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萧玄钰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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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

历经将近两月的恶战,终于击退了敌军,然而皇上曾经雄心勃勃的想吞并西云国,不是不可能,只是,他的援兵不到,又如何能打入敌国内部?

所有的将士戍边西北休养生息,这一仗伤亡太重,实在不宜再战。

薛、林两位将军算是彻底被拉下马了,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同样身为将军,他们哪能坐视不理,更何况萧君奕也容不得他们如此。

这里是西北最西边的地方,过了就是西云国,而西北地处开阔,险山峻岭,易守难攻。皇上曾将西北赐予他为封地,虽有将他贬出京的意味,却给也了一块最适合他的地方。

西北往北,与临城相交之处,便是西北最繁华的地带,也是西北的闹街,而萧君奕的镇北王府就设在那里。

因战争刚刚结束,需要休整,并没有急着归京。

萧君奕左臂受了伤,此刻吊绑在脖子上,抬步走在营帐里,挨个察看士兵们的伤势。

此番不管付出什么代价,胜就胜了,不日他将搬兵回朝,皇上允诺他重新赐婚的事,不可以反悔。还有……

萧君奕想着,忽而听到一阵极为嘹亮的哨子声,陈南也是一慌,正要发令全军戒备时,萧君奕伸手制止。

这个哨子不同于别的哨子,它的旋律不一样,吹出来有点风铃相撞击的声音。

众人静静的听着,不知道何故。更不明白,萧君奕的表情为何如此复杂,说不出是开心还是悲伤。

如今已是春末,距她离去已经四个春秋有余,萧君奕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听到那哨子声,可是,当他再度响起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竟不曾忘却。

“将军,你去哪?”陈南拦不住,惊慌的看着刚刚经历恶战,还带着伤的萧君奕甩掉绑带策马而去。

那哨子声是什么意思,他们都不懂,只得跑出营帐外,然而,萧君奕骑着马飞奔而去,好似失控了一般。

陈南连忙翻身上马,喊上几个小兵,“你们跟我一起去,以免将军出什么意外。”

“是。”众人领命,翻身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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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距离西北战区不远处是一片树林,香芸本是乘着马车而来,但车夫听闻是要去西北战场,就不敢去了,给她指了道,自个打道回府了。

此刻香芸一个人走在这丛林里,分不清东南西北,感觉处处都一样,怎么也走不出去。

她迷路了,只能乱穿。

从腰间的香囊里取出哨子,那玉制的哨子形状像雪兰花一般,曾经萧君奕送给她的生辰礼物,说只要她吹响,他就会出现在她身边。

她一次都没有吹过,年少时,心中根本没有这些儿女情长的事,反而现在,像个不懂事的少女一般,相信起来,在树林里吹响了它,惊到了四周的鸟,扑扇着翅膀飞走。

她找不到出路,一直吹着哨子,就算萧君奕听不见,也来个听得见的人,别让她一个人在这树林里,她真的好怕。

可是,许久,都没有见人来,香芸失望的收起哨子,人果然不能天真,她都二十多岁了,怎么还像十几岁的傻丫头相信这个。

她紧了紧自己的包裹,打算再度启程,然而刚一回头就撞见了他。

如此猝不及防,让她都手足无措。

前方,他骑在高高的马背上,眉宇深深皱起,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看着自己。

几年不见,他褪去少年的稚嫩、冲动,成长为一名真正的男子汉,高大、沉稳。再次见面,心中有太多太多的感慨,然而,那些想说的话、想解释的事情,此刻,全部都不重要了。

就这样看着他,过往的一切,全部重现在眼前,她想他也是一样,他们曾一起生活过那么多年,他定也是忘不了她的。如若不然,为何娶个妻子和她容貌相似?

不知道他在那儿站着多久,马儿都有些不耐烦的开始来回走动、刨着地面。萧君奕依旧不曾下马,曾经事事主动的他,如今却如此被动。

香芸上前几步,站在他的马下,仰头娇柔的喊了声,“奕,我不记得我了吗?”

