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片一望无际的汪洋,水尚且算清澈,不似西界暗河的墨色,却也大不如前了,整个水域没有一丝生命的痕迹。
第一次见到这座城池,这个高湖时的场景似乎就在眼前,不过半年而已,一切似乎就发生在昨日。
然而,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真实实的。
孤城成了一片汪洋,水不断侵蚀着本来高大的城墙,朝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而靠万重大山的这一边,却是止于山脚下,单单看这一面,这万重大山仿佛就是海中仙山一样,飘渺地不真实。
玉邪就龙脉出口处,远远眺望。
望不到水的尽头,望不到白狄,除了水,还是水。
带着狄胡的主力军入龙脉,仍旧留了不少的军队守着边陲,至今淑太后仍旧没有再来消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渡过这片水域往白狄去。
“王,探子来报,天朝出大事了!”
人未到,声音先到,这侍卫太过大意了。
玉邪冷下眸中,满脸的不悦,这般声张定是会动摇军心,日夜从万重大山过,奔波了那么多日,军中早就人心惶惶了,如今见了眼前那片水域,众人更是惶恐。
“说!”他厉声,手中玉石射出,逼的那侍卫当初跪了下去。
“西界毒水泛滥,天朝帝都全部下陷,大水泛滥成灾,整个南部都被淹了,水正往北边蔓延而来!”侍卫如实禀告,脸色苍白不已。
这话音一落,一旁诸位将士皆是慌了。
“魔道灭世!这是白狄魔道要灭世啊!”一位大将军突然失心疯一般大喊了起来。
脚一滑就这么从龙脉洞口滚了下去。
底下那批扎营的大军皆是骚动了起来,谁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是骚动了起来。
玉邪紧锁着眉头,心下亦是大惊不已,事态怎么会如此严重?!
“天朝有何动静?”冷冷问到,却只想到了林若雪一人,早就让她回来,那丫头就是不听话。
“皆往北边来,白狄和殿下那边都没有消息,此事来得太过突然了!”侍卫答到。
“龙脉是最高点了……”玉邪喃喃自语,没想到自己竟然就这么巧合地占了先机!
淑太后至今没有消息,是不是该分兵守住龙脉了呢?
底下的大军骚动不已,几名大将皆是慌了,纷纷前来。
“王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扎营了好几日,过不了孤城,也该撤退了吧?”一名大将军先开了口。
玉邪沉默不已,思索着这一切是巧合,还是有意安排!
“是呀,王上,你说句话吧!”
“后方若真的大水泛滥,咱狄胡位于北方高原,那可是天下必争之地了!何不挥师回去?”
……
见玉邪没有回答,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了起来。
玉邪依旧沉默着,一脸的凝重,宁洛究竟是想做什么?
他熟知黑勾玉,凝红珠,和血狐的力量,今日的一切他早该预料到的。
当初却只说洪涝只会泛滥到西界,只会将战船送往帝都!
“有船!”
“快看,是战船!”
突然,一旁传来了两名大将惊诧的声音。
众人急急望去,只见一批排列整齐的战船缓缓出现在水平面上,仿佛从天边行驶而来一般。
越来越近,玉邪的眉头却蹙得越来越紧。
他认得出来这些战船的,正是曾在孤城里见过的,只是,并没有这么多。
这是宁洛亲自命人打造的战船,即便是血狐之血都侵蚀不了,谁都不知道究竟是用了什么材料。
是淑太后来接他们了吗?
众大将如是想着,心下终于是送了一口气。
而玉邪依旧不语,视线至始至终都落在那最前方的大船上,船头那个人影越来越清晰了。
巍峨的战船,扬起高帆,顺着风的方向,急速前行着。
这领航的大船,船头上,宽大的甲板上空空荡荡,只有他一人。
一身白衣翩然,墨发飞扬,腰上插着那随行携带的千丝纸扇,负手而立,身影颀长而孤独,似乎还显得单薄,不似先前那么有股力量感。
他亦远远望着玉邪,没想到再见会以这样的方式,本不该是他亲自来接玉邪的。
他也没有料到黑勾玉会出现,会被投入西界底。
一切本出乎了他的意料,却又回归到了他最早的计划,他也不知道是巧合,还是天意。
千丝纸,单薄如实,遇水不湿,遇火不化,即便是再毒的水,沾不湿便腐蚀不了!
若非这千丝纸,怕是他早已命丧西界底了!
