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沉,月色甚亮,树林间一切依稀可见。
白日里天气虽好,入夜了,便又凉如水了,毕竟只是早春时节而已。
远处,稀稀疏疏灯光隐隐可见,再几步路便能入那村子了,这儿离皇城很远很远了,过了这村庄,
小径上,凌司夜背着唐梦慢慢地走着,俊朗的眉宇间的疲惫并不掩饰,然而,唇畔却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背上的人儿,双臂揉着他的脖颈,小脸贴在他肩上,双眸微眯,一脸的很是自在和闲适,理所当然。
“快到了没,我都饿死了。”唐梦瞥了前面的灯火一眼,懒懒问到。
“就在前面了。”凌司夜驻足问到,本来就计划傍晚在村子里休息一会儿继续赶路的,明日一早便能达到了,没想到会遇到那帮刺客,此行身旁更是没有带任何护卫。
“快点走吧。”唐梦无力地催促,拿他当苦力使唤,竟也很是理所当然。
“抓紧了!”凌司夜无奈一笑,足尖轻点,却是骤然飞身高高而起,朝前方飞了去。
唐梦自然而然地揉紧了他,这才有了精神,难得享受这般待遇,仿佛御剑飞行一般,笑着打量着地下风景。
这片村子并不大,很是独立,离城镇甚远,不耕织,不做什么买卖,赚的都是过路留宿客人的钱财,天朝往北边而去这是最近的路,村子右侧有一条大道,明显修缮过的,很是平坦,只是无人敢踏入,从那大道入,不远便淑妃陵所在了。
很快,便入了村子,凌司夜还没落地呢,唐梦便迫不及待先跳了下来,伸展了胫骨,在他背上赖了好久,舒服是舒服,时间久了也蛮难受的。
凌司夜玩味地看着她,道:“肩膀好了?”
“好了。”唐梦笑着答到,下午佯作肩膀被他伤了,理由充分地要他背她,省去了这一路疲惫。
“晚上继续赶路还是留宿?”凌司夜问到,难道体贴征求她的意见。
“当然是留宿,这大半夜的,要走你自己走。”唐梦白了他一眼便径自朝前方一户人家而去了,这地方就怪荒凉的了,她才不要连夜往一处坟墓赶呢!
轻轻扣了扣门,屋内便传来了一个稚嫩的声音。
“等等!”
只是,等了良久,仍是没人来开门,凌司夜早走了过来,重重扣了几声。
“你小声点,这么晚了,人家都睡下了!”唐梦没好气地说到,拨开了他的手。
“这么晚了,灯还亮着,就表示主人还想留客!”凌司夜亦是白了她一眼,又是重重敲了门。
这时,门突然给开了。
出来的是一个小男孩,五六岁的光景,打量了二人一眼,道:“留宿还是吃饭?”
“都要。”凌司夜取出一锭金子塞给了那孩子便拉起唐梦推门而进。
小男孩咬了咬那金子,这才一脸的欢喜,前阵子弟弟和娘死后,就再也没有人敢留宿这屋子了。
屋内,凌司夜和唐梦早围着那圆桌坐了下来,径自倒茶,都很不客气。
见小男孩走了来,凌司夜蹙眉问到,“就你一人?”
“嗯。”小男孩点了点头。
“家中长辈呢?”唐梦亦是纳闷,急急开了口。
“很早就过世了,就留个屋子给我。”小男孩双手背在身后,紧紧攒着。
“是吗?”唐梦并不轻易相信。
“会做菜吗?”凌司夜却并不想多追究,不过留宿一晚罢了,这天下身世可怜的孩子多得去了。
“会的,这就去做来,两位稍等!”小男孩连忙答到,急急退了下去,自小就跟在娘亲伺候留宿的客人们,耳濡目染,话都能说的顺溜,只是,这做菜,他也不知道能不能做得出来了。
“这孩子倒是和无情蛮像的。”唐梦轻抿了口热茶,不经意说到。
“差远了。”凌司夜却是冷笑。
“怎么说?”唐梦明知故问,无情是云容亲手调教的,年纪小小,知道的,懂的可不少,如今在御书房里当差,假以时日,定会是个好助手的!
