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五还是遇到

（一）还是遇到

“晓瑜，你能陪我去参加一个酒会吗？”林正皓问出这句话，我觉得有些奇怪，因为我怀孕之后，他从来没有提过让我和他一起外出的要求，更不用说是参加酒会了。

“一定要去吗？”我想他一定是迫不得已，才会提出让我去的。

“是志贤酒业集团的老总宋志贤搞的一个酒会。宋志贤也就是芷青的父亲。前阵子我们酒店的经济陷入困顿，贷款贷不出来了，资金筹措十分困难，宋伯伯帮了很大的忙。现在他搞了这个酒会，请云海酒店业的一些人聚一聚，一来为他们集团做一些宣传，二来也是和大家沟通一下感情。和他们集团有些交往的酒店都会有人过去。这种场合大家带上女伴会显得自然随意一些，我希望你能陪我过去，顺便和我一起对宋伯伯表达谢意。”林正皓解释道。

林正皓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是应该过去的，人家在关键时刻帮了盛装的忙，作为林正皓的妻子，我应该和他一起过去表达谢意。可是既然是酒店业的一些人聚会，那方至谦也可能会过去，我担心在那样的场合遇到他，又要徒增尴尬。“正皓，如果方至谦也去参加，你会不会……”我觉得，明确地把这个问题摆出来反倒好一些，只是我一时不知道怎样表达。

“放心，我不会像以前一样不理智的。”林正皓说。

“以前我对这件事的处理方式有问题，所以方至谦那边似乎还不能完全释怀，我也多次表明过态度，可是他的想法我是左右不了的。我现在把他当成是一个朋友，我希望自然地和他相处，如果我们说说话、打打招呼，希望不要引起你的误会。”我怕方至谦的一些举动会引起林正皓的误会，就摆明了我的想法。

“晓瑜，我以前对待这些事情，处理方法也有问题，有些太感情用事，有时候不顾及你的感受，我以后会注意的。”林看着我，承诺道。

宋志贤六十多岁，但是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很多，精神特别好，神采飞扬。他组织的这个酒会是个小型聚会，人不是很多，但是酒店业的知名人士都过来了。

林正皓带着我，走到宋志贤身边，交谈了一会儿之后，我发现宋志贤虽然外表严肃，但是话语还蛮亲切的。和我们聊了几句后，宋志贤叹道：“现在我呢，身体不错，事业上也很顺利，如果芷青能够生活得称心一些，我就更加开心了。”他说着看看站在不远处和人聊天的女儿宋芷青，脸上露出一个父亲的慈祥。

宋芷青今天打扮得很漂亮，她的身边围着几个男人，正在热情地和她攀谈，宋芷青这样的人，倾慕她的人当然不在少数，可是纵然被人热情地围着，她的脸上仍有淡淡的落寞，看来，她还没有完全从离婚的阴影中走出来。

“宋伯伯，您不用担心，过一阵子，芷青的情绪就会好转的。”林正皓说。

这时正好有人走过来和宋志贤打招呼，我和林正皓就走向别处，宋芷青看到我们，主动走了过来。她看看我的肚子，问道：“你身体还好吗？”

“还不错。”我冲她微笑。前阵子，我不能理解她的脆弱，我一味的以为林正皓沉迷于旧情，而导致我们之间有些误会，现在想来，自己也太小心眼了。

她见我手里端着杯子，说：“你可不要喝酒，对胎儿不好。”

“我喝的是果汁。”我对她的关心很是感激，我和小宁是同学，在他们三个人的事情上，我一直不由自主地站在小宁的立场上，她却对我没有明显的记恨，还能对我表达关心，这是很不容易的。

我们聊了几句，有一位男士过来和宋芷青攀谈，林正皓便带着我来到一个角落里，说：“你先坐一会儿，别太累了。”

我在一把椅子上坐下来，又有人过来和林正皓寒暄，我就静静地坐着，看着酒会上人来人往，大家相互攀谈，或真或假地笑着。我看见韩总也带着夫人来了，他还是那么健谈，站在人堆里谈笑风生。忽然，我在人群里看见了方至谦，他正和一个秃头男子聊着什么，他的身旁，站着一个短发的美丽女孩，正浅笑盈盈。

（二）你的样子

我禁不住仔细看看方至谦身边的女孩，她瘦高的身材，白净的脸庞，澄澈的眼神，很清纯的模样。她偎依在方至谦的身旁，穿着得体，举止大方，笑容和煦，远远看去，和身旁的方至谦倒很登对。我不知道，她是方至谦为了参加这个酒会特意找来的女伴，还是他刚刚交往的女朋友。也许方至谦现在想通了，开始寻找适合自己的人了吧。

我正发呆，韩总带着太太走了过来，韩太太一见我就笑盈盈地问：“林太太，听说你怀孕了，有几个月了？”

