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罢朝食,崔幼伯还是不放心的请来太医,亲眼瞧着太医给萧南诊了脉,确定无碍后,这才领着一对儿女去了大公主的别业。
目送父子三个离去,萧南斜倚在榻上,此时,她的心情已经平复下来,也能静下心来想事情。
李大郎=李荣?
应该不会这么巧吧?
但,如果那人是李荣,曾困扰萧南许久的某些问题也就能说得通了。
首先,那个混入太仓岛的人有深厚的官方背景,萧南曾悄悄命人去沂州调查,可直到现在都没有结果。不是萧南派去的人没用,而是对方的来头太大了,当地官府权衡再三,最终偏向了对方。
萧南的人虽没有查到对方究竟是谁,但还是探听到了些许风声,据说,李大郎背后是位来自京城的权贵,天子近臣,且握有实权,而李荣恰好符合这一点。
其次,那人身手敏捷、水性极佳,且看他在被人发现的时候,不但能顺利脱身,还顺手抓走了一个匠人,种种表现绝对称得上有勇有谋,这跟萧南认识的李荣也颇为相似。
再次,便是萧南的直觉,那日见到李荣的时候,她就觉得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她心里直发毛,总觉得他发现了自己的什么秘密。当时萧南只是觉得不安,并没有往深处想。
这会儿两下里联系起来,萧南才不由得头冒冷汗——那个所谓的李大郎,十有八九便是李荣!
想到了这一层,萧南的心怦怦乱跳,虽然相较于桃源,太仓岛算不上她最大的秘密,充其量与小南山差不多。
但是,她一个久居内宅的女子,竟与千里之外的神秘海岛有密切的联系,还极有可能是海岛的主人,若是某些有心人(比如皇后)得知了,她的情况就不甚美妙了。
要知道,她好容易才让皇后打消了对她的怀疑,如果皇后知道了她还有个东海小岛……
萧南用力摇摇头,皇后不是傻子,一个小南山,她可以推说是运气,如今又冒出了个神奇的小岛,她若再说是运气,她家的长生都不信,更不用说皇后了。
另外,海岛的秘密一旦曝光,萧南还有其它的麻烦——海船是从何处得来的?哦,你说有图纸,那图纸又从何处而来?古籍?哈,你家的古籍还真多?骗鬼呢!还有肖义等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前文咱也说过了,官府对于奴婢买卖的规定是很严格的,交易双方不立券都要受责罚。
而肖义等人,原就是萧南从桃源里偷渡来的,根本没有户籍身份,之前他顶着个东海岛主的神秘身份,与内陆的人联系又不多,所以人们即使对他好奇,也无处可查,只当他是来自外邦异地的夷人。
但是,如果让人知道肖义是萧南的人,那大家就有了调查的方向,届时,桃源的秘密即使不被曝光,萧南想把这些解释清楚,也要费些力气。
“娘子,药熬好了,趁热喝吧!”
就在萧南胡思乱想的时候,玉簪端个托盘走了进来,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药盏,药盏旁还放着一碟子蜜饯。
“我没事儿,休息一会儿就好,不必吃药!”
根本就没病,不过是随口找了个托词,萧南当然不会乱吃药。
“这……”玉簪有些为难,她也觉得自家郡主的脸色很难看,唯恐主人讳疾忌医。
萧南摆摆手,“我的身子我知道,放心吧,我真没事儿。这药还是端下去吧,你们也都退下去吧,我有些倦了,想睡一会儿。”
玉簪见萧南坚持,只得应声,出门前,将寝室里的其它丫鬟都领了出去,最后,她还体贴的帮主人关好门。
待众人退下后,萧南闪身进了桃源,她必须要再确定下李大郎的情况,至少她要知道这人是什么时候上岛的。
打开开关,连接上通讯器,片刻后,肖义有些生硬的声音从另一端传来:“主人,属下记得很清楚,李大郎与渔村的两户渔民一起上岛,时间是去年十一月初一。”
萧南闻言,在心中默默算着日子,那段时间正是她怀孕最艰难的时候,所以直到今年春天,她连桃源都极少进,更不用说去太仓岛了。
这么说,李荣并没有在岛上见过她?
