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他有妥协的意思，高云鹤语气软了下来：“离将军，说吧。你要相信，无论我做什么，我都是为颜蝶陌好。她拥有蜚国的玺印图，从另一方面说，她是蜚国的新王，所以，你对我实在无需隐瞒。”

“其实，娘子成为离魂剑之后，我和她就没什么关系了。我现在只是单纯的一个魂，可是因为剑身是用我的骨肉造成，所以现在她最多和我有点情绪感应。我倒不是担心你知道什么，而是怕万祁阳对你不利。”

“为什么？”

离火环顾了一下四周，在高云鹤的耳边嘀嘀咕咕了一会儿后，道：“好了，我现在把所有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不过，你要保密。等娘子身体好一些，我自然会把她带回来。现在这个她，不也是挺好嘛？”

说罢，离火头发一甩，大步地往外走了。高云鹤跌坐在凳子上，望着掉落一地的珠钗，久久没有动弹。直到春喜发现情况不太对了，她才小心翼翼地走进来，然后命人将高云鹤送回东中殿。

更深露重，鸦鹊鸣叫。玲珑大殿内灯火通明，除了打更和巡夜的人，大多数人都已经入睡。

高云鹤坐在书桌前，提着笔却久久没有动弹，他保持这个动作已经有半个时辰，似乎神游了一般。

“他就是魂门。”

离火的话又响在高云鹤的耳边，他的身体又忍不住抖了抖。根据离火的话，重生穿越一事，有其特定的规律在里面，所以魂门七百年就会开放一次。

至于规律如何，离火本身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他能随时回到前世。

离火告诉万祁阳，前世的时间是不一样的。即使八岁的颜蝶陌在这里过了许多许多天，她回到前世后，只会觉得做了一个比较久的梦而已。

等十六岁的颜蝶陌回来之时，她的记忆里，会多这么一个梦，仅此而已。所以离火让高云鹤不要担心，这么做不会破坏轮回的平衡。

而今年恶魂之所以可以横行，是因为羽后用鱼宝的心眼彻底触发了魂门。

魂门是一个人，而不是一扇门。

这是容国的密史没有记载的，因为万祁阳的出生得正是时候，所以，他注定要成为万千魂魄通行的载体。

“因为颜蝶陌如今已经是新的离魂剑，她总有一天会和万祁阳成为敌人，所以他的内心无比矛盾。可是，他性格温和友善，还是和你们成为了朋友。”

离火当时的原话便是这样。

高云鹤深呼吸一口气，万祁阳现在是所做的一切，是为了帮万泓渊夺回皇位，也是为了颜家军讨回一个公道。然后第二件事，就是让颜蝶陌杀了他。

这样，魂门就会关闭，世间从此便会恢复平衡。

“历史上每一次魂门开，总会有一个人会承受一切与牺牲，只不过现在这个人，恰巧是万祁阳而已。”

离火告诉高云鹤，他看到的两个万祁阳，一个是前世的魂，一个是今世之人。而那个魂，便是魂门。

因为万祁阳是魂门的关系，他前世的魂，并不能像颜蝶陌一样，重生在自身身上。于是，就有了高云鹤的所见——两个万祁阳。

“噼啪噼啪。”火盆里的木炭不断地烧着，高云鹤的手不知不觉将面前的纸张搓成一团，脑海里都是和离火的对话。

“魂门能不能不关闭？”

“当然不能，你看现在已经死的人，以魂魄的之态回到世间，前世死了的人也在这世间重生，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世间就乱套了。每个人都应该遵循生老病死，万祁阳必须把魂门关闭。关闭魂门后，就再也不会有所谓的前世，人们世世代代会这么一直生存下去。”

“我记得，影子是在羽后开魂门之前就有的了，而不是鱼宝死后。”高云鹤当时依然很疑惑。

离火那时灿烂地一笑：“其实就魂门早就开了，三年前。不然你以为，颜蝶陌和睚儿为什么会穿越重生？只不过鱼宝的心眼过于阴，所以大规模爆发了罢。”

原来，从三年前开始，世间各处就已经有人穿越重生，只不过这种人极少。而且他们并不是平民百姓，他们要不是权贵，就是有冤屈的能人，加上想做一番大事业，他们所以会把重生之事隐瞒下来。而且就算说出来，也没有人信。