萧君奕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本来想想些美好的事情,可是,脑中全是她的决绝,她说不爱他,她说此生非萧玄钰不嫁,她服毒自尽……

她的死,让他痛心的同时,也让他曾为京中贵族的笑料。一个男人连自己的未婚妻都留不住,还被兄弟夺了,这些嘲讽,同和她的那些美好,一样历历在目。

第一次,见到她,他不是飞奔着过去,而是想调头离去,就当从来没有见过,就当她早就死了。

原来,他无法遗忘的只是一个影子,一个假象,当她真正存在的时候,才发现,不对,什么都不对。

萧君奕迟迟没有反应,香芸以为是分开太久,难免生疏,自顾道,“我还以为你骗我的呢,原来哨子真的管用,我一吹,你就来到我身边了,奕……”

“你没死?”他终于开口了,脸上却没有香芸预期的开心。

香芸有些不知所措,“我被皇后利用了,她说我不照着她说的做,就杀了你,我好怕,奕,对不起,我骗了你,我没有死,我也不喜欢恒王!”

萧君奕再度陷入沉默,只是那双眼睛一直盯着她,似乎有些失神。

香芸急着解释,“你不相信我?奕,我一直被胁迫着,我不是皇后的侄女,我也不能出来见你,就怕因此连累你。如今皇后死了,我才得意重获自由,我……”

“什么,皇后死呢?”萧君奕大惊,这两个月来,为了不给张侍郎暗算自己的机会,他封锁了西北的信息,可同样的,京都也彻底失去了信息。

香芸点了点头,“皇后和十皇子都死了,太后说我长得像阿九,威胁要我嫁给恒王,我怎么会呢,我帮你偷回了令牌,你看!”

香芸掏出令牌,萧君奕一看,确实是自己的。这一瞬,一下子有太多的真相摆在他眼前,竟让他不知所措,皇后死了,怎么可能,还有十皇子……一想到那个孩子,尽管他不满皇后,但孩子终究是无辜的,才那么小,叫他一声师父,他又怎么忍心他有事!

“奕,我从京城一路赶到这里,就是为了将令牌给你,只要你平安无事就好。”香芸说着,将令牌递过去,萧君奕木讷的接着,始终不曾下马,她有些失落,不,应该说很失落。

难道是见她没死太震撼呢,还是皇后给他的打击太大?为什么他不是激动的下马拥抱她,为什么他的表情如此冷漠?

才这一点点冷遇香芸就受不了了,她记忆中的萧君奕总是围着她转,以她为中心,哪里会知道,自从她“死后”,萧君奕就和便了一个人一样,用冷漠冰封自己,曾经他对无双的恶语相向,比现在对香芸的态度可是要恶上百倍都不止。

见萧君奕一直没有反应,对自己也不热情,香芸有些不高兴,赌气道,“令牌给你,也看见你平安无事,那……那我走了。”

香芸说完,并没有立即调头,她等着萧君奕的反应,可是对方只是出神的看着自己,不语。

“我走了。”香芸又说了一次,话也收不回,尴尬的转身而去,一颗来时欢悦的心,这会儿郁闷难过极了。

她压根就没有觉得自己离去这几年到底错过什么、失去了什么,又真正伤害了什么,就以为自己还活着、自己回来了、自己说心里有他了,萧君奕就会和过去一样,喜上天去,将她捧在手心。

树林里荆棘很多,香芸赌气的走着,故意撞过去,被刺条将衣服勾破,划伤了肌肤,她痛得哎呀的大叫一声,可是,回头,那男人还是个冰山,不懂得怜香惜玉,仿若自己是陌生人一般。

她可是香芸啊,他的妻子,严格来说,虽然只是未婚妻。可是,他也不能这个态度啊。她丝毫没有意识到,将他变成今天这样子的人,正是自己。

她恨恨的站起来,继续往前走着,摇摇晃晃的走着,终于,身后传来萧君奕的声音,“等等。”

