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丑时,天地间寂静无声,言暖却了无睡意。从言夫人的口中得知五日后就是奉迎大典,若是卫熙没有及时找到她,恐怕到时只能找一个女子冒充她,那么皇帝卫绍峥笼络言家的事也就告吹了;或者是推迟奉迎期限,那卫绍峥就要顶着被天下人嘲笑的耻辱。
辗转反侧,怎么想都觉得处境不妙。言暖索性坐了起来,室内憋闷的空气让她烦躁不堪,披衣推开门,庭中月色正好,不觉间又想起了前世的种种。不知道她还有没有机会回去,虽然时空委员会扼杀了它成立的初衷,但和伙伴们一起努力的情谊还在,若非如此,她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T,他现在过的好吗?
伤感的情怀正浓,多年游走于危险之中的敏锐直觉让言暖感觉到一股杀气扑面而来。她一下子想起了刚穿越过来时那个阴阳门的杀手,上次放过她是看在卫熙的面子上,这次呢?是谁雇凶要杀她?她做了什么让人非杀不可的事?
脑中的想法转过万千,也不过须臾时候。一个利落身影从暗处飘然而下,半边脸庞被头发挡着,露出的一半皮肉翻开,结痂的疤痕交错在一起,恐怖狰狞至极。纵使游走在各朝各代,见过形形色色的人,猛见这张脸言暖还是吓得肩头一颤,但随即镇定下来。
“你不怕我。”半面人肯定地说,她不害怕,这倒是稀奇,即使是男人在初见他这张脸的时候也会被吓到,没想到她一个娇滴滴的女子竟然如此镇静。
“有什么可怕的,你是人又不是鬼,况且就算是鬼又有何可怕。”他身上的煞气很重,但并无杀气。奇怪,刚才她明明感觉有杀气的。修复历史的时候常常会遇到危险,她对杀气的直觉也就格外敏感,她敢肯定那杀气的来源定然另有其人。
“你倒是看得开。”半面人沉默片刻,冷冷开口。“不必找了,他已经走了。”
言暖一愣,略略思索便明白了。“他派你来保护我的?不,是监视吧。”卫绍峥是怕她再出什么差错,这桩婚事已经让他失尽了颜面,若最后不能如愿,不仅违背了先皇的旨意,更是得不偿失,白丢了威严。
半面人没料到她顷刻间就想得如此通透,漠然的眸子中带了淡淡的赞许,但也只是稍纵即逝。“小姐既然明白了,就回房间好好歇着吧,你的伤还没完全好吧。”
言暖清楚他言下之意,是想让她老实在房里呆着,少生事端,养好伤免得影响五日后的奉迎大典。“有劳公子保护了。”说完转身进了房。
她这是在讽刺他!半面人挑挑眉,这个女人果然与众不同。
五日的时间在养伤和准备嫁人中度过,期间认识了她的陪嫁丫头,也是一直以来侍候她的丫鬟龄兰。从这个单纯的丫头口中,她了解到卫绍峥已经有了两妃三嫔一贵人,品阶最高的就是安太后的侄女安佩安贵妃。有了这些人想来她在宫中的日子一定不会太“冷清”。
奉迎大典的当日寅时,人抬金顶凤舆从皇宫正门抬出,前面有御林军开道,随后是诰命夫人、宫女,队伍的前端已走出两里,队伍的后端还在皇宫正门处。沿途路上黄沙铺道,净水泼街,街两边有红、黄两色装饰,一派吉祥热闹庄重。
那边尚书府已忙得不可开交,言暖的闺房里挤满了丫头婆子。梳妆台前,丫鬟龄菊把最后一只簪子插在言暖的云鬓上,仔细端详妆容有何不妥之处。
“小姐,你今天好美啊。”一旁捧着首饰盘的龄兰忍不住脱口而出,铜镜中的小姐眉目如画,风采夺目。云鬓上凤凰金步摇随着她转头间微微摇晃,在烛光下闪烁着傲人的光芒,一如她眸中的自信神采。嫣红娇嫩的唇角微翘,似笑非笑,平添了一抹妖媚。
“还用得着你说,咱们小姐可是洛都,不对,是咱大周朝数一数二的美人。”旁边的丫鬟龄菊敲了一下龄兰的头,“凤冠。”
龄兰把手中的托盘往前递,龄菊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托起凤冠,轻轻地待在言暖头上。固定好后,细声询问道:“小姐,这样可好?”
“可以。”龄菊手巧心细,打理的一丝不乱,妆容艳丽而不失端庄,非常得体。
“好了没啊,奉迎的队伍可快到了。”一个婆子从外面匆匆进来,焦急地催促。
一直在边上咀着笑意看的言夫人闻言敛了笑容,缓缓走到言暖身前,眼睛盯着她的脸似要把她的容颜刻在心里。“暖儿,进了宫以后凡事都要斟酌而后行,不可冒昧。嫁了人就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任性,爹娘能容你,别人可未必了。别太争强好胜,好好照顾自己。”言夫人说着说着眼角湿润,鼻音也重了起来。
“娘……”虽然只有几天的相处,但言暖真实地感觉到言夫人对她的疼爱,这“偷来”的母爱之情让她在异世倍觉温暖。
“夫人,凤舆已经到了门口了,快点吧,误了时辰可不吉利。”外面又进来个婆子,见她们母女似还有许多话要说,不禁着急。
“去吧。”言夫人放开握着她的手,让龄菊把盖头给言暖盖上。
鲜红的盖头盖在头顶挡住了言暖的视线,两个丫鬟搀着她走出闺房,向门外的凤舆走去。脚步踏过庭院、回廊、前厅,最后在大门前停下。
“皇后娘娘吉祥。”两道陌生的女声响起,言暖感觉胳膊一松又一紧,已然是换了宫中的丫鬟搀扶她上凤舆。
宽大的凤舆之上左右两边放着两柄如意,从盖头下方可以看到玉如意的柄尾垂下的明黄穗子。如意?言暖唇角勾起,嘲讽一笑,她嫁到宫里会如意?想起那天王府中卫绍峥隐忍下的憎恶,怕是以后事事不如意才对吧。
凤舆平稳抬起,向着她的未来开去。在那个黄金牢笼里等待她的将是什么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