像颜蝶陌，每个人都会把她当成疯子。

除了万祁阳。

“只能说，万祁阳特别悲哀。”这是离火最后一句话，而现在半天过去后，高云鹤依然无法平静下来。

夜深人静，高云鹤立在窗前，没有任何表情。桌面上还有放着解药，每日凌晨六点，万祁阳都会命人从饬奴那里提取长倾藤的解药送过来，没有一天不准时。

“呼……你这么好，我们该怎么办？”高云鹤望着绿色的药丸，喃喃一句，继而无话。

天池上，执意要泡一个晚上池水的颜蝶陌，在三更的时候就撑不住了，于是两个人还是提前从冰冷的池水里出来。

“咻。”万祁阳的内力一起，湿漉漉的她立马就干爽了起来。这一次，她不像以往那般虚弱无力，甚至还有点力气。

“王爷哥哥，我觉得我的手臂有劲儿多了。”颜蝶陌虚弱地道，嘴角上扬。

“真乖。”万祁阳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今晚的她比平时撑多了两个时辰，这对于她而言，很难得。

“我说了，我要做天底下最好的恋人。所以，我一定会做到的。”她一笑，眉眼弯弯，眸里都是温柔的光芒。

“好，黎明快来了，我送你回去好好休息。”见她眼睛都要垂下来了，万祁阳一把将她抱起来，准备下山。

原本没什么精神的颜蝶陌，冷不防地冒出一句：“不，我要和你生孩子。”

万祁阳一个踉跄，低下头看着她道：“小小年纪，倒学坏了？”

“小夜跟我说，谈恋爱后，就会有孩子。”颜蝶陌皱着眉头，大惊小怪。

“那是成亲之后的事情。”万祁阳哭笑不得地道，看来真得给她好好配一个先生，要不然她都成为流氓中的翘楚了。

“有什么关系嘛。”

“别胡思乱想，本王送你回去就寝。”

“嗷呜！不嘛不嘛！”

“颜蝶陌，别耍流氓啊！”

南音山巅上，两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树上的雀儿松松了羽毛，继续在巢里睡去。

书殿，一直等颜蝶陌的小夜和春喜，坐在门口昏昏欲睡，就连万祁阳抱着颜蝶陌进来的时候，她们都没有发觉。

“唔……”刚才闹着闹着的颜蝶陌，话说到一半都睡过去了。

万祁阳将她放在床上，轻轻敲了一下门框，小夜惊醒，正要请安。

他制止并低声道：“看好她就行。”

小夜点点头，万祁阳便轻轻掩上门离开了。夜深独行，殿内无声，万祁阳只觉身心轻盈，虽然这个点没睡会有点疲惫，可看着她的身体一点点好起来，心情不由地好了很多。

“王爷。”

万祁阳回到寝殿的时候，想不到高云鹤竟然迎了出来。

“高先生，这么晚了还不睡，是有什么急事？”

“离火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他淡淡地道。

“嗯哼，那你又比别人知道得多一些了。”万祁阳倒也不在意，轻轻地一笑。

“莫恒以前也知道吧。”提到这个名字，两个人的心都忍不住沉了一沉。

万祁阳点点头，轻叹了一口气。

莫恒虽然和千穆有私情，可是一直忠心耿耿。他因为知道颜蝶陌对万祁阳有致命的威胁，所以对她越来越不友善，甚至不惜偷来离魂剑和锤子，将她置于死地。

“对于莫恒而言，他认为自己没错。”高云鹤不知道该怎么说，莫恒被万祁阳处死之前的心情，一定像他这么复杂。

“世间本无对错，只有立场问题。”万祁阳解释道，他曾经劝说过莫恒，也给过莫恒机会，可惜他太固执。

“所以，以后凡是不站在颜蝶陌这边的人，你都会处理掉，是吗？”

“是的。”万祁阳点点头。

“你就这么想死？”

万祁阳眼睛闪了闪，平静地道：“魂门不得不关，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而世间，只有离魂剑是他的致命弱点。

高云鹤久久地沉默着，相处了这么多天，万祁阳对于他而言，不止是一个有知遇之恩的上头这么简单。

“云鹤，到时候她下不了手的话，靠你了。”

“我也下不了手！”高云鹤大声地回道，眼泪忍不住在眼眶之中打转。

高云鹤一直是性情中人，可他也是最能权衡利弊的人。万祁阳平静地道：“我相信你能。”

“我不能……”高云鹤微微抬起头，看着天上的皓月道。一切还没有结束，就要想着怎么离别，何其残忍！

“无须伤感，顺天道而为便是最好。无论牺牲谁都没关系，包括我。我只能说，本王出生时机不太对，早知道在娘胎里呆久一秒也好。”万祁阳笑笑道，可是偏偏是他，没办法。

高云鹤脸色苍白，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道：“算了。”

“先生想到如何取得羽后的命牌了吗？”万祁阳转移话题道，毕竟越快夺回皇位越好。

“羽后从昌帝手里拿走了四个命牌，一个在陈志权手里，一个在假鹩哥手里，还有一个经过陈志权交代，在韩歌南那里。最后一个，也就是权杖，不知在何处。”

韩歌南？

万祁阳皱起眉头：“她？”（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