拐杖从手中脱落，女人捂着胸口退后了几步，缓缓的，她捂着胸口的指缝开始哗啦啦的渗出血，浸湿了女人脚下的大片地面。

血水通红黏稠，最后女人身体一晃，摔倒在了那通红黏稠的血水中，斑斑驳驳。

陌绯夜站在女人几步远处，被割破的手指已经不流血了，他长身挺立，银色衣衫染着几点血迹，却更像是绣在上面的不规则小花，反而衬的他更加邪魅。

狭长的眸子里藏着难以言喻的情绪，他眉眼深暗，继而脚步抬起，缓缓走到了女人的面前。

“你输了。”他说。

女人不答话，只是一个劲的咳，一咳便呕出大口大口的血出来，似要将身体里的血全都呕干净。

末了，女人狠狠的擦了一下嘴巴，脑袋僵硬的转过来，道：“你比你父亲要强。”

陌绯夜沉默，只听女人又说，“这次我是输了，但是你也不可能羸，我们彼此彼此而已。”

“什么意思？”陌绯夜问道。

“哈哈……”女人忽然笑了起来，边笑边呕出大口大口的鲜血，道：“陌绯夜，就算我要下十八层地狱我也要诅咒你，你今生永远得不到你想要的，最后一定受尽折磨而死！”

女人的声音阴冷，传到陌绯夜耳朵里的时候，陌绯夜只是皱了皱眉头，道：“从开启地门禁咒的那一刻起，你便已经要下十八层地狱了，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你已为你能逃的掉么？”

“是，我逃不掉……”女人道：“但谁叫你是陌夜笙的儿子，所以哪怕让我灰飞烟灭，我也要诅咒你不得好死！”

冷笑一声，陌绯夜说，“灰飞烟灭，你觉得我会这么轻易的让你灰飞烟灭么？”

说完，陌绯夜极快的点住了女人的穴道，指节一抵，不知道抵住了女人的什么地方，只见女人瘫倒地，一遍遍的哀嚎着。

站在长老阁下人全都听见了女人的惨叫声，那声音凄惨至极，让人想起了那次十几年前陌夜笙派人将女人眼睛挖掉的场面。

那一晚，整个地门的人都听得见女人的叫声，那叫声整整响了一夜，可以想象到女人被挖了眼睛的时候带来的是怎么样的一种痛楚。

现在，和十几年前一样，女人的声音又再响起，让人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一晚。

叫声凄厉刺耳，陌绯夜看着瘫倒在地的女人道：“我不会让你那么轻易的死了，如果真的让你这么轻易的死了就太便宜你了，或许仅仅把你关在石林十几年，让黑鸦来啄食你的肉还不够，在这之后，我会让你尝到比之百倍千倍的痛楚，比起生不如死，灰飞烟灭才是简单的解脱。”

耳边陌绯夜的话在回响，女人听着陌绯夜的声音，忽然想到了十几年前，被关进石林的那一夜，陌夜笙也是这样对她说的，说比起轻易的死去，生不如死才是最折磨人的方法，所以他不会让她就那么轻易的死去，他会折磨她，于是才有了这十几年来黑鸦日日夜夜啄食她的肉事。

惨叫，女人的胸前伤口仍在不停的流血，那血迹甚至蔓延到了东方冥的脚边，将他的银色靴子浸染成了一点点的红色。

皱眉，似是对于她的血染到了他的靴子很不悦，陌绯夜看着女人，随即走到了那钉在栏杆上的长剑旁边，拔下了长剑。

长剑上的血珠已经没有了，那剑身的寒芒倒映在陌绯夜狭长的眼底，一片清浅之色。

重新走到女人身边，陌绯夜几乎连眉头都没有皱的就拿剑朝着女人的双腿砍去，只是轻脆一下，女人的双腿便被陌绯夜齐齐的切掉了，再之后就是两只手。

先砍掉一只手，然后陌绯夜又走到了另一边砍掉了女人的另一只手，砍掉女人最后一只手的时候，陌绯夜故意顿了一下，没有那么快速的砍掉，而是一点一点切口不齐的去削，最后将女人整只手臂削下来的时候，只见女人手臂切口凌乱，参差不齐。

比起快速的切掉手脚，缓缓的、切口不齐的切掉才是最痛苦的，那种痛苦首先一点一点的袭上神经，带动所有的触觉感官，最后才开始痛，无与伦比的痛。

一般人经历这种情况，很可能会晕过去，然而女人却没有昏过去，她一声比一声叫的凄惨，那种撕心裂肺的吼，让人难以想象长老阁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然而底下的弟子也没有心思去想，这种撕心裂肺的吼，他们诚然不太想听，但显然是女人活该，如果不是她触动地门的禁咒，女人也不会有如此的下场，所以无论怎么样的惩罚对于这个女人来说都是活该。

