谁得宠谁失宠又与本宫何干。”
“娘娘这是怎么了?”
“些许感触罢了。”贤妃收了心神,望着苏媛再道:“其实本宫借谢嫔之口传话想见你,也是有事想和你打听。”
苏媛忙道:“娘娘请说。”
“你素日陪在皇上跟前,不知可有定海本宫大哥的消息?”贤妃眸色殷切,甚至带了几分祈求。
苏媛略有为难。
“本宫虽位居妃位,可宫里谁不知晓本宫倚仗的是瑾贵妃?不瞒玉婕妤,我在这宫里没有其他念想,如今只愿家族平安,定海军饷的事本宫也听说了一二,只是贵妃没有细说。”
她在这后宫不得皇上待见,又无法与父兄会面,所知的消息都是从钟粹宫而来。然瑾贵妃喜怒无常,高兴时是提点知会她几句,不悦时不过是冲着她发泄罢了。
“定海平乱的事如今由文昭侯府的萧世子在指挥。”
贤妃眨着眼,“我知道,大哥的统帅之权已被收回去了。”
“王将军战功赫赫,便是真有错,皇上念着昔日功劳也会网开一面的。”苏媛不知该怎么说。
“难为你安慰我,前儿个本宫去见贵妃,她还说是本宫哥哥是咎由自取。”贤妃念之心酸,伤感过后,她调整了情绪,视线落到对方腹部,“玉婕妤的孩子还不满两月吧?”
“回娘娘,是。”
她就问:“来本宫这儿,害怕吗?”
突然听到贤妃这么问,苏媛愣住了,“娘娘何以这样说?”
“玉婕妤不用顾及本宫颜面,之前韩妃在本宫宫外不远处的鲤鱼池溺毙,这宫里的流言蜚语就没断过,私下里都说是本宫害了韩妃。”
“娘娘都说了流言蜚语,怎可当真。”
贤妃定睛再问:“若是真的呢?”
苏媛平淡道:“那也是嫔妾的命。”
“命?”贤妃喃喃着,突地叹道:“谁的命都不是握在自己手里。”话落又面带羡慕:“皇上是真真儿宠爱你。”
“其实这也是臣妾今日来请教娘娘的。”苏媛直白道:“昔日因着抽签之事,贵妃娘娘都惊动了太后,如今为何迟迟没有……”
“迟迟没有动你?”贤妃主动接了话,替她问下去,“玉婕妤是好奇为何贵妃能容你至今吧?”
苏媛点头,“是。”
“不是能容,而是能等。”贤妃答得毫无顾虑,“贵妃是太后的侄女,与皇上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贵妃不会为了某个妃嫔就轻易失了皇上的圣心。”
“原是如此。”
“其实你有这样的觉悟是应该的。”贤妃望着她,不假思索的添道:“今年的年宴,玉婕妤还是想法子避了吧。”
居然是在年宴上?
苏媛起身行礼,“臣妾谢娘娘提点。”
“你今晚过来,本宫很高兴,你知道本宫是没有害你之心的,只是本宫在这宫里自己都岌岌可危,我能无所谓自己的未来,却不能不将王家的未来放在心上。”贤妃眸色认真。
苏媛则道:“娘娘或许应该见见皇上。”
贤妃摇头,“于本宫和王家来说,已为时太晚。”
苏媛走后,贤妃手撑着额头闭目凝思。东银送了人进殿,担忧道:“娘娘,玉婕妤怎么说?”
“她说皇上可能会念在哥哥昔日的功劳网开一面。”
东银欣喜,“将军这些年东征西战,就算这回犯了错,皇上不念他的功劳至少还有苦劳,娘娘不要太担心。”
贤妃还是愁恼,“瑾贵妃是靠不住的,她们赵家从来是只顾自家门前雪,王家命运如何说到底**们何事。东银,本宫心里慌,你再给府里传信,让父亲和二哥最近安生些,别再出错了。”
东银领命,“娘娘别急,等夫人进宫拜见时您再同夫人说说。”
“就怕等不到那个时候。”贤妃忧心忡忡,“我早说过,皇上毕竟是皇上,只要不动赵氏根本,若铁了心思想办谁还会办不动吗?父亲就是太过轻信赵相,如今出了事让本宫想办法,我能想什么办法,皇上素日连本宫的宫门都不踏进!”
“娘娘别着急,您今儿卖了玉婕妤个人情,他日她也会感念主子的。”
贤妃并不认同,“就算玉婕妤记着本宫的好,可本宫还有他日吗?玉婕妤我是动不得,素嫔那里,贵妃能放得过我?我若是不听她的,来日皇上怪罪父兄时,他赵家再来个落井下石,我们王家怎么办?”
东银默语,只恼自己无法替主子分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