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宇墨定定的看着翩翩,翩翩自得的吹着手中的药碗,并未抬头。
靳宇墨的眼睛就那么紧紧的盯着她,像是要把她看穿看透、钉在眼睛里一样,一眨不眨的。
翩翩抬起头来,无惧的迎向他的目光,却心中暗暗一痛。
这还是靳宇墨吗?那消瘦的脸庞,那幽怨的目光,那腮边隐隐的胡茬,那暗淡的脸色......她原本坚硬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几天没见,他怎么就这么憔悴、这么颓废了呢?不是有了新人,就该是意气风发、喜上眉梢的吗?难道是因为这一场病?
翩翩藏起心中的疼痛和疑惑,将药碗向他唇边一送,用淡淡的却又带着不容拒绝的口气说:“喝药!”
靳宇墨偏头躲开了药碗,扭头冷冷的看看旁边站立的小丫鬟。小丫鬟一个寒颤,马上机灵的弯弯腰:“奴婢去给王爷拿些蜜饯来。”说完,赶紧飞快的逃走了。
翩翩咬牙,顺着他的方向又递过去。
靳宇墨头微微一偏,又一次躲开药碗,强硬的说:“不喝!”那哀怨的目光,似乎是在生着她的气。
翩翩心里一阵懊恼,心说:“你生气,我还生气呢!”
翩翩还是淡淡的口气,收回药碗说:“好,你不喝,我替你喝。”
说着,就将药碗向自己唇边送去,还没递到唇边,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翩翩抬头看向他,他也那么盯着她,两人谁都不说话,那眼神却是复杂又恼恨的,似乎都想将对方击退,谁也不愿意退让一步。
翩翩气还没有消,索性收回目光,低头又向药碗凑过去,宇墨紧紧握住她手腕的手向自己的方向一带,就着她的手,将碗中的药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药喝完了,宇墨抬起头来,却依然紧紧握住她的手腕,不肯放松半分,似乎生怕一松手,她就会飞了一样。
“放手!”翩翩还是一副清冷的口气。
宇墨就是不放,反而抓的愈发的紧了,那复杂的目光也从未离开她的脸庞一刻。
翩翩越是挣扎,宇墨就越是用力,直到翩翩的手腕都开始痛了,她忍不住叫起来:“痛......痛死了!快放手!”
宇墨干涩的口中低低的吐出两个字:“不放!”手上的力度却微微减轻了几分。
翩翩气恼,用空着的那一只手,狠狠的去拍打他坚硬的胸膛:“放手!靳宇墨,你这个混蛋、无耻......放手......放手,你听到没有......”
宇墨就那么紧紧的盯着她,任凭她怎么捶打,就是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翩翩几日来的怨气都顶了上来,她就那么狠狠的打着,眼泪就不知不觉的流了下来。
“靳宇墨......你混蛋......你骗我......混蛋......”翩翩开始哽咽起来,泪水浸湿了衣襟。
宇墨漆黑的眸子突然微微闪动着,他抓着翩翩手腕的手微微一用力,一下将激动的翩翩拉入怀中,紧紧的搂住,另一只手捧起她的脸庞,狠狠的吻了下去。
药碗被打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再次四分五裂。
翩翩的哭声被堵在了口中,发不出任何声音,她就那么无声的哭泣着,紧紧的闭着双眸。
宇墨贪恋的吻着,将她的唇牢牢的含住,肆意的描画着,仿佛干裂的土地遇到了千年不遇的甘霖,贪婪的享受着那份甘甜。
翩翩还在哭泣着,眼泪蹭在了他的脸上,分不清到底是谁的。他将那泪水一点点的吻去,一点点的撬开她的唇,在她舌间纠缠着,久久不肯离去。
翩翩浑身颤抖,说不清是痛还是依恋,她就是无法止住汹涌的泪水。
宇墨狠狠的吻着她,在她唇上,在她脸颊,在她眼上,在她眉间,留下无尽热烈的吻。
他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头依靠在她脖颈上,颤抖着发出一声痛苦的低语:“翩翩......好翩翩......不要折磨我,不要......没有你,我会死的......”
