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得很快,转眼便到了中元节,亦是荣寿堂摆宴席款待宾客的日子。
不过,虽然崔幼伯和老夫人都说要给萧南好好庆祝生辰,但萧南毕竟是个孙媳妇,上头还有好几层的长辈,按照规矩,并不好单为了她一个小辈的生辰而大摆筵席。
再加上现在是战时,京中的诸多名将、勋贵子弟都跟着圣人去辽东砍人,哦不,是平叛。京里剩下来的女眷们担心之余,都多了一项工作,那便是吃斋念佛,祈求佛祖保佑征战在外的亲人平安。她们无心社交游乐。
另外还有梁州的时疫,也让京中的气氛凝重了几分。
在这样的情况下,崔家还真不好出风头。
萧南也明白,所以在崔幼伯发请帖的时候,她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想法:只邀请崔、萧两家的近亲和他们两人的至交好友,至于那些一表三千里的亲戚,就不要惊动了。省得有人说她襄城郡主‘轻狂’。
见萧南如此通情达理,崔幼伯很是感动,一边写帖子,一边许诺定要给她准备一份极好的礼物。
萧南不止一次的听崔幼伯说起‘礼物’的事儿,心里不免有些好奇:这家伙到底准备了什么生日礼物呀?
但不管萧南怎么探听,崔幼伯就像锯了嘴的葫芦,半句话都不漏。
至于安插在崔幼伯身边的钉子翰墨,也不知道崔幼伯准备送萧南什么东西。
“真是的,还弄得挺神秘!”
萧南无奈的摇摇头,不过暗地里还真起了几分兴致,竟也开始期待生日那天的到来。
到了生日这一天,萧南照常起床,刚睁开眼,便看到自家闺女胖嘟嘟的苹果脸。
“咦?灵犀已经起来了?这么早呀!”
萧南笑眯眯的亲了灵犀一口,然后开始起床。
不想,女儿却从身后掏出一朵刚摘的牡丹花,花儿开得很艳,粉红粉红的花瓣尽力的舒展着,花朵的个头也不小,足足有茶盏口那么大。
“阿娘,灵犀给您拜寿了,祝阿娘生辰快乐!”
灵犀把牡丹花送到萧南面前,奶声奶气的说道,也难为这小家伙了,丁点儿大的小娃儿,这么长的句子背下来,竟也口齿清晰,没有说错一个字。
望着女儿满是稚气的小脸,萧南心底猛地涌上一股暖流,眼睛一酸,泪花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她的女儿,她的女儿也知道给她拜寿了,还、还送了贺礼!
“哎哎,灵犀真乖!”
一时间,萧南不知说什么好,一把将女儿圆滚滚的小身子抱进怀里,温热的泪水肆意的流淌着。
“阿娘,这是灵犀送您的寿礼哦,阿娘,您喜不喜欢!”
灵犀不明白阿娘为毛要哭,但她还是将那朵牡丹花重新送到萧南面前,满是期待的说道。
灵犀的奶娘方氏站在一旁,忙插嘴:“郡主,这是小娘子亲自去暖房给您摘的,奴要帮忙,她都不许呢。”
萧南笑着擦去泪水,腾出手接过那牡丹,仿佛收到了什么稀世珍宝一般,用力点头道:“恩恩,喜欢,阿娘最喜欢灵犀送的礼物了!”
“嘻嘻,阿耶,阿娘说她喜欢哦。”
见阿娘终于笑了,灵犀拍着小胖手,向躲在一旁的老爹邀功。
被自家女儿当众‘出卖’,崔幼伯讪讪的从壶门大炕的帐幔后走出来,手里还托着个小巧的红漆扁匣子。
“呵呵,娘子,早呀。”
萧南见到此番场景,哪里还有不明白的,翻滚的胸口的感动渐渐平息,理智也随着回来了——是呀,女儿不过是个不满两岁的小豆丁,若是没有大人教导,她哪里会说那些话。
饶是如此,萧南也非常高兴,看向主导者崔幼伯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柔情。
她微微颔首,回道:“郎君,早。”
说着,萧南将女儿放下床,然后起身命丫鬟给她更衣。
至于那支牡丹花,已经由玉簪拿到一旁找了个白瓷瓶,灌上清水插了起来。
灵犀一下地,就噔噔的跑到崔幼伯身边,拉着自家阿耶的衣摆,嫩声嫩气的说道:“阿耶,阿娘收了我的礼物……阿沅乖不乖?”
