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百里渊蹬着小短腿儿不停抗议,奈何秦念就是个油盐不进的冰雕,对他完全不予理会。
门外小男孩儿哭闹的声音很快便戛然而止,从门口将视线收回,殷荃抿抿唇,望向重阳看了片刻后压低了声线问出了方才没能问出口的话:“你说冯营长将你打成这样,莫非,莫非那个冯晖,有某种特殊癖好?还是,你知道什么不该知道的?”
闻言,重阳当即扬了脸,一双晶亮的黑眸直直定格在殷荃脸上,目光一瞬变得极其复杂。
非但重阳朝她看去的视线古怪,就连夏侯婴的视线也一并变得深邃起来。
两人的对话听在老阿婆耳中云里雾里的,她低叹一声,也起身朝外走去。
看见重阳那羞愧中带着几分惊异的目光,殷荃挑了眉梢,心中颇有些愕然。
太重口了!
瞧这重阳细皮嫩肉的模样,那冯晖莫不是个虐待狂?!
尼玛!
还敢更雷一点么!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不瞒姑娘,在下是冯营长花重金赎来的男倌。冯营长生性残暴,家中男倌众多,却多被他虐待致死,在下不堪虐待,便从黑龙骑中逃了出来,今日若非姑娘出手,恐怕此时,在下已经被那骑兵给抓了回去。”
重阳的声线很低缓,却很清晰,像古井碧波,十分悦耳好听。尽管始终含着一抹惊魂未定的情绪,可相比方才已经平复不少。
听罢,殷荃张了张眼眶,显然对他口中所言之事颇为惊怔。
原本,她以为那冯晖最多也就是个为人暴虐的变态,如今听重阳描述下来,才觉得自己真是太傻太天真!
竟将家中的男倌虐待致死,这哪里是变态,分明就是病态!极端的病态!
尼玛是虐待狂就算了!好歹也低调一点!
简直就是在挑战全人类的底线!
胸中腾地窜起一蓬烈火,殷荃攥着双拳,眸光骤冷。
朝她投去短暂的一瞥,夏侯婴缓缓眯起细长的双眼。
冯晖生性暴戾,高傲自负,树敌无数,尽管他暴虐成狂并非什么秘密,但碍于他军功卓著,这一点便被人有意隐瞒。
至于对家中男倌进行施暴和虐待,这一点,倒真有些出乎意料。
若非重阳逃出,恐怕这件事根本就不会为外人所知。
倘若被人知道黑龙骑营长虐杀成瘾,恐怕往后便再难有人加入,黑龙骑终究会因此而断送。
只是,既然冯晖不想让秘密被泄露出去,为何不干脆在找到这个出逃的男倌时就将他一刀结果了,反而命人将其带回……
此等做法,实在有些反常。
如是思索着的夏侯婴看向孱弱少年的神色微微变暗,他抿直唇线,遂沉声开口:“倘若你将冯晖虐杀成性的事抖了出去,他那黑龙骑的营长也做不下去了……他,为何不直接杀了你,还要多此一举,命人将你带回去?”
听到夏侯婴提出的疑问,殷荃蹙了眉,也朝那孱弱少年望去,一时间心中似蒙了层晦暗的雾,许久也挥散不去。
澄澈透亮的眸子在夏侯婴和殷荃身上来回扫视着,重阳咬着唇,只是一味沉默着,始终没有开口做出任何回应,甚至连一句辩驳都没有,却也并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
他双手交握,指节微微泛白,视线内敛,将头埋在胸前,似乎陷入了沉思。如此反复了几次后才重新看向殷荃和夏侯婴,与此同时,他蠕动了一下嘴唇,正欲开口,不料外面却赫然响起了一阵铁蹄扣地发出的沉闷声响。
闻声,殷荃飞快朝重阳看去一眼,后者几乎立刻跳了起来,方才稍稍有些平复的面色忽就被恐惧覆盖,一双墨玉琉璃般的黑眸蓦然瞪大,满目惊慌。
伸手按在他手臂上,她冲他点头,示意他不要发出任何声响。微微颤着一双嘴唇,重阳半天才稍稍开始变得平静,他望住殷荃,咬咬牙,随即颔首。
见孱弱少年终于从方才突如其来的惊吓中恢复常态,殷荃看向夏侯婴,后者抿直唇线,继而很快朝严丝合缝的木门看去。
秦念和庞班都在外面,区区几个黑龙骑兵还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更何况还有那个看不出修为深浅的武林盟主……冯晖的人,此次怕是要失望而归了。
“我认得你们,你们是大坏蛋!”