她回头,眼睛里含着泪,指了指被勾破皮的腿,“好痛,奕……”

一声声“奕”将他拉回到过去,可是,那过去的最后,有他最不堪回首的记忆。

他无法只记得香芸的好了,因为她活着,那被戏耍的感觉挥之不去。

“这样走会迷路的,我送你出去。”

萧君奕的话再次让香芸的心情跌入冰点,他不是挽留她,竟是送她走,眼泪再次汹涌而出,女人是水做的,而萧君奕最受不了女人哭,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你不爱我了吗?”她不甘心的问。

萧君奕策马过来,“多谢你送来令牌,可是西北只是战场,女子多有不便,还是送你出去吧!”

他对她很是疏离,没有过往的感情,一切回到的陌生人的地步。

香芸也无话可说,将手伸给马背上的萧君奕,仰头望着他,梨花带雨的样子。

萧玄钰下意识的伸手要去拉她上来,耳旁却忽地响起无双的声音,“你的马背上,只能有我一个人,你的心里也只许有我一个人!”

萧君奕仓惶四顾,没有无双,一切不过是一场幻听。其实,也算不上幻听,这是曾经被罢免将军职位,陪无双骑马游玩时她在他怀里说的话,当时他还用自己浅浅的胡渣扎她,说她霸道。可是,他也爱极了她的霸道。

“奕……”香芸手都举酸了,萧君奕还不拉她上马。

萧君奕回过神来,翻身下马,“走吧!”

香芸失落不已,不肯走,垂头看着自己的脚,鞋都磨破了。萧君奕怀揣着令牌,突然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再看看香芸,一时间心乱七八糟的,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想哪样。

萧君奕将香芸弄上马,自己则牵着马走,一直不曾主动说什么。

香芸心里虽然难受,却也知道自己曾经伤害过他,要愈合是需要时间,更需要她的态度的。

走了好久,香芸怯生生道,“奕,你是不是还恨着我?“

萧君奕不说话,香芸反而安心,就怕他说没有,那么她就彻底没戏了。

一个人,如果还恨着你,证明心中有你,还爱着你。

香芸突然觉得开心,她少女时期是皇后的棋子,没有爱不敢爱,感觉没有青春过一般。如今过了那个时期,反而又如少女一般会患得患失,会不淡定,会羞涩。

“你刚才听见哨子就赶来了,我知道,你心里还是有我的,对不对?奕,我知道错了,你能原谅我吗?四年来,我从不曾忘记过你,你呢,有没有也一样?我很后悔当初受命于皇后,被她利用伤害了你,你能给我个机会,就当让我恕罪,做你的丫头侍婢都可以,奕,不要赶我走好不好?”

马背上香芸带着哭腔说着,萧君奕硬着心肠当做没听见。

“我出去了也没地可去,我的家人全被皇后杀了,她一直想杀我。如今出去,我就只是一个人,奕,我好怕,我不想一个人,不但孤孤单单的活着。我说过不会让你孤单,我一直记着,我来了,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不会让你一个人,你能不能原谅我?”她半撒娇半讨好的说着,萧君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她知道,他在挣扎。

分离四年,想要一朝建立感情,确实不容易,就算是恢复,也是需要时日的,她愿意等。

“天都快黑了,我出了树林能去哪,我一个姑娘家从京城赶来,一路上……”香芸越说越怕,真的怕了,她不知道出去了,离开了萧君奕,她怎么办。

萧君奕重重的叹息一声,从没有想过,做个决定这么难。

他一贯就是觉得,给不起未来的人,他是不留不纠缠的,就如同秋容。他无法许诺她以后如何如何,便从一开始就随意她的去留,更不曾给过她丝毫希望。

或许,这也正是她背叛他的原因。

千雪也如此。

然而,这一切里,除了无双是个例外,一开始哪怕给不起她未来,他同样也不愿意放手。原因很简单,就是不想。

可是,香芸,如果在四年前,他会死死的不放手。可是如今,他身在西北,心在京都,他又能给她什么?既然什么都给不了,留着岂不是相互折磨。

可是,她是香芸啊,是他曾经深爱且念念不忘的人。为什么,她出现了,他对她如此冷漠无情?萧君奕也不懂这样的自己,内心一直在煎熬,一直在挣扎。

忽地,前方的草丛不正常的动了动,萧君奕大喝一声,“出来!”

