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一把剁肉馅的刀,正横在肥包的肚子上,颜蝶陌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在这里停留,临时决定速战速决。对于一个内力高手来说,虽然肥包身躯肥大,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他就这样被一个小丫头制服了,他哆嗦着嘴唇道:“小妹儿啊,好歹我们也吃过晚饭,也算是一家人了,不要冲动啊。”
“说,你之前是不是颜家的厨师?”颜蝶陌直接问道,她也没打算伤害这一家人,而且还会好好答谢。可是如今这世道,人人都心有戒心,她没有时间细水长流地感动他们套取消息,只能够简单粗暴地恐吓了。
“不,不是,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怎么会在那种高门大户工作过呢?”肥包紧张地道,那把刀极其锋利,就算是要把他的肚子切开,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娘子都告诉我了。”颜蝶陌见他不老实,唯有把大婶暴露了。
这个坑夫的……
肥包欲哭无泪,道:“小妹儿,你和颜家有什么仇什么怨,也不能这样对我啊!我只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兢兢业业的包子哥!”
“咳,”看来肥包想得太多了,颜蝶陌见他承认了,继而问道:“你可是当年的随军厨师?”
颜蝶陌记得,爹娘征战之前,把府中的一些人也带走了。可惜,那个时候的她年纪小,根本记不住到底有谁。
“是……”肥包一听,再也不敢造次,如今这小丫头来路不明,若是把他杀了,也没地方可以伸冤。
颜蝶陌一听,把刀“哐当”一声丢在旁边,既然是是随军厨师,其实也算军人的一员。
“你能活着回来,真是神奇。”颜蝶陌坐下来。
那十万精英都回不来,一个厨师却安然无恙地归来了。
“这……”肥包和大婶互看了一眼,眼前这个丫头,到底是谁?
“爹!娘!你们把一个疯子带回来骗吃骗喝的吧!”那个在旁边一直打量颜蝶陌的小女子,正是肥包夫妻俩的女儿雀儿,她看来看去,这个蓬头垢面的女子都像是那种流浪的疯婆子。
“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丫头!给我闭嘴!”肥包一听,就差没一巴掌扇过去。大婶儿也使劲儿地对女儿使眼神,雀儿只好闭上了嘴巴,一屁股坐在颜蝶陌旁边的座位上,爹娘怕,她可不怕。
颜蝶陌一笑,这一家人都颇特别,好斗而善良。她对着肥包夫妻俩道:“坐下来继续吃饭吧。”
肥包和大婶一听,虽然身体在不断地抖着,可还是坐了下来,哆哆嗦嗦拿起了筷子。
“我是颜蝶陌。”
她的话一出口,夫妻俩的筷子“啪嗒”地掉在了桌子上,雀儿一个白眼,用得着这么见鬼的表情么。意识到失礼的夫妻俩,赶紧把筷子捡起来:“吃饭,吃饭。”
颜蝶陌也不拘谨,大口大口地吃起了饭,可是刚才被吓得一顿的一家人,哪里吃得下,只是哆嗦地坐在颜蝶陌的旁边,象征性地吃了几口菜,继而嚼了好久好久。
“当年的颜家军,能活着的人不多,大叔,你就陪我吃顿饭吧。”颜蝶陌轻轻地道,今晚离开陵水,也许一辈子都不回来了。
“好,好。”依然紧张的肥包点了点头,虽然颜蝶陌很伤感,可是对这个小姑娘的怜惜,依然被恐惧压制着。
倒是雀儿,一点也不在意,该吃就吃,该喝就喝,最后还不忘记把最爱的番茄炒蛋的汁儿,都刮得一干二净。
这个看似和颜蝶陌同龄的丫头,天真得很。
颜蝶陌见她酒足饭饱的模样,微微一笑,转过头对着肥包道:“你们这孩子,养得甚好。”虽然不太懂得礼数,可透明善良。
“过奖。”肥包尴尬地笑一笑。
吃过饭,营造的紧张也足够了,颜蝶陌的脸虽是都是灰尘,可眼睛却明亮得让肥包觉得渗人:“大叔,我想问问,我颜家军全军覆没的那一天,可有什么奇怪的事情?虽然时间已经久远,可是我相信,若是真有奇怪的事情,大叔一定会记得的。”
“容我想想。”一滴滴冷汗地从肥包的头上滴落,他认真想着,桌子上那昏暗的烛火在不断地摇晃着。
农家小院外,虫鸣此起彼伏。等到颜蝶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夜半的三更。她提着离魂剑,往外走去。
身后那一家三口,对她挥了挥手,无声告别。
