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三,便是,将您手上的兵权,尽数交给我。陛下,不知你可敢?”他侃侃而谈,笑意从容幽雅,仿佛说的并非谋夺权柄的大事,而是轻风明月小桥流水。
将兵权尽数交出,任谁都明白,这对一国之君来说需要多大的勇气,而对对方又该有多大的信任?连亲信都无法相信,却要去信任一个曾经的,也许一直就是的极大的威胁,无异于病急乱投医,一旦他反戈相向,我便只能束手就擒。这注定是一场豪赌,赌的是我的性命,以及,整个天下。
我的心里此刻倍受煎熬。
看到我一脸的纠结,穆昔颜不禁轻笑出声:“陛下何必如此严肃?此法行不通,我还有第四第五呢!”
感情你一直在耍我玩呢!我登时怒目相向。
穆昔颜则自动忽略了我的目光,轻轻举起手边的茶盏优雅地抿了一口清茶,我这才发觉口中此刻干得紧,也随手拿起桌上的杯子,谁料那杯子竟然纹丝不动。我细细地看来,好家伙,这里居然是个机关,我顺着桌上的细缝轻移杯身,桌面果然如我所料缓缓向两侧打开,里面,赫然躺着一本账本样的物件。
我抬起头,有些疑惑地向对面的穆昔颜望去,莫非这书中还有什么名堂?他只是用那幽静深沉的漆黑眼眸望着我,几乎绽放出一种灼伤人眼的yao娆。我慌忙别开眼,掩饰性地拿起桌里的本子,翻开一看,我油然怒火中烧,真真是养了一群白眼狼,什么侍郎、正卿,竟私底下皆与萧绛有所往来,本中甚至一毫一厘都记得清清楚楚,由不得我不信。
匆匆翻阅完,我蓦地发现,如今,朝堂上的自己人,也已经所剩无几了。这样的我,胜算更少了。我陷入了茫然。
“陛下先回去处理好此事,再来寻我另问他法。”熟悉的声音突然拉回了我的神智。我点点头,紧紧攥住了手里的本子,向门外走去。
不料,陆夕玦像面墙一样堵住了我的去路,冷冷道:“陛下准备这样一走了之了吗?要么带上昔颜一起入宫,要么留下来与我们一同等死。”
我又岂会不知萧绛的手段呢?我笑笑:“来人啊,给寡人备轿。”
穆昔颜府上的马车虽称不上极尽奢华,却也是极其舒服的,我陷在软垫中,眯了眯眼有些犯困。
无奈,对面的人让我如坐针毡,难以入眠,我都快怀疑我是不是诛过陆夕玦九族,外加将其满门鞭尸,要不然,他为何总是一副与我有血海深仇的样子。
一袭白衣的穆昔颜倒是极为闲适,完全无视了我的不安。
煎熬了数百里路,马车突然颠簸了几下,驾车的一个随从压低声音道:“陛下,有些不对劲儿。”
“怎么了?”我不解地透过车帘向外张望。
阖了阖眸,穆昔颜轻轻吐出两个字:“太静。”
没错,这里是太静了,虽说天色已暗,但地处京城,路人总该是有的,可这里却,静得有些诡异。
只有一个可能,朝堂上的内应泄露了我的行踪,给刺杀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机会。
车外很快响起了激烈的打斗声。听起来,人数不算少,看样子,萧绛是铁了心要置我于死地了。这个认知抽掉了我心底残存的最后一丝血缘之情。
萧绛啊萧绛,我又岂是吃素之人?我早暗自训练了一批只听命于我的隐卫,便是那两个其貌不扬的随从,也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
马车是前行不了了。陆夕玦见久战不休,便也按捺不住,从车上一跃而下。我虽然很好奇江南第一剑客的武艺,但此刻显然不是一个欣赏的好时刻。
听着车外的厮杀声,我只觉心惊肉跳,这种未知的等待才是最难熬的,你永远不知道,下一刻,死的是你,还是对方。
我轻轻地闭上双眼,心中默默祈祷着。饶是我再强势,我也不过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人们只知yan羡我万人之上的高贵,却从没人理解那种高处不胜寒的孤独jimo,那种随时提防着遭人暗算的疲惫无助,我再怎么伪装,再怎么没心没肺,我终究有那份不为人知的软肋。
突然,有双温暖的手轻轻捂住了我的耳朵,温柔的声音近在咫尺:“害怕,就不要再听。”
我睁开眼,凝视着眼前的穆昔颜,一眨不眨的。他的相貌十分清俊,眉目分明,眼珠子是纯粹的漆黑,黑得好像无尽的深渊,多看一会儿便给人一种快要被吸进去的错觉,他的鼻梁挺直,鼻尖又有些柔润,他的肌肤不是纯粹的雪白,而是温润细腻宛如玉石,可是又比玉石温暖柔软。
四目相对,在这样近的距离下,彼此的情绪都似乎能一目了然,他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转着真挚的诚意,随着他的耳语声微微波澜。
我恍了恍神,四周的厮杀似乎真的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但这终究是假象,我很快回到了现实,忙不自在地别过头,轻声道:“寡人无碍。”温暖的手倏地抽离了我的耳旁,伴随着一声淡淡的轻笑:“是吗?那就好。”
我心中的惧意被这么一折腾,反倒消失殆尽了。可好景不长,车身陡然震了震,我还没来得及反应,马车便突然疾驶了起来。定然是打斗让马受惊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