“无情不会说谎,他会。”凌司夜笑到。
唐梦亦是笑了起来,道:“看样子,我也同无情差远了,呵呵。”
她亦是有一回听了桂嬷嬷说才知道,云容并不许无情说谎,尤其是回答天帧帝的问题时,不说谎,但也不说真话,这说话的艺术,他小小年纪可是玩得利索极了。
“你倒是也明白自己是个说谎儿精嘛!”凌司夜笑到。
“比起不说真话的来得不那么可恶一些。”唐梦反驳。
“小时候常骗你娘吧?”凌司夜挑眉问到。
“还好吧。”唐梦微微蹙眉,又提起小时候了,似乎没有吧,记忆里那位娘亲也都还蛮好商量的。
“你呢?定是同无情一样吧,呵呵,虎父无犬子!”唐梦并无多少顾忌,说得很是讽刺。
“差远了,不是太子妃所出,本太子可不认!”凌司夜冷哼,眸中掠过一丝不悦,没有得到他允许便擅自出现在他的世界里的孩子,他不会认的。而他认的孩子,定是亲手调教的,岂会同无情一样?
唐梦下意识地抚上了自己那假肚子,随即又是嘻嘻笑了起来,问到:“说说吧,当年怎么跟那晴儿好上的?”
“怎么,这陈年往事爱妃还惦记,想翻旧帐不成?”凌司夜却坐了过去,一手大大咧咧地揽在她肩上,一手轻轻覆在了她抚在小腹上的手,眸中竟是邪惑而玩味。
唐梦心中一愣,亦是迎上笑容,道:“殿下这旧账若真是要算,怕是几日几夜都算不完了,臣妾没这力气,自个迟早也是旧人,还是留给以后的人一起算吧。”
“是吗?”凌司夜揽在她肩上的手骤然一紧,却也是笑着道:“本太子可没爱妃这般胸襟,现在就想同你翻翻旧账。”
唐梦挑眉看他,心下有些迟疑,却还是开了口,认真道:“殿下,不会是真爱上唐梦了吧?”
凌司夜手顿时僵住,何曾被一个女人如此质问过?
“爱妃一向伶俐聪明,不会是现在才发觉吧?”打趣地问到,似乎玩笑之话。
“那臣妾还是劝殿下平日里多留个神,先前可是说好了,别到时候失了信用,不放我走。”唐梦不着痕迹地推开了他的手。
“呵呵,本太子同你开个玩笑,你倒是当真了,爱是什么东西,少跟本太子谈这东西,专心当你的妃子便好。”凌司夜却是冷笑了起来。
“那便好,臣妾笨了些,确认下,心里有个明白嘛。”唐梦仍是笑着,不知为何手却不由得一紧。
凌司夜看了她一眼,眸中掠过一丝复杂,便起身朝一旁火房而去了,手不自觉抚上心口,她当日咬的伤一直被他刻意留着。这个聪明的女人确实很笨。
火房里,那五六岁的小男孩正忙得晕头转向,并没有注意到门外的脚步声,拿起小竹筒来便使劲地朝灶里吹。
凌司夜扫了灶台上一眼,没有多少新鲜的东西,倒是一旁隔着一些干粮。
“你父母离开多久了?”冷冷地开口问到。
小男孩连忙转身,原本甚是白皙的小脸却是黑了脏了,一见凌司夜便立马站了起来,怯怯道:“离世很久了。”
“说实话。”凌司夜的声音沉了下来。
见他那阴沉的模样,小男孩脚一抖,险些站不住脚,方才一见这大哥哥心里便怯了,总觉得有股凌厉,不可触犯。
“不说吗?”凌司夜缓缓走了过去,本就没打算多问的,只是,不想在客厅里同唐梦待着,只能到这里来了。
“我说,我说。”小男孩一下子哭了出声,“前几月爹爹走了没再回来了,娘也走了,只就留我一个人了!”
“你又想做什么?”
凌司夜还未开口,唐梦便赶了过来,紧缩着眉头,连忙上前将那孩子护在身后了。
“听实话罢了。”凌司夜淡淡说到,见那孩子的泪水,心中顿时一阵烦躁。
“你也别吓着他嘛!”唐梦没好气说罢,正想替那孩子擦眼泪呢,凌司夜却知何时掠身到了身前,一把将那孩子拉了过去,竟是小心翼翼地替他擦了眼泪,神情甚是认真,道:“男儿的泪很宝贵的,以后不许轻易哭了。”
唐梦微微一僵,双眸掠过了一丝复杂,而那孩子却更是一身僵硬,动都不敢乱动。
“到底怎么回事?”凌司夜好一会才放开那孩子,仍是冷冷问到。
“那天晚上来了两个客人,一个是上了年纪的夫人,一个是戴着面具的公子,后面那公子走了,夫人就甩死了弟弟,娘追出去就再没回来了……”小男孩说着说着,便又是哭了起来,根本没把凌司夜方才的话记在心上。
“戴面具的公子?”唐梦蹙眉。
“他带着半边的面具,银白色的,走的时候,给了我这个说能换很多银两的。”小男孩说着从怀中掏出了样东西来,立在手心中,好不漂亮。
唐梦瞬间愣住了,是千丝纸鸢,那银白面具男子果然是唐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