门外传来百里渊奶里奶气的声音,那声音出奇的响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一般。
听罢,殷荃勾勾唇,忽而觉得百里渊那个小鬼虽然有时候过分粘人,还过分暴力,可关键时刻,那小脑袋瓜还是挺好使。
倘若是那秦念、庞班和那小鬼头的话,别说一个黑龙骑,就是一百个也必定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幻想中的冲突和骚乱并没有发生,片刻的寂静后,一道听上去颇有些穿透力的声线从门外传进来:“重阳,随我回去。”
听见那声音,殷荃怔了怔。
那声线微微沙哑,略带一抹微不可查的鼻音,听上去磁性十足,更隐隐散发一种大气磅礴的张力,只是听在耳中,便极易受其蛊惑。
仅凭声音听去,她实在无法将其与一个生性残暴嗜杀的变态联系在一起。
但是看着重阳略微有些过激的反应,她又不得不开始有所警惕,警惕之余,她更困惑。倘若真如这个孱弱少年所言,冯晖虐杀成性,他不堪受虐故而从骑兵营逃走,可为何冯晖不直接命人杀了他,反而千方百计也要将他活着带回去呢……
思及此,殷荃回想起方才重阳正要开口却突然被打断时的神情,一时间,心中阴霾重重。而就在此时,门外的声音再度响起:“重阳,我知道你在里面,随我回去。”
原本还蓄着些许笑意的声线逐渐变得轻而缓,甚至隐隐浮现一抹刺骨的阴冷,从头皮发根一直凉到脚趾尖,听上去令人不寒而栗。
越听越觉得冯晖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对劲,殷荃朝面色苍白毫无血色的重阳望去,蠕动了一下嘴唇,紧接着用唇形问道:他为什么不杀你?
看出她口型表现的含义,重阳目光闪烁,一瞬流露出令人颇为不解的犹豫神情,似乎在挣扎,却在挣扎许久后也无法得出个结果。只不住的摇头,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神经质。
听不见房内有任何动静,冯晖原本保持的大将风度一瞬便冷却了下去。
他抿直唇线,一双阴戾的眸子缓缓变得深沉。棱角分明的宽阔面盘上径自罩下一抹寒霜,将他那双本就微微凹陷的眼眶衬的愈加狰狞。
“在下说过,里面没有你要找的人。”
耳边赫然飘来秦念冷飕飕的声音,冯晖猛地转过视线朝他瞪去,后者却好像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影响,一双沉冷的黑眸分明看着他,却径自生出一种目空一切睥睨天下的孤高。哪怕是他,瞧见那冷傲漠然的神色,也不能妄自与之硬碰硬。
常年征战沙场让冯晖产生了一种感知危机的嗅觉,这种嗅觉就像一种本能,哪怕只是一种毫无任何依据可言的感觉,他也断然不会轻易冒险。
视线在秦念身上短暂的停留了片刻,他将双手负在背后,并没有继续向前。
狭小的农家院落里有两个男子,一个看上去仅有五岁的孩子和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妪,尽管看上去似乎并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威胁,可越是这样,他便越觉得心悸。
越是这样,他也就越肯定,重阳一定就藏身在此处。
暗忖了一阵,冯晖转身上马,并不打算与身穿深蓝布袍的秦念多做纠缠,而是很快便驾马离去。
他身后,原本随他一同而来的黑甲骑兵见状,也跟着调转马头,毫不犹豫的离开。
待那一行黑龙骑走后,庞班立即敲响了稍显破旧的屋门。
“主子,黑龙骑已经离开。”
听见门外传来的声音,殷荃朝夏侯婴看去一眼,后者抿抿唇,示意她可以开门。
掀起门栓,待她刚一把门推开,百里渊那小小软软的身子就一下扑了上来,险些将她给扑倒在地。
“那些骑黑马的坏蛋好凶好凶!姐姐,我怕!”
抱着殷荃的腿把小脸一个劲儿的往她大腿上蹭,迷你盟主装得一手好柔弱。
见状,夏侯婴面色遽然一冷,他抿直薄唇,迈开长腿走到她身旁,像拎小鸡一样拎起百里渊的后脖领将他就地提了起来,阴沉道:“怕就去找他。”
说着,他提着百里渊一把将那小小的身子给放到了秦念跟前。
“夏侯婴……”未及百里渊开始撒娇装哭,殷荃倒是先开了口。
她揉着额头望向他,半晌后才无奈的勾起唇角:“说你是小心眼儿果真一点没错啊,你怎么连小孩子的醋都吃,你这样未免有点幼稚了吧……”
闻言,夏侯婴面沉如水,本就面无表情甚至连一丝情绪起伏都没有的脸变得比往常更加阴沉。
他负手瞧着她,绯红的薄唇抿成直线。
被他这样看着,殷荃不由得向后缩了缩。
从心理上来说,她并不畏惧他,可从技术上来说,夏侯婴身上总时不时散发出一种令人难以招架的庞大气势,那气势如排山倒海般从四面八方倾泻奔涌过来,只一瞬就能将她淹没,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只令她心跳加速。
蓦地,就在此时,面色阴沉的夏侯婴忽而朝她逼近了过来,也不管四周是不是还有其他人,直将她逼的连连后退,退到墙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