香芸不解,然而才片刻功夫,竟有不少黑衣人钻出草丛,将他俩团团围住。

“谁派你们来的?萧玄钰!?”萧君奕质问,右手已经握上剑柄。

“太后早就知道你心怀不轨,不过香芸郡主,这还要多谢你带路,不然,怎么能轻易将萧大将军骗出军营呢?”黑衣人说着,示意手下人一拥而上。

香芸急忙下马,抱着萧君奕的胳膊,躲在他身后,“我什么都不知道,太后利用我,奕,怎么办、奕……”

说话间,黑衣人已然携剑而来,萧君奕的左胳膊本就受伤了,虽不握剑,却也不利于发力,更何况惊慌失措的香芸一直抱着,压根就没有注意到他受伤。

刀剑相抵,拼杀一触即发,香芸像受惊过度的孩子,一直大叫,那刀剑拼杀的星光,和满地的血,都让她想起家人惨死的样子,吓得只剩大叫。

她松开萧君奕,蹲在地上抱着头极度恐惧的样子,众人纷纷袭向萧君奕没人理她。

香芸蹲在地上一直不停的呢喃,然而在这杀戮中,谁又听得见。她捂着耳朵,可是,依旧听得见家人临死的挣扎声、哀求声。然而那些人奉皇后之命,哪里肯放过他们?她亲眼见自己的父母兄弟倒在杀手的刀下,她的弟弟那年不过才八岁,他们也不放过,她好恨,也怕极了。

四周都是惨叫声,香芸已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她抬起头,什么都看不见,只身陷入一片黑暗,只有那死亡的惨叫犹在耳畔。

她不能死,她好怕、好怕……

香芸不敢不顾的跑了起来,然而,萧君奕正好腹背受敌,香芸这样一撞,反而替他挡了一剑,那长剑穿过她的右臂,香芸吃痛的叫了一声,所有的幻觉都消失了,这一刻,她清楚的感觉到了痛,靠在萧君奕怀里,依旧没有半丝的减轻。

但值得高兴的是,萧君奕脸上有了担忧、惊恐,他还是担心她的。她心里的失落顿时就荡然无存,太后想利用她,哪怕是嫁给萧玄钰也逃不过一个利用,更何况萧玄钰心里有阿九,还有现在的无双。她争不过,她也不要去争,她就要萧君奕,那个一心一意只爱她香芸一人的萧君奕。

厮杀还在继续,陈南的人及时赶到,杀了黑衣人一个措手不及,然而,萧君奕一句留活口还没说完,那群人自知不可能活命,纷纷咬破牙缝里的毒药,当场毙命。

“将军,你没事吧,将军!”陈南凑了过来,萧君奕左臂因战斗伤口裂开,全是血,而他怀中的女子更是血人一般。

陈南定眼一看,吓得大吃一惊,“香……香芸郡主!”

香芸只觉得痛得要死去了一般,她的头昏昏的,可是,痛楚让她依旧残存着意识,她拉着萧君奕的衣领,“奕,我是不是要死呢,我好怕,我不想一个人……”

“你没事,你不会死的,不会!”现在抱回去恐怕就失血过多而亡了,萧君奕忙撕掉衣角给她包扎,而陈南去找应急的止血草药了。

“奕,抱紧我,好冷、好冷……”香芸气息变得微弱,她觉得自己真要死了一般,哀求道,“你能不能原谅我,奕,我错了,我……”

“以后再也不提这事了,过去了,我不生气,不生气……”萧君奕心如刀绞,抱着香芸,看着她脸色苍白如纸,胳膊一直在淌血,那一剑刺穿了右臂,伤势极为严重。

他已经眼睁睁看她死过一次了,再也承受不起第二次。他以为狠心的送她走,放她彻底消失在自己的世界里,自己就会不痛不在意无牵挂了。

可是,当她为他挡剑,奄奄一息在他怀里时,他还是不可避免的心痛了。他骗不了别人,更骗不了自己,他在乎、他在意,他还是无法彻底忘记过去,香芸,这个名字已经深深的刻进他的心里,忘不了、忘不了……

战场上的千军万马都不及这一刻的紧张,他还没有和她共享重逢的喜悦呢,怎么就要再次面对这死别?

