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梦寒月只给了这男人一个字。
却激怒了这男人,他大步走去,俯身,大掌一把攫住梦寒月的脖子,狭长的凤眼危险地眯起来:“乖孩子,安静点。激怒孤,到头来吃亏的还是你。”
梦寒月却突然安静了,半晌问:“太子殿下决定好了,让民妇随您进京?有名分吗?您娶我吗?”
她笑得好假,轩辕云霆不自主地皱起眉头,“别笑了,你不知道吗,你笑得好假。”
梦寒月讪讪。
“孤娶你。你满意了吗?”
梦寒月身子一惊,那话不过是她随便问问的。但……
“不满意,民妇还要殿下这辈子只能有民妇一个女人。殿下做得到吗?”梦寒月秉承着现代人的思想,不可能与人共享丈夫。
轩辕云霆眉头皱的更深,“别闹了,随孤回京。”却不应承梦寒月的话。
“太子殿下,可以吗?”梦寒月却坚持知道答案。
“就是孤愿意,皇室三宫六院,祖宗的规矩。大臣们也不会坐视不管。”便是变相的否决了。
“哈哈。”梦寒月愉快一笑,声音中藏着颤抖,面上却是大大绽放的笑容,“民妇有没和殿下说过?民妇这辈子如果嫁人,便要做那母老虎,民妇不与任何一人分享自己的夫君。民妇要嫁就嫁能视民妇为唯一的好儿郎。哪怕他不成气候,哪怕他贪吃躲懒。”
她忽然声音陡然一提,面若寒霜:“总之,殿下做不到,民妇绝不会同意与殿下一同回京去的。”轩辕云霆脸上风雨骤起,看着就要出大事儿,梦寒月却忽而冷笑一声:“殿下若是想强行带着民妇回京,恐怕殿下终究只能得到一具冰冷的尸体了。”
“嘶!”轩辕云霆倒吸一口冷气,只觉心房又闷又疼,不可置信地看着床榻上一脸无赖又决绝的女人,气极反笑:“好!好好好!你以死相逼,孤怎么能不称你的意!孤就看看,当你什么都没有了,还有没有本事这么嘴硬!”
忽而高喊一声:“清阮,笔墨伺候。”
梦寒月眼皮一跳。直觉这男人此时有些疯狂。拧眉去看他时,他已然伏在书桌前,由着清阮伺候着,泼墨挥洒。大笔又是倏然间一停。
“清阮,宣旨!”
“奉太子令,今徽州小柳镇人士梦寒月,因其冥顽不灵,冲撞当今太子殿下,野性难驯,蛮横无理,固收回其名下所有产业,剥除其名梦寒月,赐名丑妇。并身边随从护卫一并不许追随丑妇此人,且有旧识敢与此妇来往,一并家产没收。”清阮面无表情地宣完旨意,手指微不可查地颤抖。
他偷偷朝身边主子爷看去,见主子爷冷着一张俊容,无奈,只好往梦寒月身边走去:“夫人,……接旨吧。”
梦寒月面无表情地接下那张一下子剥夺了她所有的薄纸。
她从穿越而来,从一无所有,人人可欺奋斗到如今一份稳固的产业。而这一切,都只是这个男人一句话的事情。
到头来,她还是什么都没有。
就连平安……
她的神情说不出的冷漠,忽然之间抬起头,原本黯淡的眼亮的惊人,轩辕云霆只是想要教训她一下,免得她太任性了。
说出后宫只她一人的话。这种事情永远不肯能!
“谢太子殿下。”下床,跪地,叩首。再抬起头颅的时候,他仿佛看到了她挺直的身影藏得深重的决绝。
决绝?想到这个词,轩辕云霆心中陡然产生一种不大好的预感。
她站起身,脊梁骨挺得笔直,“你下去。”淡漠的眼扫向清阮。清阮愣了一下,看轩辕云霆,直到轩辕云霆点了头,清阮才安静地退下去。
“把外面的人支走,远远的离这间屋子。”在清阮退出去前,听到梦寒月如是吩咐。他出了屋子,照做。
显然夫人是和主子爷有贴己话说。
梦寒月与轩辕云霆对面相视,她笑,她冷漠,她说:“梦寒月是我真名。来此之前,我不过一缕幽魂。你别吃惊,……难道你就不怀疑,一个农家女没有读过书,习过字。到北疆,能制盐。到京城,能胜比斗。
到了江南苏地,还能引起轩然大波?”她很平静,一直挂着浅浅弧度的嘴角,满意地看着对面男子向来波澜不惊的假面被强行掀开。
她又笑,没心没肺:“你吃惊是正常,我也吃惊呢。你记得吧,前次我在小柳镇时被人重伤,昏迷十多日。你猜我那十多日,魂魄又到哪里去了?”她根本不觉得她说出来的话是多么的骇人听闻,“殿下,你那么聪明,我相信你一定会猜得出来的。”
“闭嘴!孤不信鬼魂!你再胡言乱语,孤命人毒哑了你!”轩辕云霆,心里起波澜,轩然大波!