虽然颜蝶陌尽量保持冷静,可是腿依然是抖的。在她反反复复的引导下,肥包回忆起了一些东西,他说,那天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就只是井水有点浑浊。
因为只是一点点浑浊,大家都不在意,依然把那水打上来做饭、做包子、洗菜。
肥包还说,打上来的水,会有一点点小小的黑点,出于厨师的直觉,他虽然觉得这有点什么,可是也没太在意,毕竟那口井,是军营中唯一的水源,而且平日里都有人重重把手。于是大家都当是杂质处理了。
可颜蝶陌知道,那不是。
那是黑虫。
一种极其恶毒的传染病的载体,这种生物导致的疾病,也叫黑虫病。这病非常地疯狂,哪怕是皮肤接触到,也会受到传染,而且发病很快,全身溃烂,发脓而死,而解药却一直没有找到。
得了黑虫病,相当于得了急性的癌症。怪不得,颜家军是自杀而亡。
他们身染重病,根本不会回到万安国。
他们不是战死的,而是心甘情愿地死在了蜚国的枉岗。而厨师那些人,因为那天极其忙碌,别说热饭,就连水都没喝上,因此逃过了一劫。
哈,真狠。
颜蝶陌眼眸一冷,她没脸哭,她已经比那些人活多了八年。
“此仇不报,誓不为人啊!”她低沉地哽咽地道。只是,这黑虫病因为太过凶残,早就在所有的国家都销声匿迹,八年前,颜家军还深受其毒,实在令人费解。
寂静的长街中,颜蝶陌的步伐,稳健地踏在青石砖块上。一个在转角处的身影,一听到她的脚步声,原本慵懒靠在墙上的身子,立马立正了起来。
“嗡。”颜蝶陌手里的离魂剑,忽然发出一阵轻响。
“离火,别紧张。”她轻声道,若是离魂剑出鞘,必定会惹来北王府的人。她警惕地看了一眼前面,只见一个高大的身躯,在夜色中一步步地向他走来。
那姿态,那手轻微摆动的姿态,颜蝶陌一见,就知道是谁。她退后一步,那人便道:“安静,是不引来他们的唯一方法。”
她眉眼一冷,一言不发。
万祁阳一步步地向她靠近,这么多天不见,她消瘦了不少,而且脸也脏脏的,似乎还有树枝刮伤的伤口。他伸出手就要为她擦去脸上的斑痕,她却一躲:“王爷,请自重。”
他一愣,那手唯有僵在半空之中,他黯然地道:“小王妃,一切都是权宜之计。夫君若是让你不高兴了,你可以打我骂我,甚至可以杀了我,可是不要这样远离我。”
若是以前,颜蝶陌会深感甜蜜,他对她的宠,总是无处不在的,可是,她低下头黯然道:“我不懂你。”
“我……”千言万语在口,可是万祁阳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在她的面前,他过往的能言善辩丝毫也无法发挥。
“嘘。”颜蝶陌示意他不要再说,言语是一切误会的根源。
万祁阳见她这般淡漠的样子,心里一空,可那双眸内都含着热切:“回到我身边,我可以给你暂且安排其他的住处,等到这次紧张的形势过去之后,我们再好好商议其他事情。小王妃,可好?”
“万祁阳,”呼出他全名的时候,她心里一痛,可还会继续说了下去:“你以为,我是因为你娶了千穆才生气?不是的。而是因为你不惜牺牲了我的性命和身份,也要护这陵水的安危。你没有错,可你竟然又私自行动。离魂剑被毁的时候,我已经不抱活着的希望。是你,再次把离魂剑拿了回来。”
万祁阳默默地听她说完,字字句句,都是冷静之级,这才是让他感到恐惧的地方。
“身为你曾经的王妃,我不欠你,任由别人毁了离魂剑换你以后的命。身为颜家的后代,我护民爱民,我颜蝶陌,对黎民百姓也不再亏欠。要怪,只怪我又活下来了,才让你我这般难堪。从此,你我不再有亏欠。”
“小王妃……”
正当他要说什么,颜蝶陌把他的话给打断,继而道:“万祁阳,请你记得,我颜家和你万家,不可能是朋友!只能是敌人!”
“咻!”她抛下一句话,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那夜色无边的长街。万祁阳僵在原地,怎么会这样?
“看,我就说,她从来没有爱过你,”一个人从暗处走了出来:“她只是来把前世对你的愧疚还清,一旦她认为还清了就会离开。因为,她真正爱的人,是我。真正恨的人,也是我。”
万泓渊立在他的身边,每一句话都戳得万祁阳的心疼痛无比,鲜血淋漓。
“皇兄有皇帝不当,跑来这里跟踪,也是太闲。”万祁阳强忍着失去的痛苦,淡淡地道。
“前世当腻了。你爱当你就去当,我这辈子只负责她。我想,她很快就会回来杀你了,等着我们喔。”万泓渊微微一笑,风一起,也消失在夜色当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