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来没多久呢,”纪悦一拢裙子,微笑着在他旁边的沙发坐下。
“爸爸——”倪剑斌已经跑到他面前,甜甜地笑着叫他,不过他还是很依赖纪悦,马上就赖到纪悦身上了。
“哎,这孩子就是粘你。”倪轩辕不无嫉妒地说。
他把热茶喝下,再看着亲昵的纪悦和倪剑斌,心里忽然有了一阵担心。
“纪悦,你知道吗?我今天见到雨凡了。”
纪悦本来一只挂着美丽的笑靥看着倪剑斌在自己身边滚来滚去,听到倪轩辕这么说,睫毛轻轻一颤,但是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她回过脸,望着倪轩辕道:“这不挺好的吗?你等了她那么多年,她终于回来了。”
倪轩辕凝视着纪悦的眼睛,她的眼神没有随着岁月的增长而浑浊起来,似乎变得比前几年更清澈些,她悠悠地笑着,尽管眼神里似乎有了淡淡的伤痕。
“纪悦,其实这几年我一直说呢,你也该去寻找自己的幸福了。”
“我会的,碰到合适的我就嫁。”纪悦微微一笑,她的脸上没有露出一丝的不快和失落,因为三年间,两人这样的对话已经太多。
“既然雨凡回来了,我想她一定很想见剑斌吧,不会就是今天晚上吧?”纪悦依旧是以完美的弧度微笑着,然后站起身,拿起自己放在桌上的包道,“晚饭都做好了,可乐虾在炒锅里,小排玉米在高压锅里,那我先回去了。”
“不——”,倪轩辕连忙站起身,“不是,不是今天晚上,纪悦,你也留下来和我们一起吃晚饭吧。”
“不了,我还是回家吧。”纪悦微微一笑,向门口走去。
“悦姨,悦姨——”倪剑斌跟在她后叫道,然后在她出门换鞋的时候拉住了她的裙角,他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满是依恋和不舍,也不知道是不是他从小缺乏母爱的缘故,倪剑斌比同年龄的孩子粘人。
“阿姨先回去了,剑斌是个好孩子,就不要闹哦。”纪悦哄着他,然后对倪轩辕微微一笑,开门走了出去。
倪轩辕叹了口气,走过去抱起倪剑斌,“来,和爸爸一起吃晚饭吧。”他把倪剑斌放到椅子上,走到厨房,看到锅里的可乐虾和小排玉米,想纪悦这几年经常为他们做饭、照顾着剑斌,忽然间觉得欠的她实在太多,怔怔的几乎落泪。
“来,剑斌。爸爸喂你。”倪轩辕把菜捧上桌,哄着儿子,这情景就好象多年前哄着季雨凡一样,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真正地疼爱着孩子,还是把对雨凡的爱都转移到了孩子身上。
他微笑着看着孩子,摸摸他的小脑袋儿,听到有开门声时抬起了头,他知道是倪剑,果然便看见倪剑一脸疲倦地从门口进来,他把外套一脱,整个人就瘫在沙发上。
倪轩辕对他整天累得跟只死狗的模样早已司空见惯,微微一笑,丢了块毛巾给他,“去洗澡再来吃饭吧。”
“我对李嫂的饭没胃口啊!”倪剑跟个小孩子一样抓狂起来,“哥,你把她炒了再换一个吧!”
“要换到一个称心的月嫂很难啊,难得她跟小斌还算投缘,照顾得也不错,再说她做的菜就是稍微清淡了点么,你也别那么斤斤计较啦!”
“啊,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今天的菜是纪悦做的,有小排哦,尝尝吧!”