他从来没有想过,再次面对失去他的恐慌会如此煎熬。

伤口一直在流血,香芸喊着他的名字,渐渐陷入昏迷。萧君奕彻底慌了,拼命喊着她的名字,却没有一丝反应。

陈南终于找到了止血的草药,嚼烂了覆在伤口上,才止住一点血,然而伤口太大,必须马上回营医治。一群人,立即马不停蹄的回了军营,军医为她施诊封住穴道,这才避免了血崩。

整整一夜,军营才将她的血止住,且进行了缝针有助愈合。此刻,她正陷入昏迷之中,军医从里面出来,说可以进去看了。

萧君奕这才走进来,香芸躺在床上,床单上依旧有她的血迹,那触目惊心的红,让刚刚经历战争的人更触目惊心。

他们这群人,杀人无数,可是,却比谁都渴望和平,厌恶杀戮。

而战争的根本,就是为了和平。

然而,想要真正的和平,太难太难,恐怕只有一统天下,才能达到完美的和平境界。

香芸还活着,本该是高兴的事,可是,为什么这么痛。她带给他的感觉,总是如此难受!

她的脸上尚有血迹,萧君奕一想到她一介柔弱女子用血肉之躯为自己挡剑,心中就大为震动,更多的就是感动。冒着杀头的危险偷令牌,又从京城到西北,一路该有多艰辛,他比谁都懂。

可是,为什么会是香芸?

为什么出现的是香芸?他的心都乱了,当他决心当个好丈夫,和无双长相思守,忘却香芸的时候,为什么她又出现呢?

曾经的一切,他渴望的一切,全都回来了。她说她爱的人是自己,他该欣喜若狂,因为他等了很多年、盼了很多年。哪怕曾经被香芸伤害,他都愿意不惜一切代价让她活过来,因为他爱她,可以什么都不计较。

可是,她活过来了,为什么他又不珍惜呢?

萧君奕很厌恶自己的状态,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心了,给香芸擦着脸上的血,看着看着,这张脸就成了无双。他彻底乱了,此生,他念念不忘深爱之人,到底是香芸,还是无双。

是谁像了谁,又是谁让他沉沦?

止痛散的功效过了,痛楚让香芸醒了过来,看着萧君奕,那个唯一在她心底有一席之地的男子,那个在她懵懂岁月里对她最好的男子,原谅她过去不懂珍惜,现在她想要这一切,希望不要太晚。

“奕……”她虚弱的喊着他,左手牵着他的手,渴求道,“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我们错过耽误了那么多年,我对不起你,可是,我还是喜欢着你,奕,你也一样紧张我,是不是?我知道你也是爱我的,我好高兴,哪怕现在死去,我也没有什么可怕了。只是唯一的遗憾,就是……就是不曾嫁你为妻,没有履行自己当初的誓言陪你到老……”