每个弟子的脸上都表现出淡漠的神情，姬云姒此时被东方冥紧紧搂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正待要问东方冥，东方冥却突然一跃，带着她一起跃上了长老阁。

眨眼功夫，两个人便到了长老阁上。

两个人跃到长老阁上，入眼，便是陌绯夜拿剑切割着白发女人一条手臂的场面，清辉的月光下，陌绯夜宛若地府来的暗夜修罗，拿着长剑，缓慢而又冷酷地切割着女人的手臂。

白发女人痛得浑身都在发抖，痉挛，痛苦地哀嚎着，那哀嚎声极其的惨厉，仿佛能勾起人内心深处最深的恐惧，刺破人的耳膜，令人无端地由心底生出恐惧。

任谁看到了，都会被陌绯夜脸上的阴狠而又残酷的表情所骇到。

但东方冥没有，他所在意的是，再这样下去，白发女人会死，白发女人一死，续命丸就没了，续命丸没了，那么，姬云姒也就活不下去了。

白发女人不能死。

这样的认知，让东方冥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飞快地出手了，他一手抱着姬云姒，另一只手执着剑，脚下内力流转，仿佛生了风一般，一眨眼，就滑到了陌绯夜面前，长剑直指陌绯夜而去。

那长剑划破空气的声音仿佛龙的吟啸，十分的凌厉，肉眼只能看到一道银白色的光芒，再无其他。

陌绯夜虽然注意力在白发女人身上，但是东方冥怀抱姬云姒，动作不如平时灵敏，陌绯夜也是一等一的顶尖高手，在电光火石之间，东方冥的剑刚指到陌绯夜面前，陌绯夜立刻就反应过来了，他收了剑，迅速一个反手——

哐当！

两把剑冲撞在一起，黑夜中，激荡的剑身迸发出火花，光芒四射。

两个人的虎口均震得发麻。齐齐向后倒退了几步。

东方抱着姬云姒，行动十分不便，他反手猛力把剑插在地板上，才阻止了那巨大地向后的冲击力，让身形稳了下来。

陌绯夜首先停了下来，他眸光浅淡，扫过东方冥，待看清了东方冥怀抱里的人，脸色微微一变，瞳孔紧缩。

姬云姒被东方抱着怀里，说是抱也不准确，东方冥一手执着剑，另一只手只能把姬云姒半搂在怀里，还要时时防止她受伤。

姬云姒脸色十分的苍白，唇色也泛着不正常的白色，额头上隐隐细密的冷汗，显然是受了极重的伤。

正在忍耐着极大的痛苦。

东方冥一停下，稳住身形，头一件事情不是摆好架势对着陌绯夜，而是连忙看向自己怀里的姬云姒，问：“你没事吧。”那声音有些冷硬，是东方冥一贯的冷漠，但细听，有万般柔情在里面。

姬云姒虚弱地摇了摇头，朝东方冥露出了一个浅浅地笑容，虚弱地说：“我没事，你把我放下来吧。”

“不。”东方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这不是他有信心在抱着姬云姒的情况下和陌绯夜对战，陌绯夜是高手中的高手，他清楚得很，一对一都未必能赢，更何况是在他抱着姬云姒的情况下。

但他不能把姬云姒放下，姬云姒现在身受重伤，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取了她的性命，不把她带在身边护着，他不安心。

东方冥和姬云姒两个人的对话陌绯夜看在眼里。

特别是姬云姒那个清浅的笑容，更是刺痛了陌绯夜的心，陌绯夜只觉得他浑身的血液似乎就在此刻冷了下来，冰冷的月光仿佛照射进他的体内，冻结了骨骼和所有的感官。

姬云姒，到底是为寻仇而接近东方冥，还是有什么其它原因，陌绯夜突然不确定，因为他看的起来，她看着东方冥的时候，绝对在看一个仇人。

陌绯夜再次打量着东方冥。

眼前的男人，五官如刀削一般，一袭青蓝色的衣服虽然素朴但穿在他的身上却穿出了几分贵气出来。

身上散发出来的慑人气魄，更是让人无法忽视，那是一种处于万人之上的强大霸气。

毕竟是皇帝。

陌绯夜笑了笑，笑容中带着点苦涩。

东方冥确认了姬云姒无事，才又抬起眸，他的眸中眸光冷淡，似乎冰冷到会冻伤人，冷冷地盯着陌绯夜，冷声道：“放过那个女人。”

陌绯夜眼睛一眯，仿佛觉得东方冥的要求十分的可笑，他勾唇不屑地冷笑：“凭什么？这是我地门的叛徒，自然由我来处置，哪里轮的到你来做主，简直可笑。”

