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熬到吃罢午饭,容靖算计那一点点辰光自己该去哪里逛逛,换了衣裳要出门,却见梁其方只管坐在自己的书桌前埋头看书,容靖不禁揶揄:“现在就开始用功,是不是太早了?人生要及时行乐才好。”
梁其方头也不抬,似没听到一般。
容靖忍不住凑到他面前去,说:“你来过金陵么?”
“没……”梁其方一愣,搁下书册说,“当然来过,参加入学考的时候啊。”
容靖拍了脑袋说:“看我这笨的。”又问,“那你上回逛过没有?”
“考完试便回家了,考试前只管看书,谁有心思闲逛?我要看书,容公子你若要去游玩,还是趁早吧,记得戌时回来晚点名呐。”梁其方说罢,又抬起了书本。
容靖却拍下他的书说:“书何时不能看?其方,咱们出去逛逛吧。”
“其方……”梁其方看着他,微微皱了眉。
他的眉纤长如柳,似用黛笔浓浓地画过,与普通男儿很不同。
“难道你乐意‘梁公子’、‘容公子’这样叫来叫去?”容靖乐呵呵道,“要在这里待三年呢,客气三年,我是受不了的。”
“是啊,三年……”梁其方淡淡一笑,没来由地有些忧愁。
“容靖。”外头突然有人喊容靖的名,这声音听了那么多年,早熟透了。
“我哥哥来寻我,我先去了。”容靖叹了一声,丢下梁其方出了房门去,果然见容翊立在门外。
容翊将容靖上下打量了一番,见他穿一身杏色缎面长衫,腰间里悬了玉佩玛瑙等物件,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富贵人家出来的公子哥儿,到底有些招摇,不免摇头说:“你何时改了这些怪毛病?”
说起来,容靖身上这些公子哥儿气息,颇像他三叔年轻的时候,反倒是三叔亲生的儿子容竣生得一本正经的人,故而冯梓君最疼这个小孙子,从来当宝贝一样捧在手心里,什么好的都尽着他,便益发助长了他一些奢华的习惯。
容靖知道哥哥不喜欢,可他心里委实没有炫耀的意思,他只是喜欢好看的衣衫、漂亮的物件,故从来无法理解哥哥的心思,只是每每腹诽:年轻轻却跟个老学究一样迂腐,固执专制,明明大不了我几岁,却弄得自己好像久经世事,动不动就教训人。
“我去换了。”但到底,容靖不敢违抗哥哥的意思,他闷闷不乐地回到屋子里,撒气一样将身上的东西扔到床上,胡乱从衣柜里扯出一件青衫,偏偏他的衣裳都是极好的,到底还是一身绫罗绸缎。一边自己系着腰带,一边说,“就这样了,你要再不乐意,我光着身子好了。”
梁其方见他复返,又这般带了气,不免好奇,“刚才那一身很好看,怎么要换掉?”
“我大哥不喜欢。”容靖苦笑。
“你大哥是谁?”梁其方问。
反是容靖一愣,他以为天下没有人是不知道容家的,那么既知道自己是容靖,当然该知道自己的大哥是哪一个。便笑道:“你可知道我是哪一家来的?”
梁其方摇了摇头。
莫名地,容靖心里有些高兴,摆摆手说:“回来再与你讲,再迟一些那个大魔头要吃了我的。”说罢乐颠颠跑出去,被哥哥弄糟的心情显然消散了。
到了外头,容翊见他换了衣衫的确显得沉稳些,也不再多说什么,只道:“你人生地不熟的,我带你去城里逛一逛。”
“哥,你要带我去玩?”容靖张大了嘴巴,难以置信地再问了一遍,“我没听错吧。”
容翊却冷冷地看着他:“你去不去,若不去,下午也不许出门。”
“霸道!”容靖心里怨念,脸上却一副却之不恭,感恩戴德的模样,“还是大哥疼我……”
容翊最知道弟弟心里想什么,也不和他去计较,转身便走了。
且说容靖以为哥哥定会带自己去什么古迹啊文房四宝铺子之类的枯燥地方,却不料哥哥先带着自己到了夫子庙上香,继而竟领着自己去坐船游秦淮河,船上不仅有美食佳肴,还有优伶拨弦吟唱,好生奢靡的所在。
虽然这是容靖一大好,可是跟着哥哥不得不正襟危坐、一板一眼,到底玩得不高兴,但心里还是有些疑惑,因为他以为这样的世界与大哥是沾不着边的。
此时,船在沿岸一个小码头靠岸,上来一位衣着鲜亮的小姐和两个红衣丫头,但见那小姐四处看了两眼,目光落在容翊身上后,便闪出明媚之光,笑吟吟走过来亲热地对容翊道:“翊哥哥,你到底是来了呀!”
那小姐走过来,便是扑鼻的沁脾之香,加之如花般叫男子观之便能动心的容貌,再有着温婉如水的笑容,让容靖看得目瞪口呆。自然,最最叫他吃惊费解的是,如此动人的女子,竟不是对着自己说话,而是对着身边那个十年如一日冰冷无情的哥哥……
“大哥就是大哥!”容靖转头冲哥哥笑,那神情复杂得,已非五味陈杂这样的词汇能形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