“是悦姐做的啊!哦,正点!”倪剑一声欢呼,拿起毛巾就往浴室冲了进去。
倪轩辕摇摇头,抱着倪剑斌去了他的小房间,哄着他睡着,走出门,看到倪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出浴室。
“哥,我说剑斌也不小了,可以送幼儿园吧。”
“我知道,”倪轩辕微微一笑,“可是剑斌特别怕生你又不是不知道,前几次把他送幼儿园他都哭着跑回来了呢。”
“哥,我说那是你太宠剑斌了,哪个小孩不是哭着哭着就习惯了啊,可你呢,受不得他一点点的眼泪。”
“也许是因为,我觉得对他的母亲很歉疚吧。”
倪剑正在那里狂啃小排,听到倪轩辕那样平静无奈地说出这句话,橘黄的灯光打在他脸上,倪剑觉得这几年哥老得有些快,眼角都有了鱼尾纹,他心里忽然很难过,把来不及咽下的排骨咀嚼着下咽,可是嘴里的感觉还是苦苦的。
倪剑吃完饭洗好碗,看到哥哥已经疲倦地歪靠在沙发上睡着了,他蹲下身,默默地看着哥哥,心里决定要为大哥做点什么。
他打了个电话给陈成,确认了季雨凡他们下榻的酒店,然后赶了出去。
季雨凡正在那里无聊地看电视,听到门铃声透够猫眼向外看了看,见是倪剑她有些诧异,但还是打开了门。
“阿剑,你怎么在这里?”她强颜欢笑。
“你跟我走!”倪剑猛地拉着她的手,就往屋外跑去。
“你干什么?!我还穿着拖鞋呢!”季雨凡尖声叫道。
倪剑是想到就会去做的主儿,哪里会管她穿着拖鞋还是皮鞋,死命拽着她往酒店外跑去。
“喂!喂!浪云超,你快出来!”季雨凡被拖过他的房间时,大声喊道。
可是浪云超的房间却一片寂静,隐隐的还有CD声音传来。
倪剑用力把她拽出酒楼,拦了辆TAXI直奔家去。
“我不去!”季雨凡听到他说出地址,隐隐猜到那是他们家,于是不住地扭动身体反抗道。
“别动!”倪剑凶神恶煞地嚷道,他对女生可不会什么怜香惜玉,和师文莉恋爱时二人互相拳脚相加那是家常便饭。
季雨凡被他吓到了,只好乖乖地坐那儿不动。
“雨凡,我……对不起,我不想这样的,”倪剑见她眼睛睁得贼大,满怀惊恐地盯着自己,心想自己大概是吓到她了,毕竟很少有女生像文莉承受能力那样好的,于是他尽量地放缓了口气,虽然有点像狼外婆在哄骗小红帽,连前排的司机都拿异样的眼光在瞥他们,他也顾不了许多,继续说道,“其实雨凡,这几年我哥一直都在想着你啊,纪悦姐虽然经常帮忙带剑斌,可是他们之间真的是最普通的朋友关系,而且关系比以前似乎还淡了很多,剑斌从小缺乏母爱,特别怕生,到现在都不肯去幼儿园,所以雨凡,我求求你啊,就算不是为了我哥,为了剑斌你也得回去看他们吧。”
“我……”孩子毕竟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块肉,季雨凡从来不是像她妈妈那么刚强的女人,她的心很软,即使有过偶尔伪装的坚强,也会被对方三言两语击破。
倪剑可是把他从小到大的语言功底都发挥了出来,他见季雨凡有心软的意思,立刻添油加醋,把他们三年的生活说成了“杨白劳卖喜儿过活”的悲惨日子,又说到他哥胃不好经常在半夜痛得起来吐酸水的事儿绘声绘色地说着,他透瞄雨凡脸色,心道:当年中考时我也发挥这等水平,语文怎么着不至于不及格吧。
其实在他们走过浪云超房间的时候,他已经听到了声响,却故意调高了音量,然后缓缓地打开门,看着他们拖拖拉拉往走廊另一头走去,他的嘴角浮现起了一丝愉快的微笑,手里的酒杯微微晃着,红色的液体翻腾。
“纠缠越深,伤得越深。倪轩辕,我也要让你尝一尝被伤的滋味。”浪云超眼里,有一闪而逝的凌厉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