崔幼伯被妻子撞破自己的小把戏,正觉得尴尬,听到女儿这般说,忙伸手抱起她,移步来到外间,边走边说:“嗯,阿沅最乖了,是个聪明的好孩子哦……”
萧南梳洗完毕,换上新做的襦裙,接着也来到外间的南窗下,由玉兰帮她梳头。
这边,崔幼伯已经跟女儿亲热完毕,将灵犀交给方氏照顾,他则来到南窗下,跪坐在萧南身侧。
“娘子,这是我亲手做的,希望你喜欢。”
崔幼伯把那扁方匣子打开,放在铜镜边。
萧南垂首看去,只见匣子里铺着红色绸缎,绸缎上放着一只雕牡丹花的白玉簪。
凭良心说,这只玉簪的雕工并不咋样,但萧南听说是崔幼伯亲手做的,心里不免有些感动。
伸手拿起白玉簪,萧南仔细的把玩了一番,然后用力点头,笑道:“多谢郎君,我、我很喜欢。”
说着,萧南就要把白玉簪递给玉兰,好教她把它簪好。
崔幼伯看萧南当场要戴这白玉簪,料想她应该确实喜欢自己送的礼物,他很是高兴,抬眼见玉兰已经给萧南梳了个极高贵端庄的堕马髻,便积极的接过那玉簪,笑道:“我来!”
玉兰很有眼力见儿,忙退开几步,给崔幼伯腾出位子。
崔幼伯拿着白玉簪,往萧南身边挪动了几步,然后细细打量了她的发髻一番,最后才慎重的将簪子别在稍稍往右偏垂的发髻上。
萧南透过铜镜,看到自己浓密的发髻间露出一朵小小的白玉牡丹,虽并不显眼,但好歹是崔幼伯的一番心意,便堆起笑容,高兴的再三道谢:“很好看呢,呵呵,乔木谢谢郎君了。”
崔幼伯似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作品,如今听到称赞,愈加开心,连连摆手:“不值什么,娘子开心就好。只要娘子喜欢,我每年都亲手雕一只簪子送给娘子。”直到他们夫妻白发苍苍。
萧南感觉到了崔幼伯真挚的心意,头一次没有在心底排斥他,身子微微往后靠,倚在崔幼伯的肩膀上,她闭上眼睛,喃喃的说道:“好,我等着。”两辈子都遭遇渣男,她还能相信爱情吗?!
就在夫妻两个浓情蜜意的时候,耳边又传来灵犀的声音:“阿耶,阿娘,阿弟怎么还不来,咱们该去给老祖请安了。”
听到女儿的声音,依偎在一起的夫妻俩,迅速分开。
崔幼伯尴尬的揉了揉鼻子,道:“是呢,怎不见长生?”
真说着,长生的乳母秦氏抱着长生走了进来。
小家伙一看到自己的父母姐姐,兴奋的张着小胖手挥舞个不停,嘴里还啊啊叫着。
玉莲又帮萧南选了几件与白玉簪相配的首饰,既不能夺了白玉簪的风光,又不能失了喜庆——今儿可是郡主的生辰宴,万不能打扮得太素净呀。
大公主作为长辈,不会亲来女儿的生辰宴,但萧家的三位娘子和郡主的几位好友都会前来,若是让她们挑出不是,就是她的失职了。
梳妆完毕,萧南与崔幼伯相携起身,一个接过儿子,一个抱起女儿,两口子朝正堂走去。
萧南自觉邀请的宾客不多,但她这个‘不多’比起普通官宦人家,数量还是颇为可观的。
不到正午,荣寿堂门前就一片车水马龙,各色华丽的车架塞满了门前的巷子,只把门房的小厮忙了个脚不沾地。
宴集在正堂举行,铁娘子和玉竹负责待客。
今日前来的多是萧家、崔家的近亲,例如萧博三兄弟及家眷、荣康堂荣安堂的堂亲,还有阿晼、程雅、卢郁等萧南的闺蜜,另外还有卢寺卿、王子谦等崔幼伯同僚及家眷等等……别看没有邀请旁支外人,但仅这些也将偌大的正堂填了个满满当当。
来客不是高官就是贵女,非朱即紫,个个衣衫华美、配饰高贵,尤其是女客云集的正堂东侧的耳房,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脂粉香气。
众女宾们相继给寿星道贺,然后便与相熟的人三五成群的凑在一起聊天。
一时间,屋子里谈笑盈盈,洋溢着一股浓浓的喜庆气氛。
但很快的,喜庆的气氛便被人打破了,因为今日前来的宾客,除了受邀的客人,还有一些不速之客。
比如侯郡君,也不怎的,她竟挽着崔薇的胳膊一起走了进来。
“咦?你给侯家大娘也下帖子了?”
阿晼正跟萧南说笑,眼角的余光扫到缓步走来的侯郡君,她不禁纳闷的问道。
萧南微怔,下意识的摇头:“没有呀。我素与侯家无瓜葛,跟侯郡君也只是点头之交,并没有邀请她前来呀。”
顺着阿晼的视线,萧南终于发现了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也诧异的说:“咦?她怎么来了?还有,她什么时候跟隔壁的三娘凑在了一起?”
两个都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她们凑在一起,不是闹剧就是悲剧。
然而萧南想不到的是,还有更大的闹剧正计划着要上演。
葳蕤院的某个角落,一身盛装的阿槿偷偷的从自己院子里溜出来,一路小心的往崔令平居住的北院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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