说着,痛楚一波接着一波,她咬牙忍着,终是受不了,痛得哭了起来。

萧君奕微微抱起她,香芸在他怀里低声哭泣,眉心紧紧的揪做一团,那痛楚是装不了的。萧君奕的心也跟着紧紧的揪了起来,她哭着喊他的名字,她哭着说不想死,想和他在一起……

曾经她是如此的文静,什么都不愿意开口,永远羞怯的。他想听她一句喜欢,比登天而来,可是如今,她和他一样,同样经历过失去的人,不想再失去了。

当她哭着痛着说不想离开的时候,他心中五味杂陈,除了静静地听着,除了抱着她,再也做不了别的。

后来的后来,她哭久了睡着了,或许是痛晕了过去,然而手却抓着他不肯松。萧君奕无奈,只能这样陪着她、抱着她……

当渴望已久的一切都回来时,他才发现,自己竟如此的懦弱,连迎接的准备都没有做好。

香芸,那个曾经刻骨铭心的名字,似乎随着时间被慢慢淡忘,这种发现,让他不知所措,满心不安。

她哭着问他还爱她吗?他真的不知道如何回答。

她活过来了,连同那些伤害也一同回来了。

他与萧玄钰之间永远不可能再复当初的绝望,她可懂?

曾经亲密无间的两个人,曾经渴望并肩作战的两个人,如今却视对方为死敌,争斗不死不休,这种悲凉,她又何曾体会?

看着香芸,就想着曾经三人一起的岁月,当初有多么无忧,现在就有多么残酷,是谁让一切变成这样的?那人不仅仅是香芸,或许该怪的人,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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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皇宫。

皇上驾崩,宫中披白绸五日,以示哀悼相思之情,并国丧一月。

随后举行了大葬,皇上葬于皇陵,一切因有太后打理,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国不可一日无君,虽皇上病重还未及写下传位诏书便已驾鹤西去,但是,大梁立有太子,且皇上在病床前口谕众大臣传位太子,一切毫无疑义,太子萧玄钰登基称帝。

太后之意是五日后便举行登基大典,然而萧玄钰遵循孝道,决定等国丧期满再行登基大典。

如今,虽未举行登基大典,但朝中元老也为萧玄钰举行了简单的仪式登基,真正的大典在一月后,届时,有外使入京,心底要接受八方恭贺。

这一日,由朝中元老张罗的登基仪式在金銮殿举行,无双及众宫女跪在殿外跪拜新帝,她听不清礼官的话,不知道那些溢美之词具体是些什么,只依稀看见萧玄钰一袭明黄龙袍气宇非凡、最贵无比。

没有了轮椅,他行动自如,高大挺拔,穿上龙袍,更是位年轻温持的帝王。

他一步步踏着台阶,走向那龙椅。

在他坐定那一瞬,群臣跪拜,山呼万岁。无双跪在外面,随着宫女们茫然的说着: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一切恍若梦一场,萧玄钰当了皇帝,她真的做梦都没有想过,那个初见不受帝王重视且身患残疾的恒王,他,当了皇帝?!

无双卑微的跪在地上,耳旁是一遍又一遍的“皇上万岁”,她忽而觉得荒凉,很多年前,先帝是不是也是这样,坐在那金銮殿上,受群臣朝拜?

一生,从繁华到没落,也许只有到死,才能明白,不过是转瞬之间,虚梦一场。

如今萧玄钰当了皇上,那萧君奕,他该怎么办?回京臣服于萧玄钰?

无双不知道他们俩会如何,但显然,如今已是君臣有别了。如果萧玄钰心怀旧恨,想除掉萧君奕,简直是易如反掌。无双越想越怕,萧玄钰是诸皇子中最出色的,他当皇帝无可厚非,可是,他会如何对待萧君奕?

无双担心也没有用,一切,只能是顺其自然了。这些事情,没有一样是她能够掌控的。如今她不过是宫女一名,卑微如尘土,出宫好比登天一般。

透过乌压压的人群,无双抬头看着那高高在上的新帝,盼了多少年,他终于夙愿达成。这一路,走得太久太苦。

新帝登基,自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朝中来了个大洗牌。

兵部张侍郎调去刑部了,而连晟也被放出大牢,接任兵部侍郎一职,按说是升了,且还是要职。

朝中来了个大洗牌,许多生面孔,太后这才知,萧玄钰竟暗地里培育了这么多他的人。其中最受重用的当属杜将军,官拜大将军,至于萧君奕也同样仍是将军,萧玄钰在殿上并未多提及。

