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见到我那同父异母的哥哥,是在初秋的一个早上。
那天,迎着略微有些凉意的秋风,我带兵兵出门散步刚结束,正准备回家。
突然,见到一位身材高大的帅哥,正在我们家单元门前打听着什么。
他背着一个牛津旅行背包,鼓鼓囊囊的。右手,还搀着一个女孩,看模样,有七八岁了。
“小静,这个小伙子好像找的是你们家的。”楼下一楼的王大妈,笑眯眯地对我说。
我走上前一步说:“请问……”话刚出口,就停住了。这个小伙子,长得太像我爸了!
高鼻梁,大眼睛,短脖子。虎背熊腰,身高大约一米九,1米**的我,简直需要仰视他了!
“你是找陶和平的?”我问。
“是”他的语调平静,一副波澜不惊地模样。
“那你是?”我明知故问。
“你估计就是我那没见过面的同父异母的妹妹吧?”他笑了,看得出来,这是他发自肺腑的欢喜。他穿着朴素,十分干净
“我叫陶气。”
“你好!我叫陶静。”我也笑了,有一个这么帅气的淘气哥哥,这分明是一件大好事嘛!我很开心自己有了一个血缘上挺亲的哥哥。
“这位是?”我指着那个在一旁不安分地用运动鞋不住地踢地扬尘的小女孩对陶气说。
“哦,这是我的女儿,安琪儿。”。他抱起了小女孩,并对她说道:“这是你的姑姑,安琪儿。”
“哈喽!”
金发蓝眼的小姑娘笑起来很美。
安琪儿有一双蓝眼白的大眼睛,皮肤很白,黄头发,高鼻梁,长胳膊长腿,一看就是个中美混血儿。
“他妈妈是美国人吧?”我拉拉安琪儿的手,我和陶气并肩走进电梯。
“是的。”他简单回应道。
就这样,我带着我的同父异母哥哥进了我爸妈的家。
......
后面,父子俩、爷孙俩见面的激动场面我就不累述。
反正老妈表现的是相当不错。她热情、周到,落落大方,一点没有小家子气,可以打九十九分。
我老公牛天也很有眼力见,在小区附近的一家蛮考究的酒店定了一桌粤菜。全家人欢天喜地地过了这一天。
二
陶气哥哥的到来,使我老爸恢复了生病前的风采。
他喜欢搂着安琪儿,用自己年轻时学的仅剩不多的英语单词,和她交流。
“America,isnotfun?”(美国,好玩吗?)他问。
“ofcourse!”(当然!)安琪儿答。小手儿摸着爷爷的耳朵。
“hyareyourearssobig?”她问。
“哈哈,是说我的耳朵大?”他抱起安琪儿亲了一下,眼睛里的那个喜欢啊,真是沁到心底里了。
60多岁的人,终于有了第三代,这大约就是人类黄昏岁月时的一种寄托吧。他们从第三代人那看到了自己生命的延续,基因的传承,他们从自己孩子的孩子身上,看到了自己缔造生命的成果,这是欣慰,是喜悦,是兴奋,也有满满的期待,深深的祝福。虽然这个安琪儿,像老爸的不多,不过,她的超强记忆力,她的惊人的思辨力,似乎都来自老爸这个学霸的传承。
陶气哥哥的到来,还揭开了我和老妈都纳闷并最为关心的谜底:
他们为什么现在才找老爸?
原来,胡杰到香港立足后,曾经通过同学悄悄打听过老爸的消息。当她听说老爸已经结婚后,把自己紧锁在房间里,几天不出门,不吃、不喝,甚至可能没有怎么睡……
她打开房门得那一天,头发凌乱,脸上枯黄,嘴唇发紫,眼睛肿的眯成了一条线........看得出来,这几天,相当于几十年,大大地折损了她的精气神,显得沮丧、悲观,头发也冒出了许多白丝。
当舅舅去劝她时,她异常平静地说:“既然和他无缘,这辈子就不再和他联系了。愿他幸福生活吧!”
为了帮助她走出情网,她舅舅,包括她的父母都帮她介绍过不少年轻有为的男士,她也见过,谈过,无奈,有老爸这个“学霸”前男友作为参照物,那些优秀男人都显得逊色:
有的有钱无才,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她实在看不上;
有的戴着博士帽,却没有博士应有的学问,一些简单的常识都说不清楚,一看就是象牙塔里的书呆子,这哪能过她的法眼?
有的学富五车,家境优越,却缺少老爸所特有的体贴、细心、宽容、耐心,颐指气使,自以为是......
总之,老爸成为胡杰心中的一座高山,它挡住了所有爱慕胡杰的男士的脚步……
的确,作为一个优秀男人,老爸要学问有学问,要智慧有智慧,要相貌有相貌,要品性有品性,除了没有钱。
如果胡杰是一个一般女性也就罢了,在才学、相貌、家境还可接受的条件下或许会迁就一下,降低标准,和对方交往。可偏偏她出身高干家庭,舅舅家财大气粗,钱对于她,只是个数字而已。
就这样,胡杰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时间一天天在打理生意中消磨度过。她把对我老爸的思念,都化为了栽培儿子的点点滴滴。
在香港,她在紧张地工作中,还不忘悉心照料她的儿子:
给他上最好的幼儿园;
为他选最好的小学;
带他考最好的中学,即使搬家也在所不辞。
陶气哥哥也很争气,从小学到初中,再到高中,学习成绩从来都是拔头筹,在香港也是个有名的学霸。
考大学时,胡杰征求舅舅的意见。
舅舅说,男孩子要拥有宽阔的胸襟,高远的见识和抱负,先让他考考美国的名校,如果考上了,他的学费我来付。如果考不上,再另做打算。
好在淘气哥哥很争气,他参加了美国高考,成绩又是名列前茅……后来他便到美国求学,直至博士毕业留在了美国。
三
“你妈现在香港过得好吗?”听罢陶气哥哥的对往事的回忆,我问。
“……”他许久没说话。
家中原本欢乐的气氛变得有些凝重。
我隐约感到了一些什么,但不便追问的太紧,只能等待着,等待着,等他自己说出答案。
“她病了,乳腺癌晚期……”他艰难地吐出了这七个字。
老爸神情一惊,原本放松的靠在沙发上的脊背一下坐直:
“什么时候发现的?”
“今年春天,大约四月底。医生说,她可能只有半年的时间了!”陶气哥哥的声音有些哽咽地说。
老爸跌靠在沙发上,脸色惨白,嘴唇发紫……
难道这是心灵感应?四月底,也正是老爸发病的时间啊!
今年三月,老爸正式从政协的工作岗位退休,办理了退休手续。忙碌了一辈子,终于可以歇歇了。他很高兴,终于可以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了,比如旅游,练书法,撰写文章等。
安顿好心情,准备和几个老哥们五月初一同旅游时,四月三十日那天,他突然发病,先说心口疼,后来是头疼,接着发生了脑梗中风,眼歪嘴斜,半身不遂……
.......
两个分离了三十多年的恋人,难道彼此心灵的电波可以接收?
为什么他们相距千里,却如近在咫尺:
胡杰癌症晚期,老爸脑梗中风……
虽然他们没有任何联系,彼此努力忘却对方……却彼此心灵感应着。
你好,我也好;你差,我肯定也好不了......
我正在胡思乱想着,老妈站在沙发前喊起来了:
小静,赶紧拿速效救心丸,快!
只见她正像医生急救病人一样,正在掐老爸的人中……..
不,不是像。她就是医生,她就是老爸此生的守护,满怀爱意的天使!
没有她的爱和守护,老爸的生命也将凋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