翩翩的哭声愈加大了起来,她瘫软的伏在他的怀中,再也不抑制自己几日来积蓄的委屈和伤感,痛痛快快的哭了一个痛快。
宇墨又回到了那个将她捧在手心的宇墨,他宠溺的吻着她的头发,不停的喃喃低语:“翩翩......好翩翩.....别哭,都是我的错,你不要不理我......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害怕失去你......”
翩翩哭的累了,渐渐恢复了理智,强行从他身上抬起头来,宇墨却还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他低低的请求着:“翩翩......别走......”那无助的眼神,哪里是那个大盛朝叱咤风云的三王爷?分明就是一个没有长大的孩子!
翩翩用手抹去眼泪,低下头不看他,他叹口气,无奈的说:“翩翩,你不要生我的气,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翩翩赌气不理他,他更紧的握住翩翩的手,急切的解释说:“翩翩,我虽然在雪颜房中留宿,可是我们并没有逾越,她睡她的床,我睡我的榻,床前还有帘幔。我的风寒就是因为晚上准备的被褥太少,又睡的不舒服才染上的。我们是做给母妃和王家人看的......”
翩翩还在赌气,她假装淡然的说:“你们本来就是夫妻......”
宇墨叹口气说:“你不信我,还不了解雪颜吗?我如果真的逾越了,她一定不会那么平静的,因为她的心里有着另外一个人。”
翩翩撅起嘴:“那谁知道呢?又不是一个晚上,夜深人静、月黑风高......守着那么一个大美人,你还能不动心?”
宇墨又叹口气:“我知道你不高兴,所以这几日我就是住在这里的......”
翩翩还是不说话。
宇墨一点一点的将事情的原委慢慢告诉了她。
原来当日雪颜回到王家看望生病的母亲,母亲向她转达了王宰相的意思。雪颜嫁到王府,带来了几个陪嫁的人,可能是有人告诉了王宰相,宇墨和雪颜几乎不在一起,宇墨夜夜留宿在翩翩的揽月轩,王宰相因此心有芥蒂,授意雪颜的祖母让雪颜的母亲向雪颜探询一下,雪颜以自己身体不好为由搪塞过去了,王宰相却不依不饶,雪颜的祖母又叮嘱雪颜防备翩翩,多和宇墨在一起,早日为皇家添丁。
雪颜本不愿意这样,却担心多病又懦弱的母亲得不到王家好的照顾,只好点头答应了,当日晚饭后,雪颜就将王家的意思直言相告与宇墨。
宇墨进宫的时候,恰好黎贵妃也说起了此事,要宇墨多到雪颜房中走动,为皇家诞下个一儿半女的,也好宽慰父皇母妃的心。黎贵妃还特别提醒他,王宰相已经有些不满,万万不可在这个节骨眼上和王家闹得不愉快。
宇墨当即和雪颜商定,每隔几日就假装在雪颜房中留宿,其实大家井水不犯河水,互不干扰。
而当晚,恰好翩翩又去找雪颜,在宇墨还没有想到怎么跟她说的时候,就来到了雪颜房中,见到了宇墨。
宇墨本打算直接告诉翩翩的,可是看到翩翩一副云淡风轻无所谓的模样,心底反而有些失落,便故意不说,看她吃不吃醋。如果吃,说明她对自己在乎,他马上就会告诉她原委;如果不吃,说明她根本不在乎他,那么他的心底就会很痛很痛。
因为洛一飞的事,他始终对自己没有那么大的信心,总是害怕得不到她的心,更害怕失去她。
没想到,这一夜之后,翩翩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反而愈加自由起来,玩的不亦乐乎,宇墨很失落,却又并不想激化两个人的矛盾,更是一天不见她,思念就如洪水般泛滥成灾。
他隐藏起心底的失落,一下朝就去看她,她却大度的将他推到另外一个女人身边去,让靳宇墨再次受伤,一怒之下,扬长而去。本以为,她怎么也会来看看他,或者哄哄他吧?可是左等右等,她却依然该吃的吃,该睡的谁,心中好像完全没有他。这让他很受伤,很痛苦。一直以为她在慢慢的接纳他,试着去爱他,没想到,却原来,她的心中依然没有他。
他本就受了风寒,又情绪不佳,饭也吃不下,很快就病倒了。
雪颜要来向翩翩解释,他赌气发了狠话:谁如果敢去找翩翩来,或者告诉她,他的情况,就一定会被扫地出门、严惩不贷!