萧南正要松口气,猛然想起一件事,刚出月子的时候,为了酿制果酒,她曾经去过太仓岛。
虽然,那次她只是在禁区溜达了一圈,根本没有去匠人和渔民聚居的生活区,但、但难保‘李大郎’会乱闯,可能无意间看到了自己。
萧南捂着胸口,仿佛这样便能压住怦怦乱跳的心脏。
另一边的肖义听到了萧南的喃喃自语,他虽不知道主人为何如此关注李大郎,但还是提醒道:“主人放心,禁区四周高墙林立,即便有人在墙外偷窥,他也只能远远的看到个影子,除非他有望远镜,否则他绝看不到您的面容。”
萧南听了这话,忍不住惊喜的问道:“果真看不到?”对呀,她怎么忘了,禁区的中心距离围墙有好几米呢,就算李荣眼力好,他也不可能看得如此清晰。
肖义顿了顿,很负责的告诉她:“嗯,看不到。不过,主人当时穿的衣服,以及身量什么的,对方或许能看到。”
衣服、身影……萧南暗自思索着,唔,单凭这些,极熟悉她的人或许能认出她来,但李荣?
她貌似只见过这人三四次,饶是李荣火眼金睛,估计也很难只靠个背影或者衣服的颜色就能一眼认出自己吧?!
所以,李荣看到她的时候,才会露出那样的眼神,似是迷惑、又似是怀疑,但绝不是笃定!
萧南努力回想着李荣的每个表情和眼神,最后,她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
这边萧南终于放心了,而另一边的大公主却皱起了双眉。
“你没听错?圣人真要召回四郎?”
大公主盘腿坐在主位上,手里拿着柄团扇,她无意识的摩挲着扇坠的流苏。
“禀公主,奴确实没有听错,而且圣人已经下旨,命魏王携家眷即日返京。”
一个宫装女子恭敬的跪在下首,低声回禀着。
大公主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心里忍不住嘀咕:阿耶这是怎么了?时局刚刚稳定下来,大郎也日渐持重,偏在这个时候,忽然要召回小四,这、这不是添乱嘛。
好吧,身为子女,大公主原不该这样埋怨父亲,但皇帝这次做得确实有些欠考虑。
圣人惦记四郎,想在弥留前见儿子孙子一面,这个大公主可以理解,但、但现在情况特殊呀,至少也要等大郎的地位再稳固些,再召魏王一家子回京也不迟呀。
大公主可以想象,魏王若是此时回京,朝中一些还在观望的官员定会动摇,刚刚要稳定的时局又将动荡起来。
而太子也会心生不满,甚至是忌惮,倘或再有有心人挑唆,没准儿他们兄弟会再掐起来。
兄弟阋墙,不管是谁胜了,对皇后、对大公主都是极心痛的事儿。
“阿耶已经下旨了?阿娘竟没有劝阻?”
这不科学呀,当初魏王便是被皇后力逼着离京,她比大公主更不想看到这对兄弟互掐,这会儿怎么会任由皇帝胡来?!
宫女忙回道:“其中详情,奴并不知道,但、但奴听人说,圣人自来到骊山后,总觉得身子不适,精神也不好,总想起过去的事儿。前日,也不知怎么就想起了魏王,担心、担心……”
宫女不敢说出那个字儿,含糊了两声,然后道:“所以便跟皇后商量,把魏王召回京,以免留下遗憾。”
大公主默然,她太了解自己的父母了,父亲敬爱母亲,母亲又何尝不尊敬、心疼父亲。
她虽不知道详情,但可以猜得出当时的情况:年迈病弱的圣人跟皇后苦苦相商,直言自己没多少日子了,想在闭眼前看看最心爱的儿子……饶是皇后知道此举不妥,也不忍拒绝。
良久,大公主无力的拿着团扇晃了晃,“好了,你下去吧。”
那宫女行了一礼,然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大公主抬眼望着汤泉宫的方向,软软的靠在隐囊上,无声的叹道:“京中又要起风了!”
叹息的同时,大公主忍不住怀疑,到底是谁在阿耶跟前搞鬼,竟惹出这样一场乱子?
汤泉宫,某处宫殿的小佛堂里,一身素净衣裙的杨妃跪在蒲团上,手里握着一串沉香佛珠,一边轻声诵佛,一边缓缓捻动佛珠。
忽然,门外传来一阵细微的脚步声,紧接着便是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诵完最后一句,杨妃睁开眼睛,扬声道:“什么事儿?”
门板轻响,一个宫女走了进来,来到杨妃近旁,低声耳语几句。
杨妃双眼陡地一亮,握着佛珠的手指不由得发紧,待那宫女回禀完毕,她摆手把人打发出去。
门板再次关闭,杨妃望着佛龛上供奉的菩萨,唇角勾起一抹笑容,轻不可闻的喃呢着:“三郎,你放心,阿娘定不会让你冤死。”
同样是觊觎皇位、企图夺嫡的皇子,凭什么一个可以平平安安、在外逍遥,另一个却要无辜枉死?!
她不甘心,一百个不甘心,所以,她也要让皇后尝尝亲子相争、兄弟阋墙的滋味儿!
PS:嘿嘿,总算理顺思路了,明天恢复双更,加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