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毓山上，折苏的手一抖，滚烫的茶翻倒，溅起几滴在他的手背上，晶莹的皮肤被滚烫的水灼红，他却浑然不知，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他方才突然心神不宁，连茶倒翻都不暇顾及。

这种感觉让他很不安。

折苏烦躁的起身，没有她在这里，生机也不复存在了，走出屋外，寒冬刚过，便是初春，明明已是点点新绿，可是他却觉得一点都舒心不起来。

玖玖，你怎么还不回来？

风拂过折苏的脸颊，微风拂面若女子的手一般，花若丝绸。

折苏，我若是有一天忘了你，那么请记得，总有一日我会来寻你。

一个属于她的声音慢慢回荡在折苏耳畔，可是再也没有响起，折苏心中一慌，“玖玖！你回来了吗？你在哪里！”

再也没有人回答他，折苏施起术法，匆匆赶往京都。。。。。。

在路上他想了无数种可能，可是没有一种是眼前这般的景象——原先鲜红色的血已经变成了暗黑，狼藉一片，地上躺了朵小小的白莲，再无其他。

白莲身上的妖火已经熄灭，可是却是奄奄一息，心脉尽毁。

折苏蹲下身捡起了她，“你就是玖玖的双生子吗？玖玖她。。。。。。在哪里？”

虽然心中悲痛，知道那孩子一定是凶多吉少，即便去找可能也是白费，“玖玖极爱你，我若是救不活你，她即是死也会怪我的。”

明明很想抛下一切，拼了命的去寻她，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能，千百万年了，他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人人都说他是天之骄子，可是天之骄子为什么保护不了她，如果他坚持跟来，是不是就不会找不到她了，是不是就不会弄丢她了？

折苏赶去找漓渊的时候，心中想的，念的都是她，那个他喜欢的小姑娘。可是现在，那个小姑娘在哪里？

他知道，在他离开玖玖的那一刻，他就永远的失去她了，那个笑靥如花的姑娘，那个爱炸毛爱吃醋的姑娘。

。。。。。。

“漓渊，怎么样，能救吗？”折苏的声音没有一丝起伏，看不出什么不同于寻常的样子。

漓渊皱着眉，仔细检查着那朵白色莲花，边看边摇头，“伤成这样，不死也残。”

折苏的瞳孔在听到这句话时猛地一缩，马上又恢复常态，“救她，不管用什么方法。”

他的声音如往昔清冷淡然，可是只有他知道，他再也不会开心了，因为他所钟爱的女子生死不明。所以为了玖玖，他必须救活她的妹妹，不管是用什么办法。

漓渊抬头看了一眼折苏，一摊手，“要救也行，只是这样的身体即便是活了，他日也是短命，你若是想让她像个普通人一般行动自如，我便要向你取一件东西。”

折苏自始至终目光都看着白莲，未有一丝的撼动，他道，“你要什么，只要是我给的起的，都给你。”

漓渊有些惊讶，心说这小子是怎么了，偏要救这只花妖，他清了清嗓子，道，“我要你的头发。”

所有人都知道，折苏平日最爱的就是他的头发，就是断了一根，他都皱着眉盯着那断发看上好久，更别说是把头发绞了，送给别人，可是这次他二话不说，拿起一旁的剪刀，伴随着“卡擦——”一声，银发已经递到了漓渊面前，“给你，快救她。”

漓渊的嘴巴张的老大，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你。。。。。。你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你居然把自己的头发绞了？”

折苏没有回答漓渊的问题，继续用他那双平静如水的眸子看着白莲，说得好听，是平静如水，其实那是绝望，绝望到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救活这个玖玖放在心里的孩子，“只要把头发给你，你就可以救她了，可对？”

漓渊伸手接过他的银发，折苏保养得很好，这头发摸上去滑溜的很，漓渊捏着他的发，“你先出去，我要用银针先把她的心脉接起来，至于以后可不可以行动自如，那可不是我的事了。”

折苏“嗯。”了一声，面无表情的推门出去，平静的眼眸什么感情都没有，就像是一个活死人。

那样触目惊心的鲜血，让折苏还没从她已经离开他的事实中回过神来，明明说好一个月后就回来的，可是为什么，她没有回来？

他现在是不是应该去找她，在碧毓山上时，他听见她的声音，他听见她说“折苏，我若是有一天忘了你，那么请记得，总有一日我会来寻你。”

“你会回来的对吗？你就是来告诉我你会回来所以让我不要去找你对吗？玖玖，我就在这里等你，在碧毓山上等你，哪儿都不去。”折苏的声音淡淡的环绕在天空中，他告诉她，他在这里等她，等她回来与他执子之手。

心中是巨大的空虚，一块重要的东西。。。。。。碎了，但是又给了他希望，那就是等她回来。

也不知折苏在门外杵了多久，只知道漓渊出来的时候一脸疲惫，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你去看看她，她好像是要化成人形了。”