这样的狠话吓住了大家,因此没有人敢告诉翩翩关于宇墨和雪颜的情况,翩翩便一直也不知道,原来宇墨最近那么忙,还生病了......
最后,看着宇墨身体愈来愈差,还不肯好好吃药,雪颜终于忍不住了,委婉的告诉了翩翩,宇墨的情况。她知道,整个三王府,也就只有这么一位,能好好的制约着他。
翩翩知道了来龙去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谁说我不在乎了?你又不肯告诉我原委,我只好自己瞎揣测,却揣测越心烦、越难安,所以,才故意那么说那么做的......其实......听到你要在雪颜姐姐那里留宿,我真的很难过的......”
翩翩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几乎听不见,宇墨却清晰的听到了她的每一句坦白,他的脸色越来越柔和,笑容也越来越多。
他又一次伸出手,将她搂在怀中,只是这一次,不再那么蛮横,不再那么疯狂,他搂着她,轻轻的在她耳边低语:“翩翩,你知道吗?我听到你为我而吃醋,我心底有多么雀跃!翩翩......答应我,相信我,爱我......”
翩翩将头埋在他怀中,伸开双臂紧紧搂住他的腰,也小声的回答道:“靳宇墨,给我时间......我正在努力......”
屋内的两个人就那么紧紧的拥抱着,低低的述说着几日来的相思和煎熬,门外不远处的小丫鬟听听屋里似乎没有什么大的动静了,赶紧飞跑着向雪颜禀告去了。
雪颜听完,微微一笑,打趣说:“翩翩果然是王爷的克星。你们以后谁要是犯了错,就去求洛侧妃,有她在,什么样的罪罚,你们也能逃过!”
可是,翩翩不是神,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子,即使心中存着感恩的善念,这朝代的变更、人性的贪欲、乱世的纷争,又岂是她一个弱女子能够左右的呢?
雪颜的愿望是好的,可是这样的愿望,在人的野心和欲望面前,是多么的渺小和微弱!
宇墨还在紧紧搂着翩翩不肯放手,多日的相思和煎熬,此刻都化作了浓浓的依恋。
翩翩从他怀中抬起头来,看着他,柔声说:“你还病着呢!快躺下休息吧。我去……”
宇墨眼神中闪过一丝惧怕和慌乱,他急急的说:“不许走,哪儿也不许去……又想躲开我?”
翩翩失笑,瞪他一眼,解释说:“我是去让人给你熬些热粥来,几天没有好好吃饭了,不想要命了?怎么一病起来,反倒像个孩子一样粘人了?”
宇墨这才慢慢松开手,目光跟随着她一起向门口走去。
翩翩打开房门,门外不远处候着的小丫鬟立刻跑了过来:“洛侧妃……”
翩翩微笑着说:“没事了,老虎尾巴捋顺了。去吩咐厨房给王爷熬碗白粥,再做几个清淡的小菜,送到房里来。”
小丫鬟连忙快步跑着去了。
翩翩回过头来,宇墨倚靠在床头,微笑着向她伸出手来,翩翩走了回去,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暖暖的手心,依恋着那份温暖,再也不愿意分开。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的凝视着,眼中的柔情渐渐变得更加深浓。
宇墨开口说:“翩翩,最近可能朝政会有一些变化,你要有个心理准备,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在人前都不要开口。你能明白吗?”
翩翩点点头:“我明白。你要行动了吗?”
宇墨点点头:“是……”
翩翩咬咬唇,低下头,低低的说:“善待太子和太子妃……”
宇墨有些惊讶,他的小猫儿果然聪明。虽然她从来也不问,也不说,她却又如此的了解他。
他想起了两人最初交锋的日子,似乎是说过关于太子的事。如今时过境迁,两人的关系有了完全不同的转变,她再也不是他的棋子,已经变成了他心口的一颗朱砂痣,痛却美丽着。
宇墨点点头:“痛和挣扎都是难免的,我会给皇兄一个好的结果,虽然……我会尽力的。”
翩翩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看着他:“我明天进宫看望一下太子和太子妃,可以吗?我什么也不会说,半点情绪也不会流露的,我知道轻重……”
宇墨点点头:“好,我相信我的小猫儿。”
翩翩突然又想起了小书房的事,她脸色一寒,换了悻悻的口气:“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宇墨有些怔忪,半晌方说:“哪有?你多想了……”
翩翩无语的盯着他,也不说话,宇墨一脸的坦然,就是不开口。
还是翩翩先沉不住气了,她不悦的问:“小书房里关的谁?”
