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邵恒小声在心里喊着,唯恐这般大的声音,也会吓走本身就已经渺茫的生机。
没有,依旧没有,从二楼所有的房间,再到一楼的厨房还是餐厅,只有他一人落在地面上的脚步声,路邵恒布满血丝的重眸,眼眶欲裂。
蓦地,门口玄关处传来了声响。
路邵恒重眸陡亮,几乎飞奔一样的朝着玄关方向跑去。
“路先生,你出差回来了!”
刚刚进门的阿姨,看到他也是愣了愣。
路邵恒见到来人心里一沉,上前紧声询问,“阿姨,你看到小珺了吗!”
“路小姐?”阿姨一脸困惑。
“对!她去哪了,没有在家!”路邵恒连重眸都不眨一下。
“我不知道啊……”阿姨仍旧困惑,尤其是他这样异常的样子,忙不迭的回想,“路先生你出差的那天,路小姐就也给我放了假,说是你不在她自己也觉得孤单,说是去好友那里住,我也是今天才刚来上班……”
路邵恒听着,眉眼倏然僵住。
一颗心沉沉下落,直坠向无止无境的黑暗。
好友……
脑海里闪过个名字,他奔出门外,留下一脸茫然的阿姨。
晨光退却后,冬日的阳光渐浓郁了。
雪被压成冰渣的路上很滑,吉普车一路马力加大,车轮有些左右不受控制的滑,飘飘然的感觉也无法释放路邵恒心里的郁窒。
“我最近也一直没有见过小珺,最后一次还是她来我们家吃饭,后来在没有见过了。中间倒是有打过电话,可是后来我去了西班牙,回来之后就没再联系过。”
“她真的没有再联系过我。电话也打不通,提示已经关机。”
“哎呀,好像有一条未读短信,是小珺发来的!”
半个小时前,他冲到自己好友司徒,也是她的好友秦苏家里,在说明来意和内心的焦灼后,后者也是和他一样什么都不知情。
昭然若揭,她趁着他不在偷偷的计划好了一切,对阿姨说的话也是假的。
路邵恒握着方向盘的双手僵硬,心脏也好似在渐渐停止了跳动,残忍的寒,正渗透着四肢百骸。
车子挡风玻璃前的路,好像都模糊起来,浮起的都是她那双圆圆的眼睛。
莺声萦绕在耳,她的一笑一动,皆在眼底心底。
苏苏,我走了,替我幸福。
那条短信的内容,短短的几个字像是烙印在他脑海里。
替我幸福……
她将自己的幸福转寄在了好友身上。
脚下不由将油门踩的更狠,前面临江别墅区的方向已经近在咫尺。
此时的路家,客厅里巨大的水晶吊灯坠着,也是有着茶香缕缕,不过都心有旁骛的无心品尝。
坐在沙发正中的路震,在听完下属的报告后,微微抬手示意,“我知道了,你先去忙吧。”
“叔叔,一切都妥了?”坐在另一边的徐景岚,立即欠身问。
“嗯,都妥了。”路震点了点头。
旁敲侧击,精心的安排,为得也不过就是逼她离开自己的儿子,本身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所以想要在H市掩掉有关她的行踪还是消息易如反掌。
“那真是太好了。”眼中刺终于是除掉,徐景岚笑容深深。
路震脸上也是浮起几分笑意的,又很快叹声,“只是不知邵恒知道了,会什么样。”
这边正说着,院子里就隐约听到有汽车引擎叫嚣的声音,然后是玄关传来的声响,再来就是管家慌里慌张跑进来的通传,“先生,少爷回来了!”
也没有怪管家的失态,男人一身戾气的大跨步进来,狭长的重眸深谙,里面风暴已起,令人看着都觉得不寒而栗。
“爸。”路邵恒开口,却是咬牙而出。
“邵恒回来了,正好景岚也在,先坐下来再说。”路震力作自然,抬手示意着他。
路邵恒长身而立的站在那不动,镌刻的俊脸都好像笼罩在深冬的冰雪里。
“爸,您做的是不是?小珺走了,是您背后动了手脚是不是?”唇角扯动的质问,宛如已经在弦上的冷箭。
见父亲丝毫虽沉默,却没有丝毫回避的目光,已是了然。
眉眼不敢置信,且失望至极,“真的是您!您逼走了她!”
“她向来都是毕恭毕顺,这些年来在路家也都是小心翼翼的活,有什么您直接冲着我来,怎么就容不下她!怎么就容不下,为什么!”
