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云姒的抽搐的动作很大，东方冥的手臂只得紧紧搂着她，试图让她安静下来。

然而这个方法不太管用，反而是增加了姬云姒的痛苦。

看着姬云姒紧紧蹙起的眉间，东方冥眼底的暗色深了深，揽着她，最后在她的头顶印下了一个吻。

嘴唇动了动，谁也不知道东方冥此时在想什么，而后他在她的耳边低低道：“对不起。”

声音很低，除了和东方冥最靠近的萧进听到了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听见。

萧进心中一动，他想，他跟在东方冥身边那么久，还未听到过他对谁说对不起过，姬云姒是第一个。

也许从宗人府开始，姬云姒便成了东方冥的特殊例外，就像这声对不起一样，姬云姒在东方冥心中已然成了最特别的人。

萧进心生不忍，不禁唤了声，“主子。”

似是没有听到萧进的话，东方冥一遍遍在姬云姒的耳边重复对不起，那声音，由之前的低沉变成了暗哑。

萧进不知道东方冥是不是在难过，在他的记忆中，东方冥一向冷静沉峻，母亲去世时都不见他流一滴泪，这时，萧进只觉东方冥的声音里杂柔着的无比的难过与悲痛，那种难过与悲痛并不容易表露，然而在心底最深处却如同刀割一般的疼。

正如萧进所想，东方冥心底最深处如同刀割一般的疼，那种感觉就像被人挥了一鞭，然后有人拿盐洒在了伤口处，直到那伤口一点点腐烂扩大，蔓延进身体中的每一个角落，拉扯着情绪，心绪如麻。

“对不起，朕保证，不会再逼你，你回来，打朕骂朕也好，朕绝不还手……”

一代君王，低声下气的求着一个女人回来，这是萧进没有想到的，他更没有想到的是，或许姬云姒对于东方冥，不仅仅是特别那么简单。

萧进沉着脸，目光一直盯着东方冥，不知过了多久，萧进只见东方冥怔了一下，而后顺着东方冥的视线看去，姬云姒已经停止了抽搐，如同失去生气的木偶被东方冥紧紧的抱在怀里。

萧进看不清东方冥的神色，只感觉东方冥安静的让人害怕，随后东方冥跟疯了一样捏住姬云姒的下巴，强势的命令道：“没有我的命令，你怎么能死，嗯？”

萧进不忍去看这一幕，只得上前的劝道：“主子，人死不能顺生，您还是节哀……”

剩下的两个字被萧进咽进了喉咙里，下一刻，只听房内砰的一声响，萧进一脚便被东方冥踹的远远，萧进跌在地上，只觉五脏六腑都在翻涌，抬眼看去，他只见东方冥向自己走了过来，说，“萧进，你跟在我身边十几年，愈发是口无遮拦了，她还没死，又如何节哀？”

萧进心底一骇，东方冥的眼神冷的吓人，深深浅浅全是噬人的血色，这么可怕的神色，萧进还是第一次在东方冥的脸上看见过。

他压下心底的情绪，喊道：“主子。”

东方冥没有理会，眼底的血色任人看了都会觉得他好像要杀了萧进一般，就在东方冥站在萧进面前的时候，一声低弱的声音却在此刻传来，“你是想杀了萧进？”

东方冥身形一震，一种不知名的情绪一瞬间从四肢百骸涌了过来，僵硬的回头，东方冥只见躺在床榻上的姬云姒已经睁开了眼睛，气息微弱的看着东方冥和萧进这边。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个大夫，一见姬云姒睁开了眼睛，大夫连忙跌跌撞撞走到床榻边为姬云姒把脉。

刚搭上姬云姒的脉，那大夫眼中猛然变的湛亮起来，道：“奇了，真是奇了……”

萧进不懂大夫为什么要一直叫奇了奇了，然而姬云姒醒过来就好，至少他不用担心东方冥一怒之下将他杀了。

大夫收回手，看了一眼姬云姒之后，目光后又落到了东方冥的身上，说道：“这下不用担心了，姑娘福泽庇佑，只要能醒，便不会再出什么问题。”

大夫的话刚到一半，东方冥三步并两步走到了榻边，紧紧的凝着姬云姒，好似有很多话要说，然而最终说出口的却只有一句，“你醒了？”

姬云姒目光紧紧盯着东方冥的眼睛，她不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但自己在昏过去的时候好像总能听见东方冥的声音，那声音有温柔的、有冷厉的、有霸道的、有命令的。

姬云姒接过话，说，“我醒了。”

