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止大公主这么猜测,京城中的许多贵妇也在疑惑高阳公主的变化。
你说什么?高阳公主忽然开窍了,终于决定不跟自己的夫家死磕,准备化敌为友,与房小二和好,然后一起经营幸福美满的生活?!
开玩笑的吧?!
这根本不可能呀!
‘高阳公主开窍’的说法,慢说大公主这样深知内情的人不相信,就连晋阳公主这种单纯的小萝莉都不信。
是以,当高阳与房小二夫妇高调的一起举办宴会的时候,京中的八卦风向立刻转移到房家,大家开始热切讨论高傲公主与窝囊驸马的二三事。
其实,大家真的想多了,高阳公主只不过看到前些日子南平郡主的下场,受到了启发而已。
高阳觉得,她与南平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很相似的:她们两个都不喜欢婚姻、家庭的束缚,喜欢自由自在的恣意生活;另外,她们两人的靠山都相继离世,剩下的只有一个所谓的封号。
然而在京城,最不缺的就是郡主、公主。
先皇的姐妹一大堆,圣人的姐妹又是个好几个,再加上圣人二十多个女儿,整个京城仅公主就排出一条街去。
更不用说那些郡主、县主了。
高阳生母早逝,皇后虽对诸位皇子公主一视同仁,但皇后更喜欢那些守规矩、懂礼数的庶子庶女。
偏高阳与规矩、礼数都沾不上边儿,嫁入房家后,与婆婆不和、与夫君不亲,整日里吵吵闹闹,让原本就不甚喜欢她的皇后,更加冷待她。
圣人确实喜欢高阳,但也仅是喜欢而已,根本谈不上宠爱,更不会像疼爱兕子那般,把高阳疼在心坎上。
嫡母严厉、亲爹靠不住,高阳觉得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当然就目前而言,房家的权势和人脉倒还可以供她一用,为她帮阿兄争夺皇位出一点儿力。
没错,高阳看到南平的遭遇,忍不住联想到自己……为了避免自己将来也落得个去庵堂思过的下场,高阳决定拼力一搏,帮四哥上位,待日后四哥成了圣人,她也能因功得封长公主。
借用房家的名号帮四哥招揽人才,是高阳奋斗的第一步,也是她准备开始涉足朝政的开始。
就在高阳大张旗鼓的四处举办宴集的时候,老夫人派去洛阳的亲信回来了,同时还带回了几位四五十岁的男子。
这天,老夫人又把家里的男丁叫道了荣寿堂,萧南依然有幸列席。
待大家落座后,老夫人便把那几位从洛阳请来的男子唤来,一一介绍给家中子侄认识。
“这是咱们长房的崔溪,”
老夫人指着为首的男子向大家介绍道,只见这男子五十岁左右的样子,脸膛微黑,身形魁伟,行礼的双手很粗糙,一看便是个常年务农的田舍汉。
崔溪神情有些拘谨,他与在座的贵人虽同是一个高祖父,但他家曾祖父是庶子,并不受家族重视,分家的时候只得了些许田产。经历了战乱,那些田产传到他手上的时候,只剩下数十亩,如今的他,虽是世家子,生活却与普通农户相差无二。
崔泽是水字辈的领头人物,一听面前这个田舍汉是自己的堂弟,忙起身回礼。
看到堂堂相公跟他行礼,只把崔溪惊得更加紧张,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傻乎乎的挥舞双手说‘不敢不敢’。
老夫人见崔溪很不自在的样子,微微一笑,招呼他坐在自己的下首。
崔溪不习惯跪坐,但看满屋子的人都整齐的跪坐着,他也只好扭捏的跪坐在两人下首的单榻上,姿势很不标准。
介绍完崔溪,老夫人又叫来一个年轻点儿的男子,对众人道:“这是二房的崔济,阿济,这是你大堂兄崔泽,二堂兄崔润,三堂兄……”
比起崔溪,崔济跟崔泽等人的关系更远,崔济的高祖父是崔泽高祖父的弟弟,是比较远的堂亲了。
但崔济看着比崔溪要体面许多,身着一套靛青色的翻领长袍,腰间还系着玉锁扣的腰带,脸色和气度也颇有几分田间富乡绅的模样。
与诸位堂兄行了礼,崔济按照老夫人的指示跪坐在崔溪身边。
老夫人继续介绍,“这是三房的崔淮……”
崔淮与崔济一样,他的高祖父也是崔泽高祖父的弟弟,年纪与崔泽相仿,约莫六十岁左右的样子。
接着便是最后一位,老夫人介绍道:“这是大房的崔源。”
崔源是四人中年纪最小的,看上去约莫四十岁,人也白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很有几分读书人的气质。
