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言舒见她的眼神不似作假,问道:“你是真的想知道?”
聆妃道:“自然,当年我入了王府,就再也不敢去打探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是不是过得好,想来以他的才华,应当是有更好女子伴他一生的。”
她在正后宫这么多年,沉寂了那么久,原本以为早就忘了他,可是那日再看见那玉葫芦,往事却不断的出现在脑海里,一直扰乱着心神。
有些事情,忘不了,抹不掉。
沈言舒道:“当年你出阁之后,他失魂落魄,颓废了一段时间,最看不惯的就是官场朝堂,所以并未入仕,而是成了一个教书画的先生,我便是他的弟子。只不过……”
“不过什么?”聆妃挑眉。
沈言舒继续说道:“大约两年前,他在江南遇到了平乐长公主,平乐最是看不惯他的高傲,便让人将他右手的食指与中指砍了,他如今再也不能用右手画画了……”
“什么!”聆妃听到这里,猛然起身,震惊的看着沈言舒,一时根本无法相信。
没有了手指就不能画画,对于黄亭州来说,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沈言舒顿了顿,眼眸里同样布满了忧伤。
虽然现在黄亭州已经被治好了,可是对于不能用右手写字画画的他来说,真的是一件倍感折磨的事情,沈言舒现在所处的形势险恶,黄亭州不会只顾自己伤心而不顾及沈言舒,但若是没有了沈言舒的事情,等他自己静下来的时候,该是有多么落寞?
聆妃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转头看着沈言舒。
“我能为他做些什么?”聆妃问道。
沈言舒摇了摇头:“你做不了什么,想来他不希望让你看到他现在的模样,他也从未提起过你。”
聆妃的眼眸里闪着泪光,仰头尽量不让它落下。
“我想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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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二十多天便是沈言舒成亲的日子,因着宋氏与魏氏的帮忙,沈家的事情倒是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这日沈言舒刚送走了教规矩的嬷嬷,还未来得及坐下,青兰便小跑着进来了。
“小姐……小姐!”青兰气喘吁吁地跑到了沈言舒的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让沈言舒赶忙上前帮她拍背顺了顺气。
在一旁的青鸢道:“什么事情这么咋咋呼呼的?”
青兰顾不得许多,又喘了两口气,这才说道:“五小姐有身孕了!”
青兰这话一说,就连平日里淡定的沈言舒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沈玉妍怀孕了?
“这……”青鸢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
青兰解释道:“刚才有教规矩的嬷嬷在,奴婢自然是不敢前来禀报的。二爷和老太爷都在主院那里,被五小姐气得不轻,原是因为五小姐一直食欲不佳,后来晕倒在院子里被送膳食的丫鬟看见了,大夫人便让人请了欧阳大夫过来请脉,哪知这五小姐已有身孕了!”
一个多月前顾家打算设计沈言舒,却不想将顾子易与沈玉妍设计进了圈子里,如今算算时间,沈玉妍肚子里的自然是顾家的孩子。
青兰继续说道:“原本大夫人是想将这件事压下来的,和老太爷二爷他们商量之后决定让五小姐流掉孩子,然后随意找个老实人家嫁了,奈何五小姐说什么都不肯,便撒疯似的吵闹起来,这才让其他人知道了。”
以沈玉妍的性子,她既然怀上了顾家的骨肉,就必定不会甘心就这样嫁给别人。
青鸢在一旁说道:“五小姐如今这个模样,只怕惹急了老太爷,会将她再次扔到庄子上自生自灭。”
青兰愤然道:“那也是她活该啊,想当初她那么蛮横,这么多年来欺负我们的时候可从未手软,这回总算是遭了报应!”
她们两个人正说着,看到沈言舒沉思的模样,倒是不解。
“小姐,你在想什么?”青鸢轻声问道。
沈言舒抬眸,说道:“青鸢,你将此事撒播出去,最好能传到恒国公府去。”
青兰不明白:“小姐,如今老太爷和二爷对五小姐已然是失望之极,她自然不会好到哪里去,可若是顾家的人知道了,会不会将五小姐接到顾家去啊?”
沈言舒嘴角浮起一抹笑,说道:“要的就是沈玉妍进顾家。”
如今顾家就算是一盘散沙,嫡长房的人没了指望,庶出的和旁支的就紧盯着那公爷的位置,虽然此时有恒国公撑着场面不至于乱,但是内里却是暗流涌动。
此刻若是让沈玉妍过去,将这原本就将散不散的沙直接打乱,到时候自乱阵脚,看他们还怎么来对付她沈言舒?
