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子给了钱,想怎么干就怎么干!”
隔壁传来男人粗鲁的咆哮、巴掌煽脸的“啪啪”声,还有姑娘挣扎的对骂,闹得嘈杂极了,让人不得安宁。
佩姬将布团塞进耳朵里,卷起裤腿,把脚浸入热水,人的适应力真的很强,几天前,她享受着奢华的大浴缸和撒满玫瑰,花瓣,掺入牛乳的山泉水时,还挑剔着水里的牛乳比例不对,现在,拿一盆热水烫烫脚,已让她觉得舒适解乏。
雾腾腾的水气从脚脖子处朝上弥散,她眯起眼,感受着在热力的按摩下,酸痛的腿慢慢地舒缓,逐渐又陷入了沉思。
为什么朱利尔斯没死?她发誓那枪结结实实地射入了心脏,何等的超自然力量介入了这件事?绑匪头子究竟是谁?似乎和自己有深仇大恨,但她想不起来仇家中有这么一个神秘人。
总之,敌人成功了,但只是暂且,除非死神降临,将她带入地府的那刻,佩姬就不会认输,她的精神比任何男人都顽固坚强,像块连猛火都无法锻造融化的铁。
想着想着,落难的大小姐的眼皮慢慢地合上。
门被狠狠关上的声音,姑娘愤愤不平地咒骂,以及随后悄悄响起的呜咽抽泣。
“烦死了。”佩姬暗暗唾骂,将隔音的布团压紧,带着倦意沉入梦乡。
她在黑暗中奔跑。
可怕的黑暗,完全认不清楚路,仿佛随时会一脚踏空,跌入黑魁魁不知底的深渊,肉眼看不见的鬼魂在嘶嚎、嘲弄和大笑。
“请忏悔!”声音飘扬着,起初尚能辨识出传来的方向,很快,那人声越来越高昂,从四面八方包围而来。如无形的大网,包住她囊牢她。
它们合奏着,呐喊着,歌唱着,“快跪下!快赎罪!你这在贪欲中孕育出的,身体里流淌着歹毒的冷血的罪人,请忏悔!”
“绝不!”她停下奔走地步伐,高声回应。“我从不为做过的事后悔,也不接受任何人的审判,哪怕他是神灵在凡世的化身!”
阳光窜入脏兮兮的房间时,佩姬恍惚地从噩梦中醒来,一时间觉得脑子里乱糟糟,有一股股抽搐似的痛楚。
腿脚发凉,几乎麻木,不知何时,木盆被一脚踢翻,水流了满地。
让地板阴潮潮的。
“居然在泡脚时睡着了。”她光着脚丫子快步走到墙角。从钉在门后的锈衣架上取过来条不知多久没拿蒸汽烫过,硬得如纸板地毛巾,胡乱擦干净脚。
佩姬套上长袜。地摊上买的劣质货,五块钱一打,粗亚麻的布料蹭得嫩肤发痒,鞋子也不够合脚,小指头被挤得生疼,不过她早就不在乎了,假如连这点微不足道的遭罪都无法忍耐,何谈从低谷重新崛起?
“黛丽安,还在睡?”她问道。
微弱的喘息和零乱的吃语。
小女佣的额头热得烫手,伤口的颜色发黑化脓。人陷入了昏迷,可能还有内出血。
在逃离石窟时,军人们显然得到了可以开火的授权,黛丽安为了保护她,挨了几枪,最严重的伤势在肩肿,从前至后贯穿出一个鲜血淋漓地大口子。
没有药物,只有草率地包扎,也得不到妥善的治疗和休息。如果不是受过武僧训练的坚韧体质,普通人地肉体早就彻底崩溃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我需要消炎药和镇痛剂。”佩姬决定。
不过大小姐面临着一个尴尬的麻烦,那便是她没钱。
这很可笑,但对一位曾身处于拜伦贵族阶级最顶端的尊贵女士而言,口袋里塞着一把票子,实在是种毫无风度的举止。
携带钱包、支票簿和购物后的付账,是属于随侍仆佣们的职责。
装着赎款的提箱落在了洞穴中,银行的户头里有笔款子,不过佩姬不能去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那些帐户呢,此刻唯一能套现的,只剩下一对耳环和结婚戒指。
这些首饰价值百万,均由名师精心打造,款式独一无二,能让见识最广的珠宝商心魂为之所动,可正是因为太珍贵太显眼了,一旦流入市面,探子们就会顺藤摸瓜地追查过来。
出于皇室地颜面,通缉是在极度私密的情况下进行的,所以亲王的情报网得到线索,派遣追兵而来,必定会有时间差,那时她早就远走高飞。
只要她忠诚的仆人能尽快康复,冒点险也值得。
佩姬将目光投向隔着临间的墙壁,之前她已经打听过,小镇没有珠宝行,但在律法的夹缝中,永远存在着一种蜂榔般无处不在的行当:销赃业,据说赃物商人个个胆大妄为,只要你敢卖,他们就敢买。
她决定去拜访那位只听过声音,从未会过面的邻居。
妓女虽然肮脏下贱,却无疑是地头上消息最灵通地职业。
大小姐曾在旁人的交谈中,听到过对方叫什么,没记错的话,好像叫露丝,真是个没品味的名字。
正值早餐时间,一群穿着脏衬衫的苦力汉子们端着盘子,聚集在楼梯的转角,一边嚼着豆子馅的烙饼,一边嚷着快点吃,货行要开工了,让踩上去便咯咯响的公寓窄走廊拥挤不堪。
见到佩姬出门,他们纷纷吹着响亮的口哨,嬉笑着,挤眉弄眼。
“嘿,姑娘,我们晚上收工后,要一道出去乐乐么?酒钱我出。”
有人喊,惹来一阵哄笑。