宇墨愣了,沉思半晌,知道瞒不住她,方谨慎的开口:“翩翩,你先不要问了,我以后会告诉你的,但是现在,还没有到时间。还有很多事情未明,我也无法开口。你只要相信我就好了。”
翩翩抽回手,悻悻的绞着手帕:“是个女人吧?”
宇墨回过神来,方领悟她是想到金屋藏娇上去了,不禁露出了开心的笑意,点点头说:“是啊!”
翩翩有些气恼,宇墨却笑出了声,他笑着说:“原来翩翩是担心这个?哈哈……”
翩翩瞪他一眼:“笑!是什么女人?准备再纳一个侧妃吗?”
宇墨收了笑声,却绷不住脸上的开心,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说:“是一个女人,一个很重要的女人!但是绝对不是你担心的那样,以后我会告诉你的,现在,你相信我,好不好?”
翩翩不悦的撅起了小嘴,恨恨的说:“如果是金屋藏娇的女人,我饶不了你!”
宇墨却哈哈大笑着,将她重新搂入了怀中。
第二日,翩翩和雪颜一起进宫拜见了黎贵妃。
黎贵妃一见她们,马上迎上来,握着雪颜的手,满脸的笑容:“雪颜,怎么这么几日都不来看母妃呢?母妃还特地让人做了你爱吃的雪豆酥,一会可得多吃几块。”
雪颜连忙福身说:“多谢母妃!”
黎贵妃又看了一眼跟在后面的翩翩,和气却又透着几分疏远的对她点点头:“翩翩也坐吧。”
翩翩知道她不是多么喜欢自己,倒也不是特别在乎,福了福身就在离她们稍远的椅子上坐下,安静的看着她们说话,也不多嘴。
雪颜看出了翩翩的落寞和黎贵妃的有意疏远,忙走到翩翩的面前说:“母妃,自从翩翩嫁入王府,雪颜总算有个说话的人了。王爷最近偶感风寒,还多亏了翩翩妹妹照顾,才刚刚好了一些。”
黎贵妃清冷的点点头:“嗯,这是你们为人qi应该做的事。”
雪颜还要说些什么,黎贵妃端起面前的杯子说:“翩翩一向和青冉交好,既然进了宫,就去看看青冉吧!前几日,皇上还特地说起过此事,说是青冉最近郁郁寡欢,要你进宫的时候,去看看她,陪她说说话。”
翩翩虽然知道,黎贵妃也是不愿意和她多说,才寻了借口让她随意,可是又恰恰合了自己的心意,便点点头,恭顺的答道:“是,既然是父皇的意思,儿臣这就过去吧。儿臣告退。”
黎贵妃头也未抬,轻轻摆摆手:“去吧!”
翩翩弯腰退下,出了绮云宫,长长舒了一口气。
真是两见两相厌,这婆婆不待见她,她也真是更不愿意多见到她。从当初没有嫁给宇墨的时候,黎贵妃虽然总是对她热情的很,可是她又总觉得,那浓浓的笑意背后,似乎总隐藏着什么令人费解的情绪。
打发她去看青冉,倒是正合她心意。
走在去往青冉寝宫的路上,她抬头望望东边的一条大路,那是通往东宫的必经之路。犹豫了一下,她转身走到了那条路上。
顺着这条路一直向前,就是太子的东宫了。翩翩走走停停,小丫鬟思雨也紧紧的跟在后面。
翩翩叹口气,有些说不上来的伤感。如果不是她费尽心思,自断了嫁给太子的路,如今宇墨所面对的就是太子和她了,人生的机缘和无奈,真是让人感慨。虽然太子淳良,可是论起心机和智谋,他终究不是宇墨的对手。如今她的身份也和以往不同了,站在从夫的立场上,她应该毫不犹豫的支持宇墨的一切决断。可是……
她是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太子大婚那日,他浓浓的忧伤和对亲情的渴望。他所要的,和他的兄弟所要的,始终不是一样的东西。如果离开储君之外,是不是,对他来说,反而是更好的归宿呢?