青鸢虽然不知道沈言舒心中所想,但还是按着她说的去做了,只要是小姐吩咐的,便有她的道理。
“阿柒。”沈言舒轻唤了一声。
阿柒从房檐上直接落了下来,站在了沈言舒的面前:“言舒姐姐。”
“你去主院看着他们,可别让沈玉妍有什么意外。”沈言舒对他说道。
阿柒却皱起了眉头:“是要我去保护那个疯女人吗?我不要。”
沈言舒轻笑,说道:“你要懂得一件事,那就是有价值的人都需要保护,不过,她也就现在有价值而已。”
阿柒听不太懂沈言舒的话,不过大概能了解她说的意思。
他点了点头,朝着主院的方向而去。
沈言舒站在原地,心思却不停的流转。
当初恒国公府插在沈府的棋子,如今倒是可以送回去了。
她抬头看着天色,碧空如画,万里无云,果然是个适合出去的好日子。
换上了男装,沈言舒从后门走了出去。
云裳楼的生意倒是越来越好了,不少的老百姓就爱到这里喝喝小酒听听别人聊的八卦趣事,晌午刚过,这楼里依旧是人满为患。
沈言舒踏进这云裳楼,竟然还看到自带着板凳前来与别人聊天的,好在这云裳楼地方够大,只要买得起茶水,都不会将人赶出去。
“沈公子!”店里的伙计看到沈言舒,急忙迎上前,说道,“公子,你的客人已经在楼上等着了,小的带您过去。”
“好。”沈言舒应了一声,摇动着手中的折扇,跟着伙计走上了二楼拐角的房间。
推门而进,沈言舒就看到了坐在房间里的聆妃。
沈言舒朝着那伙计使了个眼色,让他退下了。
待关上了门,沈言舒才上前拱手行礼道:“聆妃娘娘。”
“这里是宫外,最好还是别带这些规矩了,我算是你的长辈,你便唤我聆姨即可。”司徒聆儿说道。
沈言舒颔首,倒是顺了她的意,改口唤了一声“聆姨。”
“我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司徒聆儿说道。
今日她以思念母亲为由,向皇帝请求了出宫的机会,让她给母亲清扫墓地。司徒辙一家都已经覆灭,皇帝自然是放心她的,虽然有些疑惑,但是聆妃向来孝顺,自然就同意了。
沈言舒带着她从小房间里走到了云裳楼的后院,然后直接就朝着云宅而去。
昨日便让人给黄亭州带了话,说是今日会带着他的一个好友来见,他当时还一脸诧异的说自己哪里还有什么好友,丫头定是遭人骗了。
也不知道黄老头见到司徒聆儿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他应该是很想见但又不敢见的吧?
司徒聆儿默默地跟在沈言舒的背后走,就连周围是什么样的路都没有注意,只是在沈言舒的脚步停下来的时刻,心跳得厉害。
沈言舒带着她来到了黄亭州所在的院子里,此时的黄亭州正在院子里用左手练习画画,他画得极为认真,紧皱着眉头似乎总是一副不满意的模样。
纸上的画不尽人意,然而现在的他已经没有一开始的暴躁,即便是画得再差都没有再怒撕画纸了,只是沉着心,慢慢地继续往下画。
司徒聆儿站在院子的门口,朝着他的方向看了过去,愣在原地。
时光似乎对他特别残忍,记忆中那个喜欢穿一袭白衣的少年郎,已经变成了如今这般饱经沧桑的模样,目光变得深沉,朝气的脸也变得削瘦,他穿着一身灰纱锦长袍,瘦弱的身子骨像是个木架似的挂着衣服,就连握着毛笔的手都瘦的仿佛只剩下骨头似的。
雾水笼罩了眼眸,司徒聆儿的心里泛起了一阵酸涩,泪水再也控制不了的往下掉。
她缓缓上前,一步一步地朝着黄亭州所在的方向走了过去。
沈言舒叹了一口气,依旧站在院子的门口看着他们,把黄老头自己放在这里他是不放心的,因为云皓说过,怕黄老头过度抑郁而又变回到了当初的样子。
听到背后似乎有声音,黄亭州停下了笔,回头,看到了正款款朝着他而来的司徒聆儿,整个身体一个激灵顿住,瞪大了眼睛看着她。
“亭州,是我。”
司徒聆儿抹了抹泪水,哽咽地说道,她正想上前,她想和黄亭州说她是司徒聆儿,想说这些年来她还记得他,时刻念着他。
可是还没等她上前,黄亭州那吃惊的眼神瞬间就变成了惊吓的模样,他突然尖叫一声,浑身颤栗起来。
“亭州,你……你这是怎么了?”司徒聆儿被他的样子给吓到了,一时语无伦次。
“啊——”
黄亭州抱着头仰天大叫起来,突然像发疯一样朝着房间里跑了进去,“砰”的一声重重的关上了门,背靠着门整个人都呆滞住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