他与崔泽的关系最近,他的高祖父是崔泽高祖父的亲弟弟,当年分家的时候,也得了不少家产,又有长兄扶持,传了几代,到了崔源,家资还算丰盈,家中子弟也都读书,颇有崔家耕读传家的古风。
崔泽对他的态度也最亲近,回礼的时候,嘴角满是笑意。
崔源按照次序,跪坐在崔淮身边,四人横向跪坐在正堂下侧,与分列两旁的崔泽等人成T字状。
把四人一一介绍完,老夫人又开始发话:“前些日子我也与大家说了,咱们要在洛阳祖宅重新修建宗祠,还置办了祭田。既要建宗祠,宗祠内便要有人看护。阿溪、阿济等兄弟,与你们都是一个天祖父,咱们都是一家骨肉,所以,我想把宗祠交予你们管理。”
崔溪等人来之前便知道了此行的目的,是以,听到老夫人的话,也并不吃惊。
由学问最好的崔源出面,客气的谦让:“姑母信任侄儿们,侄儿们都心存感激,只是侄儿们才疏学浅、能力有限,恐辜负了姑母的一番委托。”
老夫人笑着摆摆手,“管理宗祠,又不是什么难事,我相信你们能成。好了,刚才我说了,咱们都是一家子骨肉,不必说这些客套的话,我既把你们找来,自是相信你们有这个能力。另外,我也不是让你们挽起袖子亲自下手,还会派些老实能干的崔家奴过去帮忙,你们呀,只管把章程制定好,干活的自有那些奴婢。”
听老夫人说得这般诚挚,四人也不好再推辞,纷纷行礼道谢。
老夫人又道:“我们这一房离家数十载,与族中亲戚也都疏远了。若不是想起重建宗祠,命下人回了趟洛阳,我还不知道有些族人竟过得这般艰辛。唉,这也是我这个做姑母的不上心,让大家受委屈了。”
崔溪等人听了这话,想起那些生计艰难的族人,也都纷纷伤感的摇头。
他们崔氏是天朝第一著姓,可也不是所有姓崔的都豪奢富足,也有辛劳一年仅够温饱的贫困户。
老相公见大姐说得伤感,忙劝道:“阿姊,过去咱们离家远,族人的事儿也不知道。如今既已知道了,咱们好好帮衬族人们也就是了。即使有过,也是我这个做家主的不称职,阿姊切莫感伤、内疚。”
老夫人缓缓的点点头,轻声道:“嗯,大郎说的是,是我向左了。就按你说的办,咱们既然要重建宗祠,那就把族人们也都聚拢过来,用祭田的收息建族学,也好让崔家子弟都能读书……”
说到这里,老夫人看向崔源,“阿源,我知道你是个有学识的,族中之事我便托付与你了。”
崔源眼睛一亮,他知道,老夫人这是选他做族老,没准儿还有可能是族长。
他忙直起身子,一躬到地,恭敬的回道:“儿,谨遵命。”
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道:“阿溪、阿济和阿淮也别闲着,帮阿源一起打理宗祠,照料族人们。有好学上进的,可以先送到京里来,交予老相公和相公调教……咱们这一脉传下来的就四支,咱们应当团结一心,将崔氏发扬光大,也好慰藉你们天祖父的在天之灵。”
崔溪等人也忙行礼应道:“是,儿谨遵命。”
重建宗祠、重组族系,重新将族人收拢过来,发掘人才、培养嫡系……这是老夫人对家族最长远的规划。
她与老相公商量过,与其依附在嫡宗身边,费力维持着一个虚名,还不如发展自身的力量,将他们这一支打造成远超嫡宗的新兴世家。
大方向已经制定好,剩下的便是具体的行动细节,崔泽崔润都是朝廷重臣,自然不可能跟随时看顾这些琐事。
老夫人便把崔仲伯叫来,将重建宗祠、迁坟等事交予他负责。
她之所以从二房里选人,也是有原因的:
崔彦伯作为嫡子嫡孙,且已经做到四品京官,将来是要承继崔家政治阶梯,成为下一任家主。
而崔仲伯是二房的嫡长子,对谱学研究颇深,崔家的祖训家规更是烂熟于心。他虽已入朝为官,但并不热心仕途,让他回洛阳做族长,再合适不过。
除了崔溪等四人,与崔仲伯同行的还有三房的崔显伯,他是庶子,读书不成,仕途无望,但对经商理财很有一套。
老夫人让崔显伯跟着回洛阳,也是看重了他的这一特长,命他为宗族置办、经营产业,也好帮那些贫苦的族人谋个生计。
做完了这一些,老夫人终于长长的舒了口气……呼,她终于能安心的闭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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