惟今最大的希望,就是希望太子和太子妃,不要参与到陈家的事情当中去,可是,作为陈家的女儿,太子妃能袖手旁观吗?
如果有一天,太子有难,翩翩要如何面对这个曾经帮过她、和她有过擦肩而过的姻缘、温润如玉、恬淡如水的男子呢?
翩翩叹口气,将那份忧虑深深埋在心底。
这,就是生在皇家的悲哀吧……
翩翩和思雨还没有走到东宫,远远的就看见太子宇轩陪伴着太子妃陈珉卉,在几个宫女太监的簇拥下,慢慢朝着她们的方向走了过来。
翩翩连忙几步向前,深深福了一礼:“太子殿下、皇嫂……”
太子看到翩翩,喜上眉梢,连忙伸手示意:“是翩翩,快起来,何须如此多礼呢?”
翩翩缓缓起身,太子妃陈珉卉上前一步,握着她的手说:“翩翩可是好久没有进宫了呢?最近过的可好?”
翩翩微笑着回答:“翩翩很好,多谢皇嫂挂念。”
陈珉卉抿嘴笑着说:“昨儿你皇兄还说呢!不知道宇墨被翩翩调教的怎么样了?那坏脾气是不是收敛了许多。”
翩翩不好意思的笑笑:“哪有?”
三人说着家常的话,不时互相打趣一番,气氛倒也开心。
太子的手,至始至终都紧紧握着太子妃的手,从不曾分开一会儿,足见两人感情有多么深厚,此时的太子已经不是当初那个,眉宇之间被浓浓的忧伤笼罩的男子了,他的笑、他的话无不充满了幸福的味道。
翩翩心底的叹息更深了,两人的感情越是深厚,说不定哪一天,就越要承受越多的痛苦和挣扎啊!
太子妃已经有了近四个月的身孕,腹部的隆起还不是很明显,太子却时时小心翼翼,细心呵护着,生怕有一丁点闪失,可见他对这个孩子,是多么的渴望和欢喜。
翩翩有些心酸,宇墨不是也曾经流露出想要赶快生个孩子的愿望吗?可是,自己还没有那么强烈的心思。何况,香包虽然不见了,药效却要一个多月以后才会完全散去,即使想要,也要再等一段时间啊!
翩翩静静的凝视着太子妃微笑的面容,一时竟无语了。陈珉卉不时的用手抚上自己还未隆起的小腹,眉眼之中,全是即将为人母的欣喜和幸福。
翩翩突然就生出了一番羡慕的想法,
多好啊!一个温柔的丈夫、一个贤淑的妻子,、一个即将来到人世的可爱的孩子……
翩翩真希望,这一切就这么延续下去,不要改变、不要权利、不要争斗,只要有缘的人,平平淡淡、甜甜蜜蜜的永远在一起……
告别了太子夫妇,翩翩满怀心事的继续前行,就连已经走过了青冉的寝宫都没有发觉。如果不是思雨唤醒了她,她都不知道自己会停在哪里。
青冉听到宫女禀报,连忙出来迎接。
许久不见,青冉的样子把翩翩下了一跳。
这还是那个娇蛮任性、神采飞扬的青冉公主吗?那往日的气势哪去了?那娇媚的容颜哪去了?
眼前的小姑娘,突然就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许多。那曾经飞扬的眉宇之间,只有淡淡的苦闷和浓浓的忧伤。
“公主……”翩翩突然就有点哽咽,如果不是因为思雨在场,她的眼泪几乎就要落了下来。
可是,她不敢,思雨是宇墨的人,她不想让宇墨多疑,更不想两人再起纷争。
青冉也上前握住她的手,堆起一个戚戚的笑容:“翩翩……”
相视泪眼、无语凝噎。
思雨是个机灵的丫头,忙说:“奴婢都跟着三王爷出宫三年了,早就想念宫中的姐妹们了,求公主和侧妃娘娘开恩,让思雨和她们见上一面吧?”
翩翩抬头,对上她释放善意的眼神,心中明了,点点头说:“思雨……好,你去吧!”
思雨弯腰退下,向着殿后青冉的宫女们住的地方走去。
青冉拉着翩翩的手走进房中,遣退了所有的人。
翩翩反握住青冉的手,疼惜的问道:“多日不见,公主怎如此憔悴?”