东方冥听了陌绯夜得话没有动怒，面上沉静如水，让人看不透他心里的想法。

他无意和陌绯夜动武，现在姬云姒在这里，若是和眼前的这个男人动武，可能会伤到姬云姒。

陌绯夜知道东方冥是他的情敌，东方冥却不知道陌绯夜对姬云姒有意，在敌人的阵营里，但凡有半点可能会伤到姬云姒，东方冥都不会去做。

东方冥的声音仍然冷硬，但已经有点妥协了，他淡淡道：“我并无意保下这个女人的命，只是我需要拿到她手里的续命丸。”

“续命丸？”陌绯夜先是一愣，仿佛在这瞬间没有听明白东方冥的意思，缓缓地重复了一遍，他的视线再次落在了姬云姒身上，顿时了然。

救姬云姒的救命丸，就算东方冥不说，陌绯夜自然也会拿出来的，只是，东方冥方才刺了雁青萝一剑。

雁青萝是他陌绯夜从小疼爱到大的小师妹。

他的师妹，断然没有让人这样白刺了一剑还不报仇的。

陌绯夜的眸光有些冷，清冷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刚才白发女人溅在他身上的血迹已经干了，鲜红的血在银白色的衣服上，诡异妖冶，就像一朵一朵盛开在冥河的彼岸花，十分的诡异。

陌绯夜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浅淡到几乎看不到的笑容，那笑容说不出的残忍和冷酷，陌绯夜轻声说：“续命丸在我这，我可以给你，但是，你方才，伤我侍女的伤怎么算。”他的声音甚至称得上是温柔的了，那这话语里的意思很明显。

要想陌绯夜给他续命丸，必须先还了刺雁青萝那一剑的债。

东方冥眉头一皱，他盯着陌绯夜那张脸看了一会，半响，缓缓从地上拔出自己的剑。

谁也没有预料到东方冥居然会这样做，在所有人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

东方冥拿着那剑，猛地往自己的胸口刺进去。

剧烈的痛感从东方冥的胸口传来，他闷哼了一声，咬着牙不让痛的呻吟泄出口。

拿剑刺自己，其实比被别人拿剑伤自己更痛，那需要非常大的意志力和一颗决绝的心。

刹那间。所有人都呆住了，姬云姒被东方冥的一只手扶着，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东方冥的胸口被大片的鲜血染湿了。

东方冥穿的是青蓝色的衣裳，颜色偏暗，并没有办法确切地看出鲜血的红色。只是，可以看到胸口前那类似水渍的东西越扩越大。

姬云姒的鼻尖，甚至都能闻到那宛若铁锈一般的腥甜的血腥味。

“东方冥。”姬云姒失声叫道，那声音简直沙哑得难以言喻。

心脏猛然抽痛，就好像一只看不见的大手，狠狠攥住了她的心脏，痛得她几乎都要失声尖叫。

她从来没有想过，看到东方冥受伤，原来她会这么痛。

原来，她已经这么爱他了吗？

姬云姒叫着东方冥的那一声，饱含着痛苦的感情，对东方冥的受伤十分的痛心。听在陌绯夜的耳朵里，何尝又不是一种折磨。

陌绯夜定定地盯着姬云姒好看地侧脸。

姬云姒的侧脸线条十分秀丽，一般的脸融在黑夜的阴影之中，有些苍白，有些消瘦。

却仍让人轻而易举地感觉得到她在心痛东方冥的受伤，在担心他。

“呵……”陌绯夜勾唇笑了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在嘲讽东方冥居然作出如此傻的行为。

东方冥因为失血过多，唇色也有些发白，他低声对姬云姒说：“没事，这点伤，无妨。”然后，又抬起头，朝陌绯夜朗声道：“伤了你师妹的账，这样还，可以吗？”

陌绯夜站在远处，他的脚下，是四肢尽被斩断的白发女人，地板上被鲜血浸满，整个人就好像是浴血而生的修罗。

陌绯夜微微眯起了眼睛，半响，他才慢慢说：“可以，就当你还了那笔账了。”

就算东方冥没有这样做，他肯定也会救姬云姒的，现在东方冥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他自然，也不会再为难东方冥。

陌绯夜深深看了姬云姒一眼。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而又精致的锦盒，朝东方冥的方向一抛。

锦盒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落在了东方冥处。

东方冥伸出手，稳稳当当地接住。

连忙打开锦盒。

开了锦盒，里面一颗圆圆的银白色的药丸，散发着莹润的光泽。

——续命丸。

传说，可活死人，肉白骨。

有了它。姬云姒就会没事了。

东方冥小心翼翼地取出那颗续命丸，锦盒被扔到一般。

他把续命丸放在姬云姒的唇边，温柔地看着姬云姒，柔声说道：“姒儿，快吃了这续命丸，吃了，你就会好了。”

姬云姒眼眶渐渐蒙上了一层雾气，苍白的唇瓣微微张开，含住那颗续命丸，喉咙一滚，便吞下了那颗续命丸。

她从来都不知道东方会愿意为了她做到这种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