折苏看了漓渊一眼，他从来都没有这么疲惫过，救人对漓渊来说就像是吃饭那么容易，可是这次他却那么的疲倦，“她的伤。。。。。。如何？”

折苏问的是那么的小心翼翼，恐防漓渊说出他不敢接受的话语。

“收了你的东西，怎能不好好办事。”漓渊说得轻松，扶着墙壁，“我先回去休息，那花妖以后还有很多东西需要我照料。”

“嗯。”折苏应了一声，在漓渊与他擦肩走过之时，他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道，“多谢。”

漓渊连一丝的停顿都没有留下，慢慢擦肩，他在心里说道“我听到了。”

见到那孩子的时候，折苏真的吓了一跳，那眉眼，那身形，无一不像玖玖，只是是玖玖小时候的样子。

她小小的脸皱成一团，弱弱的叫道，“哥。。。。。。哥。”

连声音都很像，像极了她。

折苏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是破了功，他抱起那孩子，“我在。”他的脸上滑落一滴泪，掉落在这孩子的手里，玖玖，这孩子是代替你，来陪我的吗？

小小的身子，让折苏不禁落泪，思念像是决堤的洪水，汹涌而下。

原本说的，上穷碧落，也不放手的誓言绝对不会失信于你，这个孩子我会好好照顾的，就算是死，也会好好照顾的。

折苏抱着这孩子，看着她渐渐化成人形，心中感慨万千。

上穷碧落的誓言，定然不负。

五十年后。

在那之后的五十年，折苏的心也渐渐平静，对玖玖只剩下思念，不再像以前一般，一想到她就心痛，反而是可以平静面对了，不是说他对她的心意变了，而是折苏觉得他若不好好活着，玖玖知道了一定会伤心的。

“折苏，又在想姐姐了？”卿臣的样子越来越像玖玖了，甚至一颦一笑，回眸轻瞥，都像极了她，有时候，折苏都差点控制不住自己把她当成是玖玖。

折苏温柔地看着她，“是啊，你长得越发像她了。”

一晃五十年，当初的小娃娃也长得这么大了，五十年，卿臣就修得神身，只能说她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可是幼时心脉被毁，常常咳血，漓渊断言，不消百年，她就会香消玉殒。

想到这里，折苏就又是一阵头疼，他想了很多办法，想要根治这个毛病，可是到现在都没想出个头绪。

有时候折苏会想，若卿臣不在，他会如何，有时候他连想都不敢想，所以，他一定会救她的。

卿臣笑笑，“我弹琴给你听，可好？”

折苏点头。只有一点不像，就是小臣很贤淑，就像是人前的锦袖，如众多女子一般的贤良淑德，就像是漓渊喜欢的类型。

可是，终究不是玖玖，玖玖甚至连弹个琴都不会。

要怎么说那丫头呢，如果她知道，一定会挥舞着小拳头，大声嚷嚷，“你才不贤良淑德呢！你全家都不贤良淑德！”

现在想想，她居然已经离开了他整整五十年，而他，也过了整整五十年没有她的日子。

折苏躺在小竹椅上，听着悠悠的琴音，渐渐闭上了眼睛，梦中只时，有时候运气好还可以见到那孩子，笑靥如花。

上穷碧落，我都等你，在这里等你。

。。。。。。

五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人，很多事。譬如新的生命诞生，譬如旧的事物消亡，再譬如。。。。。。把一个人完完全全忘记。。。。。。

她便是如此，五十年，她已是无颜手下最好的利器，杀人如麻，原先她还觉得杀人是件很可怕的事，可是现在，人命在她的眼里什么都不是，甚至还没来的无颜的一句称赞重要。

她为他杀了不知多少的人，有人，有妖，也有神。

她那时候什么都不想，心中只有无颜以及狐染。她恨极了无颜，爱极了狐染。

随着无颜的力量减弱，她渐渐想起了一些，可是记忆中只有那朵雪一般纯洁的白莲。

于是为了心中的那个孩子，她拼了命的想要变强，变强。

为了无颜可以在某一天败在她的手下。

无颜说，你叫卿玖，于是她就叫卿玖，无颜说去杀了谁，她就去杀了谁，一切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个信念。

她就像是鲜红血色下的紫莲，妖娆带刺，不再是以前天真小女孩。

无颜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情况下喜欢上这个他带回来的女孩儿的，第一次见面纯粹是因为觉得她有趣，后来慢慢地，他发现这个姑娘很坚强，也很强，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强的可怕，短短五十年，她的能力就有超越他的趋势。

或许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女人吧，强的可以和他匹敌的女人。

把她带回来是正确的，就算她恨他，那也是好的，恨也是记住他的一种方式。

。。。。。。

繁花落尽，谁消红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