青冉幽幽的说:“心里难过,怎能不憔悴呢?”
翩翩有些心慌,连忙追问:“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青冉连忙拍拍她的手说:“翩翩莫急!他很好,他没事……是我自己自寻烦恼罢了!”
翩翩一时竟无语,许久才喃喃问道:“公主还是忘不了他?”
青冉的眼睛盯着她的,淡淡的问:“难道你忘了吗?”
翩翩垂下了头,无力的低语:“我们的缘分已经尽了……我已经在努力的将那些过去放下了……”
青冉叹口气说:“你如何能那么快完全放下?不过是在逃避罢了!”
翩翩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摇摇头:“不……我真的在努力忘掉那些过往……我承认这很难,要经过很多次的煎熬和挣扎,但这对太多的人都好……王爷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青冉点点头:“这我倒是信的,三皇兄为了你,真的是费尽心思,甚至连命都可以不要,这是他从来没有过的。我相信你以后会很幸福的。只是……我放不下,我真的放不下……”
翩翩低低的问道:“公主可有他的消息?他在北疆可好?”
青冉点点头:“还好!你知道吗?他去北疆是三哥的主意。”
翩翩大吃一惊,蓦然抬头:“什么?你说是你三哥的主意?什么时候的事?”
青冉纳闷的说:“你还真的不知道?我以为……”
翩翩连忙追问:“你以为什么?”
青冉回答道:“我以为三哥会告诉你呢!”
翩翩忙又焦急的追问:“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青冉忙解释说:“翩翩你莫急!当初洛家当年的事发,一飞又一次拒绝了,父皇要赐婚以保他周全的苦心,父皇大怒,要治他的重罪,是三哥劝住了父皇。父皇后来要将他发配充军,又是三哥提议将他发配到北疆,因为那是三王叔的封地,王叔和三哥关系甚好,三哥特地派人致信三王叔,要他善待一飞。一飞现在并没有在军中服役,而是在三王叔身边留侍,少受了很多的苦。洛尚书和洛夫人那里,还有昭贤那里,他都安排好了一切。你以为昭贤待罪之身,如何还能在宫中供职?这全是三哥安排的。”
翩翩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她很是羞愧,因为最初听到青冉的话,她还以为是宇墨在暗中做了什么手脚,让一飞受了罪。没想到……“
翩翩心潮起伏,思绪万千。真是没有想到,她一直以为靳宇墨的目的就是扳倒洛家,虽说不会借此折磨一飞,至少因为自己的原因,也是心中嫉恨的,没想到他居然……他居然一直在暗中照顾着洛家所有的人……他一定不是为了别人,就是为了自己。为了不让她洛翩翩难过,为了不让她洛翩翩担心……这样的靳宇墨,真的让她又一次有了新的认识。
也许不是新的认识,而是,她从来都不曾真的了解过他,甚至从来她都不愿意,真正的敞开心扉去试着了解他……
翩翩的心里突然激动起来,她有些不知所措,心底像是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正在悄悄的碎裂……这一刻,她突然想回家,想回到他们的家,想要依偎着他,紧紧的抱着他,告诉他些什么……
她这么想着,也确实这么做了。
当正站在书桌前写字的靳宇墨,真实的感受到了来自于背后的温暖的时候,他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和他的小猫儿之间,又出现了什么样的变化。
他轻轻拍拍紧紧的搂住自己的腰的小手,宠溺的说:“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我还想着一会儿不回来,就要进宫去看看呢!”
身后的翩翩一言不发,就那么依在他的背上,伸出双臂紧紧的环抱着他的腰,紧紧的,从未有过的用力。
背后传来低低的啜泣声,宇墨心里“咯噔”一声,连忙扔下笔,掰开她的小手,转过身来,焦急万分的追问:“怎么了?翩翩,到底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母妃为难你了?”
翩翩不说话,又向前依偎的更紧了一些,重新搂住他的腰,将头深深的埋进他的怀里。
宇墨也紧紧的回抱住她,心疼的安慰着:“翩翩别怕,一切有我……一切都有我……乖,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早说要陪你们一起进宫的,你偏不让!”