那一股洪流将他和白素冲散,他一直在找她,却无奈这么眼睁睁看着血影将她带走了。
玉邪早已凌空而起,飞了过来。
宁洛笑了笑,拿起折扇轻轻摇着,还是那一脸玩世不恭的公子哥模样。
这样的宁洛,才是众魔者所熟悉的。
“你到底玩什么!把每个都人转动团团转!你到底想做什么!”玉邪大怒,几乎是咆哮。
“巧合罢了,我原本以为不会发展到这地步的!”宁洛笑着说到。
“你给我认认真真交待清楚,这洪水到底会泛滥到何种程度!”玉邪依旧愈发的愤怒了。
“若是凝红珠的力量全部发挥出来,便会止于万重大山脚下,凝红珠延迟了甚久,我也无法估计,或许狄胡能够保住。”宁洛淡淡说到,合起了折扇来。
“你真的早就知道这后果了!”玉邪一脸不敢相信。
“是。”宁洛点头。
“那你还满口仁义道德,统统都是谎言,你非得把大家耍得团团转吗?你知不知道有多少百姓根本就来不及逃生!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你比血族还可恶!”玉邪怒吼。
“原本的计划灭血影,灭血族,于万重山脉重建魔刹帝国,百姓撤退路线,时间,我都估计得分毫不差,你领狄胡军民,淑太后和宁亲王领白狄军民,即便是徒步,亦来得及,而天朝则由这一批战船护送,只是,没想到魔尊醒了,而魔煞不醒。”宁洛解释到,转过身去,按在船舷的手骤然一紧,青筋浮现。
玉邪没有注意到,蹙着眉头,思索着,道:“这是原本的计划?”
“是,黑勾玉寻不到,西界水的蔓延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反倒为这一场大迁徙增加了时间。”宁洛淡淡说到。
“你装死!”玉邪厉声问到。
宁洛却是大笑了起来,按在船舷上的手越发的紧了,道:“千算万算如何算得出生死,我不过是留了个心眼,离开孤城前将一切交待了淑妃和宁亲王罢了。”
“本要我守着狄胡,那为何又让我率军守奴宫,奴宫到底是什么地方!”玉邪问到,心下所有的疑惑都要问得清清楚楚,这家伙的话不可信,完全不可轻信!
“怎么,这么不相信我?”宁洛笑了起来,又道:“刚才不是说了吗,没想到魔煞不醒,更没料到黑勾玉会出现,这水泛滥地那么快。”
“奴宫同魔煞有关系?”玉邪纳闷了。
“同尊上有关系。”宁洛淡淡说到。
“怎么回事,你到底瞒着我们什么了!”玉邪急了。
“若非不得已,若非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真真不想动用奴宫!”宁洛淡淡说到。
“你说不说!”玉邪心一急,一枚玉石就这么威胁在宁洛脖颈上了。
然而,心下顿惊,宁洛竟是没有躲,这家伙的武功远远在他之上的,竟这么容易被威胁了!
“威胁我?”宁洛笑了笑,道:“如今水速极快,想必血族也往北边来了,将这批大军留在龙脉,同我原本的死士共守龙脉,狄胡若是守不住便弃了,分一只精兵出来虽我回白狄奴宫,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凭什么相信你?”玉邪反问,心中早已相信,却生怕这家伙又瞒下什么。
“不相信也可,你可以等到宁亲王的穿将魔煞他们送到这里。”宁洛淡淡说到,不着痕迹地推开了玉邪的手。
“你怎么逃生的?是不是尊上也活着?”玉邪终于还是问出了口,其实方才第一眼见他,最想问的便是这个问题了。
“都忘了我的千丝纸了吧?”宁洛笑了,修长温润的手摊开,手心出一只五彩千丝纸鸢便缓缓飞舞了起来,拖着长长的光尾,美极了。
玉邪并没有注意到这只五彩千丝纸鸢的不同,朝前方缓缓驶去的几艘大船船底看了去,一脸的惊叹,原来是这样。
这船只不被腐蚀的秘密原来是这样!
“你救了尊上对不对!”玉邪问到。
“魔煞绝了情,这样也好。”宁洛淡淡答到。
“你什么意思?”玉邪不解。
“就当她死了吧。”宁洛笑了笑,转身便要走。
“你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知道那么多!”玉邪快步追上。
“身为魔道史官,我当然要尽力知晓一切,领军去吧,我给你两艘船,一只精兵足够,到了奴宫,你便知道了。”宁洛说着入了船舱,玉邪正要跟进去却被几名侍卫拦下了。
虽依旧满腹的不解,却也不得不止步。
唯一的放心便是宁亲王去接应魔煞了,林若雪那丫头应该不会出事的!
舱内,宁洛早已瘫坐在榻上,口中鲜血不断涌出,染红了那纤尘不染的衣裳。
在这昏暗的船舱内,方才那只五彩千丝纸鸢依旧是流光溢彩美轮美奂,就绕着宁洛打转,似乎有了灵性,很是焦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