“我为什么容不下她,你最明白。”路震也沉下脸。
“爸,您简直太过分了!你难道不知道她怀着孩子吗,你让她挺着个肚子能去哪里,她那样柔弱,您难道就没有不忍心吗!”路邵恒失控般的低吼,水晶吊灯好像都比震的有所响动。
来这里是最后的确认,若真的是自己父亲所为,那么小珺的离开是铁定了,最后的一线生机也都彻底没有了。
“这都要怪你,怪你执意如此!”路震语调也陡升,威势凛然,沉声道:“如果你乖乖和答应和景岚的婚事,没有处处忤逆我,我又哪里会这样做!你是我路震的儿子,也是路家的人,你身上就有着责任,联姻是你必须要走的一条路!”
“邵恒,你别这样,叔叔也是为了你好!”徐景岚这会儿也起身,走到他面前柔声道。
“为了我好?”路邵恒冷笑重复。
食指指向他们,嘲讽的指责道,“我看只是为了你们自己好!”
“邵恒,你先冷静一下!”徐景岚上前轻拽他的手臂,试图表现出安抚。
路邵恒嫌恶的甩开,重眸通红,眼白里血丝弥布,声音冰冷的像是千里雪原上徐徐寒风:“少在这儿给我假惺惺,你也是帮凶,逼走小珺少不了你的份儿!你们这样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男人的身影已经离开,可空气中留下的阴鸷还令人心脏紧缩。
良久,路震低而长的叹了口气。
“叔叔。”徐景岚上前。
路震微微抬头,示意道,“你先回去吧,婚礼也需要很多事情准备。”
吉普车最终还是行驶回了所住的高档小区,像是驾驶人一样僵硬的停下。
男人拖着步伐开门进屋,迎面扑鼻的暖气依旧很足,可却暖和不了血管中奔腾起来的寒流。
回到主卧室,路邵恒慢慢坐在床边,重眸低着凝向床头柜上面静静放着的那枚圆环,眉目就像卷过雪白的涛,让周围一切都恍若定格了。
他弓着背,憔悴的坐在那始终不动。
外面的日光都不知何时西斜,渐渐的,夜色都笼罩了下来。
从暗的室内看窗户外面的夜空,一颗一颗亮起的星星,像极了她笑起来的时候亮亮的圆圆眼睛。
黑眉中间簌动,路邵恒脑袋和心脏都已经麻木,却又像是要炸掉,家里大部分她常用的东西都带走了,就好像她从来都没有和他在这里住过一样。
和外面宁静的夜色相比,他的心里完全是电闪雷鸣,他找不到,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在这样寂静的绝望之中,他感觉到深深的无助。
想要知道她去了哪,安不安全,有没有好好吃饭,都吃了什么……
他想她,拼命的想她,想着她最后离开前都有过怎样的异常,说过什么样的话。
路邵恒,之前我和你说过的话都不是真的。
我和你在一起的这十年,我不恨你,也没有后悔。
十年,她那样温顺乖巧。
那样死心塌地的爱着他,跟着他。
他甚至连曾给她的承诺都实现的艰难又没有办法,可她却告诉他不后悔。
主卧室敞开的门被人敲响,请来的阿姨犹豫的问,“路先生,晚饭还要做吗……”
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阿姨看情形也是大概能猜到一二,如今看着家里男雇主的模样,也是一时间不知如何办了。
路邵恒重眸微抬,只是轻摇了头。
阿姨还想说继续说什么,可看到他的样子,终究是咽了回去,悄声离开了。
这下,房间再次寂静狭下来。
随着悬月高挂,星光透过窗户在他线条深刻的眉眼间打下影,这个曾在部队里面对多少残酷作战的危急时都不皱眉毛的男人,此时俊脸上浮起的都是深深的痛苦之色。
他像是旁边床头柜上的圆环,孤独的被遗留在那。
美国的冬天,是直白酷寒的冷。
不像是国内看重农历年,已经迎接过新年的异国,早就已经进入新一年的节奏当中,哪怕步入了夜晚,到处都可见行人在匆匆走。
一家医院的急诊,有救护车停在门口,赶过来的医护人员正将从车里抬出来的担架往病床上放。
医生随着病床推着往里快步走,英语询问着其他人,“病人是什么情况?”
“是在时代广场晕倒的,是名华人孕妇,来的路上已经做过简单的检查,怀孕八个月零十一天。”
“糟糕,羊水已经破了,是要早产!”
“赶紧安排手术室!”
一阵噪杂后,半昏迷的路惜珺躺在手术台上,正疼的生不如死。
性格温顺的人,其实更正确的来说是习惯了忍耐,从阵痛开始到现在这种快要被撕裂开的疼痛虽然很可怕,但她一直咬牙忍耐着,没有哭也没有大叫出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