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翊出现时,已换了一身玄色长衫,脸上的神情虽不严肃,但容靖深知他的脾气,也不敢造次,只做出一副虔心认错的模样,见了兄长便说:“今日的事绝不会有第二次,我也是要脸面的。”
容翊冷冷地看着他,到底没说什么,只是转身道:“跟我来。”
原来这珍艺苑本是修研音律的所在,容翊虽不长于此,也略懂一些,他知弟弟于音律之上有天赋,但生性懒散最厌恶那周而复始的习奏之事,又说这是女儿家才玩的东西,故而从小只陪着姐姐们摸两下琴箫,从没正经拾起来过。但仅是这玩一样的几次,就已经让家中教导几位姑娘琴箫的师傅击节赞叹,可见天赋极佳。
而今容翊倒不希望容靖能做到何等的好,只是想他每日放学后来此处静一静心,收敛收敛他张扬好勇的个性。
看着满室的乐器,容靖咽了咽口水,小声问容翊:“哥是要我学这些么?”
容翊看了他一眼,道:“我能指望你学什么好的?只想你每日放学后不要在书院里乱窜惹麻烦,从今日起,每日下学后来这里待到晚饭时再离去。我不会天天来监督你,但哪一天我来没有瞧见你……”
“哥!”容靖怎么能受得了这样的束缚,鼓了勇气诘问,“这里可是书院,不是家里,难道学长有权利限制学弟做什么?学什么吗?哥你也太霸道了,非认准我会闯祸?”
容翊淡然看着他,平静地回答:“你可以听,也可以不听,这与兄长和学长无关。”
容靖直直地看着哥哥,他漆黑深邃的眸子里印着自己的脸,是啊……那张脸上,已写上了“服从”。
“我知道了。”容靖还是没有反抗,他散散地走到一张古琴前,纤长的手指轻轻拂过琴弦,古琴的音色从来清透润圆,此刻却闷闷得不甚悦耳。容靖闻之皱眉,索性坐下校起了琴弦调音。
容翊看他手势娴熟,问道:“你学过?”
“我学过的东西多了,大哥你有两三年不在家里,不知道也不奇怪。”容靖总算堵回来一句话,心里却有些胆怯,随即抬头冲兄长笑道,“其实大哥也知道我还是有些好的,再者说,若不好去年也不可能被凌云录取。”
容翊心里知道即可,决不在面上表露,只淡淡地说了句:“二姐最喜音律,你好生磨练一年,回去也让二姐知道你不曾荒废了学业。”
容靖嘀咕:“我只是喜欢,也不是为了二姐。”说着已校正了音调,十指齐上,轻弹间,行云流水般的乐律便充盈了琴房。
容翊见他能定心,倒也满意,转身要离去,却被弟弟从身后叫住。
“什么事?”他问。
容靖有一瞬的犹豫,开口亦不甚自信,“我还是想问哥一声,你和那个恒忻……”
“说来话长,往后……”容翊没有回头,一步步朝外走,声音越发低沉,容靖似依稀听得他说,“你总会知道的。”
大哥走后,容靖没有再弹琴,这珍艺苑很少有人来,看那松了琴弦的古琴便可知,于是在这样的清净之下,脑海里的思绪便又翻涌出来。
上午罚站时和表兄聊天,谈到过年时爹娘和姑姑姑父曾讨论过大表哥钟世英的婚事,说皇帝本有意在今年让钟恒两家同时完婚,钟家娶大公主长琴,恒家娶三公主无郁,但因恒亦宸尚未完成学业,故而不得不再拖延一年,顺带钟家的婚事也跟着推迟。
自然这些都不打紧,钟容两家都不会关心,但二表哥却分明说,四位长辈还提到了自己和大哥,说大哥已到适婚年龄,若想避免皇室赐婚,就必须先自行婚配。二表哥说:“舅母的心思很明白,她绝不要大表哥或者你娶什么公主。但舅母愁的是,大表哥他完全没这一块儿的心思。”
“大哥他,真的没这些心思么?那个恒忻又算什么呢?”想着表哥钟世杰的话,又想起那个殷勤的恒忻,容靖重重一把拂过琴弦,顿时满室铿锵。
“我以为是你哥哥在这里。”忽而门口有人说话,正是恒亦宸,他手里握了一支箫,神情有些讶异。
“他才走不久。”容靖起身回答,尚有几分耐心。
恒亦宸正要开口,突然奔来一个执事,说:“院士请恒公子过去。”
“只我一人?”
“容公子已经过去了。”
恒亦宸朝容靖点头示意了一下,便随那执事离去。
容靖重新坐回去,腹诽一句:“怎么有我大哥的地方,就会有你?”
翌日,金陵城的夜色还未退散,凌云书院里除了洒扫的仆役外,连执事们都还不曾起床,然仆役们正挥舞着大扫把洒扫庭院时,书院的大门忽而被拍得震天响。夹杂着脆生生的女孩儿声。
“开门,开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