一切尘埃落地,不日后,淑妃娘娘被接出了秋宫,与凤仪宫的皇后皆为皇太后。这也是大梁史上首次出现两位皇太后的现象。

因皇后之事,涉及皇家声誉,故皇后一直未被废,同十皇子一同以传染疾病被软禁。其为新帝嫡母,尊为皇太后无可厚非,而淑妃为皇帝生母,为皇太后虽不太妥,却也说得过去。

而张氏太后则尊为太皇太后,其余宫妃皆为太妃,去太庙度过余生,唯有兰太妃可继续留在琉璃宫。

萧玄钰答应过先皇,善待兰妃,便不会食言。而于太后而言,兰妃早已不是什么重要人物了,她有新的朝廷,新的争斗,哪里还顾得上兰妃。

说起兰妃,自先皇驾崩后,她将自己关在寝宫已经好几日未曾露面了,每日只由阿细打点一切事物,就连无双也不曾见过。

然而,今日新帝正式登基处理朝政,无双朝拜完,规规矩矩的回了琉璃宫。

如今,兰妃,不,该是兰太妃了,她依旧住在琉璃宫,不管是先皇还是新帝都对她很好,不过无双也不知道这到底的好事还是坏事,总觉得宫中悲喜真说不准。

朝夕荣辱,谁也说不定。

琉璃宫一如既往的宁静,或者该说有点儿死气,以前兰妃还会在院子里种种花草,抑或绣绣花、弹弹琴。如今先帝去了,她本该解脱了,反而愈发消沉了。

她一直说厌恶先帝,恨他、恨皇宫。然而,先帝去了,她被格外开恩可以出宫,却并没有离宫,依旧待在这她厌恶的深宫里,成为那人的太妃。

花园里再也没有兰妃的身影,无双朝兰妃的寝宫走去,这一次阿细不在,她推门而去,兰妃坐在靠窗的位置,低头绣着什么东西。

“娘娘,您的头发……”无双惊讶的倒抽一口凉气。

兰妃低头看着自己满头白发,抿嘴笑了笑,她原以为自己不在乎,可是,他的离去,让她一夜之间红颜白发,如果这都不叫爱,那什么又是爱?

她一生都不愿承认心中有他,可是,有些情真的是不承认就可以抹去的吗?

已经闭门不出好几日了,不是这一头白发见不得人,而是她想一个人静静的陪陪他,不要任何人打扰,这里只有她和他。

仿若历经一切,大喜大悲面前,兰妃早已没有起伏,淡然得让人恐慌。

她冲无双招手,“过来看看我绣得好不好。”

无双只是看着她一头青丝变华发,惊讶得足不能行,口不能语。曾经温婉动人的兰妃娘娘竟在一夜之间白了头,红颜凋零。

尽管那张脸依旧美丽,可是,女人最在乎的头发白了,无双的心也跟着一片苍白。

“怎么,白了头就这么恐怖,你都不敢靠近?”兰妃说笑着,摸着垂在肩两侧的头发,一扭头正对着镜子。镜中的女子肤白胜雪、五官精致小巧,她算不上国色天香,小家碧玉倒还称得上,她不知道皇上爱她什么,这样姿色的女子,后宫要多少有多少,就连那无双都比她美,可是皇上,为什么就喜欢她呢?

爱情,谁也猜不透,就如同她自己始终不明白,本是恨着皇帝的她,为什么会突然爱上他?甚至到现在,能自由了,她都不想出宫!

可惜,皇上永远不会知道,她爱着他,他永远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遗憾?谁的错?

无双慢慢走近,兰妃平和极了,没有因为白了头而焦躁哭闹,反而看破红尘一般,比过去更淡然了。

那些先皇和兰妃之间的爱恨,终究随着先皇的离世,统统变成了爱,只可惜,先皇永远不可能知道。为什么人总要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才懂得对方的好?

如果当初珍惜点,坦诚点,也不至于如今这般阴阳相隔。彼此折磨了那么多年,终于还要将这折磨延续吗?