“刚刚三个月。”我礼貌地站起身来，答道。

“你可一点也看不出怀孕，还和以前一样瘦，是不是反应很厉害呀？你这时候可得多吃点，这样营养才能跟得上。”韩太太虽然浓艳肤浅一些，但是对人还是蛮热心的。

林正皓这时也走回到我的身边，对韩总说：“韩总这阵子忙吗？”

“还可以，咱们做酒店业的，乱七八糟的事太多，心里总也清净不下来。林总，真是不好意思，前阵子我不是不想帮你，只是世纪那边资金周转也很困难。”韩总说。

“没有关系，这些我都理解。”林正皓微微一笑。

看来，林正皓前阵子真的面临了重大的经济危机，否则，他不会向自己的对手借钱的。好在宋志贤在这个节骨眼上帮了他一把，要不然，林正皓重整旗鼓会更加艰难。

韩太太这时看见了人群里的方至谦，说：“方至谦怎么也过来了，真是冤家路窄。”

“怎么这么说呢？”韩总嗔怪道，“人各有志，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看来，韩总虽说脾气不好，但心胸还算宽广，又或许是不想在业内人士面前显得太小气。

方至谦此时却带着那个短发女伴走了过来，他在韩总面前到没有显出局促，而是从容地向着我们寒暄道：“林总和韩总都过来了？”

“是呀，方总生意比我们都忙哪，你可过来晚了。”韩总不露声色地笑道，又看着方至谦身旁的女伴问道，“方总，这位是？”

“我的朋友秦雪。”方至谦介绍道。

“是女朋友吧？”韩总又问了一句。

方至谦不置可否地笑笑，又向身边的女孩介绍道：“这是世纪的韩总和韩太太，这是盛装的林总和……林太太。”介绍到我的时候，他顿了顿，但很快就吐出了“林太太”三个字。

女孩冲我们微笑，笑容依旧如刚才一样和煦灿烂。这个女孩虽然称不上惊人的漂亮，但让人看上去很舒服，我想，她应该是方至谦喜欢的类型。

方至谦带着女孩走过去之后，韩太太说：“现在这世道真是的，背信弃义的人都能够这么从容地招摇过市。”

韩总说：“和这种人，犯不着生气。”

我和林正皓都不便说什么，韩太太又说：“倒是这个女孩，怎么看上去有些面熟呢？”她想了想，忽然又看看我，恍然大悟似的对身边的韩总说，“那个叫什么秦雪的，看上去和林太太有些相像，对吧？”

韩总又嗔怪他太太说：“你呀，就是爱乱扯，她怎么能和林太太相比呢？哪里像？我没看出来。”林正皓看看我，没说什么，我也只能低头不语。

酒过三巡之后，宋芷青为大家弹了首曲子，她弹得很投入，曲子听起来稍有些忧伤。一曲弹完，气氛变得有些沉重了。这时候，韩总忽然说：“方总，你不是擅长唱歌吗，给大家来一曲吧。”

方至谦待要推辞，似乎又不便当众驳韩总的面子，他略一沉吟，就走上台去。

他唱起了罗大佑的《你的样子》。记得上大学的时候，有一次同学们搞了一个露天联欢会，方至谦曾经唱过这首歌，他当时说：“我把这首歌献给我喜欢的人。”他唱的时候，一直望着我。

今天，他什么也没有说，径自唱道：“我听到传来的谁的声音，像那梦里呜咽中的小河，我看到远去的谁的步伐，遮住告别时哀伤的眼神，不明白的是为何你情愿，让风尘刻画你的样子，就像早已忘情的世界，曾经拥有你的名字我的声音。”

他唱得很动情，他那种深沉沧桑的嗓音让在场的人变得很安静。我怕自己又会不由自主地失态，忙把目光转向一边，我发现坐在我旁边的秦雪听得很投入，眼睛里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此时此地，也许方至谦的这首歌是唱给她的吧。

我把头转回来的时候，却发现方至谦的目光向我投过来，眼神中露出一抹不易觉察的凄然。他唱着“那悲歌总会在梦中清醒，诉说一点哀伤过的往事，那看似漫不在乎转过身的，是风干的泪眼后萧瑟的影子。”我忽然觉得，他的歌还是对着我唱的，他的眼睛告诉我，他依旧忘不掉那些往事。

如果这世上的事情说断就断，如果人能够每时每刻把握自己感情的方向，那么，世间纠葛也许就会少很多，人心中的痛苦也许就会少很多。可是，感情的事却常常是我们自己说了也不算的。方至谦是一个至情至性的人，他对感情太认真太专心了，所以他才容易不能自拔，才容易伤到自己。我这一生，总也脱不掉对他的亏欠了。

“不明白的是为何人世间，总不能溶解你的样子，是否来迟了明日的渊源，早谢了你的笑容我的心情。”他的歌声让我心里一片凄然，我感觉眼眶又要湿润了。这时候，林正皓忽然伸过手来，握住了我的手，我把自己的手放在他宽大的手掌里，心情才渐渐恢复了平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