只是淡淡一句，却好像给了东方冥很大的触动，姬云姒只见东方冥双唇抿成一道锋利的线，他却没有说话，那噬血的眼底也渐渐褪下了骇人的光芒，变成一片如海的颜色。

忽然，东方冥大袖一甩离开了房间之内，姬云姒狐疑的看了一眼仍旧跌在地上的萧进，问道：“他怎么了？”

萧进当然不会说东方冥以为她死了说了一些难过悲痛的话，咳了两声，萧进只对那大夫道：“过来给我看看，刚才主子那一脚踹的我不轻……”

响午，萧进给姬云姒搬了张卧椅放在医馆的后院里，起因是姬云姒觉得房中太闷，而萧进怕她乱走牵动身上伤口，便将医馆大夫房内唯一的卧椅给搬了来，大夫虽极是不愿，但迫于东方冥的威严，大夫只得忍痛割爱让萧进把卧椅搬了去。

阳光晒在身上暖洋洋的，让姬云姒的骨头都不禁懒了起来，眯眼瞧着天上的太阳，姬云姒问萧进，“他去哪里了？”

萧进知道姬云姒嘴里的‘他’指的就是东方冥，萧进于是答道：“主子正在查那些不周山的那些土匪到底是什么来头，似乎那些土匪根本不是不周山的土匪，据百姓所言，不周山的那些土匪早在一个月前就被官前围剿了干净，所以，那些土匪很可能是别人扮的，装成土匪的样子埋伏主子，至于到底什么目的，只等捉到那些土匪才能另作论断。”

姬云姒听完萧进的话，思忖片刻，又问，“那我们是不是还要在这小镇停留一段时间？”

萧进点头，“一来是因为娘娘身上有伤不宜周车劳顿，去秋山的事情可能要缓一缓，二来趁着娘娘养伤的这段时间主子去查查那些人到底有何目的。”

萧进其实没有说完的是，查那些人到底有何目的是小，让姬云姒养好伤才是大事。

姬云姒眼中闪了闪，没有再问话，只是懒懒的躺在卧椅上，慵懒的晒着阳光。

一连三天过去，这三天之内姬云姒一直没有见到过东方冥，倒是她的伤已经快好的差不多了，医馆对于她这种几天之内就能将伤养的差不多的身体啧啧称奇，总之很惊叹。

整日窝在医馆姬云姒感觉自己的快窝的发霉了，发霉便发霉，让姬云姒无法容忍的是，萧进到哪儿都跟着她，连如厕都要紧紧跟着，姬云姒显然受不了萧进这种行为，不禁道：“我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你不用每天都跟着我。”

萧进正肃的摇头，“不行，主子说了，属下要时时刻刻跟着娘娘，以妨娘娘遇到什么危险。”

姬云姒无奈，“你觉得我在医馆能遇到什么危险？”

萧进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姬云姒。

姬云姒没有办法，萧进拿东方冥的话当作命令，估计她说什么，萧进也不会理会。

顿了顿，姬云姒又道：“我想去医馆走走，这样可以吧？”

萧进点头，“可以，不过娘娘得让属下跟着。”

“嗯，我让你跟着，但是你不能在我跟着晃悠，最好和我保持五步远的样子。”姬云姒说。

萧进再次点了点头，道：“好。”

很快，姬云姒带着萧进便出了医馆，一出医馆姬云姒便整个人好像都要活下来了一样，看着长街两边林立的铺子，还有小贩不绝于耳的吆喝声，姬云姒眼底缓缓露出了柔和之意。

姬云姒买了一只簪子，又去绸缎铺扯了些布料，看见卖桂花糕的又去买了些桂花糕，然后有的没的又都买了一些，姬云姒一个人拎不过来，最后又把所有东西全都堆到了萧进身上。

萧进跟在姬云姒身后，怀里抱着的东西快超过了他的人头，视线被怀里的东西挡住了不少，不过一个出神的功夫，萧进只发现走在前方姬云姒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他的视线里。

一惊，而后萧进发现前方人群里，姬云姒正站在人群中央，目光不知道在看什么。

萧进连忙抱好东西走了过去，好不容易挤到姬云姒的身后，萧进终于知道这里为什么这么多人围成一团了。

大约一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正跪在蒲席上，身前立着一块卖身葬父的木牌，小姑娘身穿麻衣，脸色苍白，不停的对着看热闹的百姓磕头，“求求哪位好心人，就买下我吧，我会做饭，也会洗衣服，粗的细的活我都能干……”

小姑娘咚咚的磕着头，萧进朝着姬云姒瞧去，只见她目光深深，似有想要买个这个小姑娘的意思。

萧进想了两下，不禁在姬云姒身后低低出声，“娘娘，这里人多眼杂，我们还是先行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