对这位一周前入住廉价公寓的姑娘,所有人都很好奇,简单粗俗的衣裳掩饰不住她的美丽,她总是昂着头,走路步伐稳定有力,瞅人时眼神明亮,说话带着种命令人使唤人的味道,没有一点村妇通有的羞涩和小心翼翼,完全不像她在租房时描叙的:带着妹妹刚,从偏僻的乡下出来,准备寻访发迹的远房亲戚,可惜妹妹途中生了病。
只好临时在镇里落脚。
汉子们没什么文化,说不出具体是什么感觉,只觉得,她和他们,并非隶属于同一个阶级的人。
一朵野辣辣的玫瑰”远远看着就觉得扎人,他们私下议论。
“我迟早会拔了你们地舌头!”佩姬冷冰冰地想着,内心的骚动并没有在她脸上显露。她保持着平静,在男人们跟随的目光下,敲了临间的门。
隔了几分钟,里面才传来裹率的响动和口吻不快的叱喝,“干,晚上再来找老娘,现在是休息时间。”
“露丝小姐,我找你有点儿事。”佩姬回答,用力扣着门板。
门开了,一位姑娘把头探了出来。这是个正值妙龄的女人。穿着蓬松的旧裙子,肤色泛褐,眼皮肿胀。仍带着惺忸地睡意,不懂得化妆,浓妆艳抹得失去了青春的美,左边脸颊有块淤青,显然是昨夜客人留下的印记。她上下打量着佩姬,“你是谁?想干那事?我还没接待过女客呢,如果付双倍,保管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
佩姬直直走进去,房里臭气熏天,残留着体液交流后的味道。肮脏的内衣裤抛得满屋都是,露丝耸耸肩,打了个哈欠,合上门,“抱歉,我通常不在早餐接客,给我两分钟收拾下床。”
她说着就开始整理床铺,嘀咕,“两个女人干那事。我听过,却没做过,该怎么来才好呢?舌头还是手指?”
“我对和母……姑娘交配没兴趣。”因为有求于人,佩姬忍住没讲出母猴子的字眼,“我有点东西想卖。”
“你讲话挺逗。交配?这词真稀罕。”露丝停下手,歪着头,“而且,老娘这不是回收铺,你是来找麻烦的?”她的眼睛开始搜索武器,在凳子和衣架之间挑选,妓女也是讲地盘的,她认为这个怪女人是新来镇上的流莺,想寻自己地茬。
“姿色是比老娘漂亮点,但老娘也不是好惹地!”露丝想,把铁衣架握到手里,只要对方再上前一步,就狠狠抽她。
“我有点软货,并且正缺钱。”佩姬说,抬起手显示自个没敌意,“但不清楚该找谁出手。”
大小姐在司法厅干过,稍微了解点黑话。
“软货?”露丝看着她,“原来你做过金手指,但为什么找我?”
“因为我正巧住在你隔壁。”
露丝笑了,瘪瘪嘴,“你就是那朵玫瑰呀,这几天公寓的男人们都在谈你,幸好你和我不是同行,否则生意都得被抢光。”
政瑰?恶心的称号,佩姬暗暗颦眉,她决定结束这场对话,“5%地佣金,只要你找到花得起钱的收购者。”
出门时,苦力们都散了,比起满足好奇心,还是努力做工填满肚子更实际,只有个晒得黑黑的壮小伙子留在楼梯口,他急步走过来,挡住大小姐的路,低声询问,“为什么去找露丝?”
佩姬莫名其妙,“关你什么事?”
“你妹妹看病缺钱?所以你找露丝,想入行?”小伙子劝解,“看得出你是个好人家的姑娘,清清白白的不是挺好么?”
什么时候我沦落到被只猴子教育?佩姬气坏了,“滚。”
在回到房间后,她仍听到那人喊,“真缺钱,我找弟兄们帮你凑凑,对了,我叫肖治……”
这栋肮脏的公寓,这群卑下无聊的猴子,佩姬咬着牙,觉得连空气都开始污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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镇里最财大气粗的销赃人,正在珠宝鉴定师特制的放大镜下,聚精会神地观察着那枚戒指。
他止不住激动,天,最完美地九克拉红玉,最杰出的大师工艺,光凭镶着一圈钢钻的秘银戒座,就能买下半条街!
商人依依不舍地收回视线,凝视着佩姬,他原以为是桩小生意,可想不到,这个穿着简朴的女人,能拿出想象不到的珍宝。
“这绝不是普通人能够拥有的。”商人暗付,不过按道上的规矩,销赃人不能询问客人的身份,和货物的来源。
他地内心挣扎着,警惕的头脑在劝告他别惹上什么麻烦,但这枚能赚大钱的戒指,已然钩住了他的心神。
“你……打算要多少钱?”商人吞吞吐吐地问道,并装着挑剔的模样摇摇头,“瞧,戒圈内侧有处磨损,它的价值就少了一大截。”
当然会有磨损,为了能出手,佩姬用小刀将雕琢在戒圈上的皇室徽纹给擦掉了。
“一万,要现款。”她回复。
“……一万?!”商人差点尖叫,还在犹豫不绝的思绪立即抛到了九霄云外,这下他可发了!
作为中介人的露丝睁大眼睛,那戒指的贵重,连她这种外行都清楚,至少值十万!不,也许更多!
“开价太低了。”露丝偷偷拉拉佩姬的袖子。
“我需要钱。”大小姐没有理会,望着商人,“要么你马上掏钱,要么我另寻买家。”
销赃人露出最专业的笑容,“成交,这是笔合算的买卖,它的确只值一万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