“你毒吧,就像从前真正的丑妇被你下了月残花一样。怎么说,也不是第一次,相信你这回一定能够熟能生巧,做到一击得手。绝对不会再有偏差。”
“孤叫你住嘴!”轩辕云霆俊美的眉宇之间,酝酿着一股暴戾:“现在停下来还来得及,孤当做什么都没听见。”
“我姓梦,梦寒月,我还有个异母同父的弟弟,梦寒雨。我出生在一个大家族,从小,便是受着严格的精英教育长大。我小时候最恨的就是我弟弟梦寒雨,因为他抢走了长辈们的关爱。我想要得到长辈们的夸赞和认同,所以比谁都努力。我什么都学,就是为了比梦寒雨出色。”
轩辕云霆张嘴想要喝住她,却被她眉宇之间悠远的回忆吸引,突然之间,不再去想她是不是疯了,只是想着,这是这个女人的过往。他想了解这个丑女人的过往。
渐渐忘记了他是要喝住她的,任由她淡淡的声音讲述起“她”的曾经。
“我一直以为自己的努力和成就,得到了家族长辈的认可,直到我十八岁的一天夜里,偶然半夜起床,经过了祖父的书房,听到了那段话。
我才知道,我原来一直是个傻子,在他们眼中,我是替梦寒雨挡枪子儿的傻子。把我放在明面上,梦寒雨就安全了。
事后我想了想,难怪我从小开始,就有那么多的刺杀,绑架,追尾,……这么多的意外发生在我的身上。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为什么梦寒雨没有这里皮开肉绽,那里骨折的。
我一直以为那是因为他只是一个私生子,不堪大任。
到那一天,我才知道,原来我才是被牺牲的那一个。后来,其实后来不用我说,殿下,您也一定猜得到,我做了什么。
我的性子,殿下,您还不了解吗?”
声音轻若蚊蝇,却震耳发聩!
轩辕云霆心中陡然一疼。
“殿下,现在您知道我的真正的身世了,您……要烧死我吗?”
轩辕云霆耳朵短暂的失聪,只看得见那两片可恶的唇瓣上下蠕动。
“疯女人!你疯了!孤不知你在说什么!你说的东西,孤全都没听见!”轩辕云霆冷峻的面容,叫人看得从心里感到害怕。
梦寒月却靠近,抬起手,轻轻地碰上那张冷峻的俊容:“殿下,其实您的内心深处已经相信我的话了。”不然何必这么激动,“殿下,别再逃避了。您与我相处之久,您那么精明,那么敏感,您其实早就怀疑过我了。……您,只是苦于没有证据。”
“谁说……”
说着话本能反驳的轩辕云霆陡然间睁大了眼睛。
梦寒月踮起脚尖,轻轻吻上面前微冷的薄唇。在那男人反应过来之前,又退开身子。
她歪着脑袋看轩辕云霆,展唇一笑:“云霆,五年前你碰过这具身体,和此时的感觉一样吗?这个吻,和那时的肉体相搏,感觉一样吗?”
她用最原始最简单的办法,告诉他,她和五年前的她,不是同一个人。
轩辕云霆唇角蠕动几下,并不回答。
梦寒月有些苍白的手掌贴上轩辕云霆的胸口,“这里,最诚实了。云霆,你骗不了自己的。我,不是那个丑妇。”
她说罢,退开一步,仰望着面前挺拔的儿郎,难得有了一丝可爱,露齿一笑:“我不是丑妇。我也可以不当梦寒月。
我曾经被一个名字局限。虽然说着‘我就是我’这样的话自欺欺人,但是当我做着丑妇的时候,我想着彻底磨灭梦寒月。当我磨灭了梦寒月,安分当起丑妇,却再也没法当丑妇的时候,我又做回梦寒月。
今天,你夺了梦寒月的名,赐名丑妇。我却已把自己当成旁观者。云霆,一个名字而已,我不在乎的。”她笑得太耀眼,有些刺伤轩辕云霆的眼。
当一个人什么都不在乎的时候,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怪物?
“从前在乎,因为有在乎的人,可我发现,不管怎么做,我都依然孤零零。也多谢你一句话夺走我来到这个世界,打拼到现在的所有。
这才让我清醒,没有什么,是永恒的。” 夺走她的全部,让她瞬间一无所有,明月也好慧娘也罢,还有其他的人,包括小柳镇的人,只要是认识她的,全都被命令,不许帮助她,不许和她来往,不许追随她。这是众叛亲离吧?
你好狠呢,轩辕云霆。
没有什么,是永恒的……轩辕云霆只觉得这句话听后,心如刀绞。
“云霆,你知道了我身上最大的秘密,我还从没对别人袒露过心思呢。”梦寒月神色有些诡异地温柔甜美:“云霆,现在,你要烧死我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