无双始终忘不了先皇最后的摸样,他不要见兰妃,尽管如此想念,他都不要见,却一个劲的托付所有人照顾兰妃,只要她想,出宫都可以。

人这辈子,不就是图有人记挂有人爱护吗,有一朝帝王这般宠爱惦记,兰妃终究还是幸福的吧。尽管,她明白这幸福,明白得太晚太晚了。她都来不及好好爱那个人,来不及说一句软话,他就离她而去了。

无双站在兰妃身边,哪怕白了头,她还是好美!

按她的吩咐,无双细细看了她绣的绢帕,是一朵兰花,旁边围绕着一只蜻蜓。无双讶然,“怎么是蜻蜓,不是……应该是蝴蝶的吗?”

兰妃笑,修长的手指摩挲着那只蜻蜓,“你不知道,皇上,不,现在该叫先皇了,他的名字里有一个霆字,与蜻蜓的蜓同音,他曾说,我是这兰花,他就是那相伴不离的蜻蜓,你看,这样多不般配啊,是啊,怎么不是蝴蝶?可是,我们就这样过了一辈子,不般配的一辈子……”

爱情婚姻里,没有对错,没有般配,有的只有坚持,这辈子坚持下来就够了,何苦挣扎太多?

无双轻抚着兰妃的头发,有种将岁月握在掌心的沉重感,这满头白发里,承载了太多太多,说不清也道不明。

“娘娘,奴婢给您染发吧!”无双轻声提议。

兰妃摇了摇头,“这样很好,先皇以前老说我装,看不见真心,那现在就这样了,我就是这个样子,不想再有丝毫的伪装……”

无双点点头,虽然先皇不在了,可是,兰妃看清了自己的心,这点,还是让人宽慰的。

“先皇在天之灵也是希望娘娘平安快乐的,逝者已矣,还请娘娘莫要太过伤心。”无双劝着,将兰妃披散的长发挽起,“奴婢给娘娘梳头。”

“恩,梳朝月髻。”

无双点点头,那是先皇最喜欢的发饰,兰妃以前和他拗着来,不肯梳。如今才敢放开手来爱,不会再有负罪感,心中平静了下来,只用余生来感受他的爱。

曾经的她太执拗了,执拗到用恨来伤害爱,她从没有好好去领过他的情,感受过他的爱,如今,一个人了,她有太多太多的时间来回忆过去,回忆她和他的点点滴滴。

什么时候都不晚,只要她还活着,他们之间的过去就不曾消亡。

无双给兰妃梳着头,忽而小腹一阵收缩阵痛,她急忙扶着梳妆台,可是,依旧站不住,绞痛难忍。

“你怎么呢?”兰妃瞧着她痛得眉心深皱,忙扶着她大喊,“来人、来人……”

然而,琉璃宫本就宫人少,都在外头,听不见兰妃的声音,她忙将无双扶到凳子上,跑了出去。

无双捂着肚子,不知道到底怎么呢。这段时间,本就肠胃不好吃不下东西,一直觉得是小事没看御医,哪里想竟拖成大病,痛得要命,她趴在梳妆台上,兰妃还没� ��回来,剧痛再次从小腹传到心尖,一时没缓过劲,竟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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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

无双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睛,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唯一清晰的是,她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萧君奕回来了,她很开心,可是,一开心过头居然睁开了眼睛,结果,一场梦一场空。

屋里什么人都没用,空闹闹了。

她坐起身,浑身乏力,四下看了看才发现她居然躺在兰妃的寝宫里,吓得她立马要下床。

正巧兰妃和阿细推门而入,忙道,“别乱动,快躺好。”

这是兰妃的床,无双一介婢女哪里敢躺,然而,兰妃却上前将她按在床上,让她躺好,不许乱动。

阿细端着药碗过来,道,“喝药吧!”

无双下意识道,“我没病喝什么药。”说着,又要起床。

“你快躺好,都怀孕的人了,怎么还能乱动?你也真是的,胡闹,怀孕这么大的事竟还瞒我们这么久!”阿细数落着。(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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