翩翩还在不停的落泪,宇墨都要急出汗来了,翩翩才抽噎着说:“什么事都没有,母妃对我很好……只是……只是,我突然发现……”
宇墨见她不说了,连忙担心的追问:“别哭,我的小猫儿最勇敢的了,来,告诉我……你怎么了?发现什么了?”
翩翩强忍着眼泪,抽噎着说:“我突然发现……我很想你……我想马上回到你身边……”
宇墨脸上露出了震惊和不能抑制的惊喜,他一时竟然有些呆了,不知道说什么好。
翩翩还在低低的自语:“靳宇墨……我想你了……离开那么一会儿我就想你了……”
“翩翩……”宇墨的眼中竟然闪现了从未有过的泪光。
他等这一天,等的太久太久了……当那一句期盼已久的情话,突然出现在耳边的时候,他真觉得这是一场梦,可又害怕这是一场梦……
“靳宇墨……”
“洛翩翩……我爱你……我真的……”宇墨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窗外的风吹开了虚掩的窗子,一阵冷风吹进来,带来刺骨的寒意,冬天来了,真的来了。可是,这静静的内室里,怎么就依然那么的温暖?也许只要心中有着爱,哪里都是春天……
一晃又是一个月过去了,三王府的众人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可是,在这冷冷的冬天,它的主人心里,却总是暖暖的。
暖暖的手、暖暖的心、暖暖的眼神、暖暖的那个人……
宇墨从外面回来,踏着积雪,大步走进房中,思雨接过他解下的披风,翩翩连忙将手中的暖炉递到他的手中,他却不接,反将她的小手一并握着,手上有凉意传来,翩翩笑着要躲,他故意使坏,又将手伸到她的脖颈下,引得翩翩边笑边躲。
两人嬉闹了一会儿,宇墨拉着她的手走到铜炉前坐下,搓着冰凉的手,看了翩翩一眼,认真的说:“你和雪颜这几日哪里也不要去,就连宫里也是,我已经跟母妃打了招呼了,这几日就不用请安了。”
翩翩心中一沉,低低的问:“要出事了吗?”
宇墨点点头:“陈家的事。我按照易先生的嘱咐,授意别人,将那个被陈家逼迫的家破人亡的商人,带进了宫,面见了皇上。皇上盛怒,要彻查此事和那个被逼死的民女的案子;然后,我又设计,将陈尚书前几年克扣军饷、串通西蔺国的商人,将这些朝廷物资高价倒卖到敌国的证据,牵连了出来。前面的还好说,这最后一个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太子妃气郁交加,又一次动了胎气,太子因此去求皇上,皇上不肯通融,反而严厉斥责了太子,又将陈家全族入狱,太子妃又惊又悲,孩子没有了……”
翩翩心里很是沉痛,她又想起那日在宫中,太子妃一脸幸福的模样,一时竟无语了。
宇墨看了她一眼说:“翩翩,别怪我狠心……如果陈家没有做过这些错事,我就是想抓他们,也没有证据。”
翩翩点点头,有些难受,她艰难的开口:“我明白……自古都是一将功成万骨枯,打仗是这样,争夺皇权,更是踏着多少亲人的尸骨走过来的……”
宇墨沉默了片刻继续说道:“太子妃不甘心被灭族,病急乱投医,花了重金想要制造假的证据,期望至少为几个兄弟洗脱干系,留下陈家的血脉,可是被人密报给了父皇,父皇念在她刚刚小产,将她软禁在冷宫里,等候发落。太子……太子明明知道,说越多的话就会牵连自己越深,可还是……还是去跪求父皇,父皇不肯见他,他在御书房前的雪地里,跪了整整三个时辰,直到被冻昏抬回东宫……父皇还是依然没有见他……”
翩翩的心跌落到了谷底,她痛得双手一直在不停的颤抖着。
宇墨看出了她的不安,伸出双手,将她已经变得冰冷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柔声的说:“翩翩……别怪我,你想一想,陈家父子犯下了这样的大错,太子依然执迷不悟的去为他们求情,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坐上了那把椅子,能够公平公正的处理政事吗?能够给这万里江山、千千万万子民一个未来吗?他或许是善良的,却不是一个合适的君王啊!”
翩翩低头不语,她的浑身都在不停的发抖,只感觉到了刺骨的寒意,从脚底、从心底冒了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