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纪齐，刚刚那一刺，你刺得太重了，我怀疑他会不会直接把咱俩是谁都给忘了。”

“忘了才好呢！”小小的声音里带着欢喜。

“要是落了疤呢？”语气里根本一点歉意都没有。

“你给他治好不就行了。”有样学样的毫无歉意。

“看心情。”一抹轻飘飘的云淡风轻。

“为什么要戳屁股呢？”小小的脸蛋上满是疑惑。

“欠我的，总得还给我！”岚宛清的脸上杀气腾腾的，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客栈里，一片寂静。

“主子……”夜辰站在门槛上，看着自家主子发呆的样子，眼神怎么看也不对劲，最后只好试探地出声问道。

慕寒茫然的眼神慢慢聚拢，轻声道，“刚刚发生什么了？”

夜辰也不敢多说，心里想，我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了呢，您就这样眼睁睁的让两人走了！这可不是主子的行事作风啊！

只不过主子的吩咐他们谁也不敢违背，看到岚宛清抱着天纪齐出了门，一众的兄弟也不敢出手，只能眼睁睁地看他们扬长而去，临走的时候那个女人还转身竖了根中指，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不过想必也不是什么好意思。

慕寒沉默站在原地，似乎在努力回想之前发生的事情，渐渐的眉头皱起，接着他伸手摸了摸自己……

有点刺痛，嗯？

是谁扎了我的屁股？

他闭上眼，静下心来认真回忆，眼里一段段碎片划过，破碎的思绪也慢慢聚集。

闪过的人影……抛上门框的腰带……还有那送上来的迷人红唇……

脑海里虽然只剩下这三个片断，却清晰无比，他许久不动，最后慢之又慢地抚上了自己的唇，薄唇轻启说道。

“欠我的……”他悠悠地说道，“总得还给我……”

岚宛清照着记忆的路线，找到了“龙之营二七分营报名处”。

她还记得宣传册上说还有十二个时辰招收学员，现在一看果真还有人，有个一头乱发的的鸡窝头趴在桌上，呼哧呼哧的睡着大觉。

奇怪的是，都这个时间点了，来报名的人很多，全都依次在桌前排着队，虽然依然还是参差不齐的乱七八糟状，不过总算还是热闹哄哄的样子。

岚宛清向来就是遵守秩序的好公民，其实是她压根不想跟人挤，到处的汗臭味。她带着天纪齐就跑到队伍的尾巴上去排队，谁知道她刚一站好，前面的队伍就像是洪水分了个道一般，唰地一声整齐划一地分了开来。

“来来，你先，你先！”

桌子那头，一脸睡意惺忪的考官也抬起了头，揉了揉满眼的眼屎，一看到岚宛清，那睡意朦胧的模样一扫而空，两眼放光地看着她。

“这位……”他看了半天，最后好不容易才确定岚宛清是个女人，“姑娘，快请！快请！”

岚宛清慢慢地从人群中走过，感觉到四方的目光全落在她的身上，她就觉得自己像是在走t台一样，下面全是围观的观众。

她大步上前，把宣传册往桌上一拍，问道，“女的可以？”

“当然可以！”

“带儿子一起可以？”

“可以可以！”

“没房没人保没户契也行？”

“行行！”

“单门独院？”

“自然是的！”

“学费食宿，所有费用全免？”

“必须的啊！”

岚宛清盯着那鸡窝头，只见他贼兮兮的双眼在黑夜里放着光，一张脸因为兴奋而变得潮红，看她的眼神就像是饿了三天的狗看到了肉骨头一般，只差没流哈喇子了。

岚宛清一转身，看着身后全都目光灼灼几乎都快把她看穿了的“报名考生们”。

“这二七院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

“先生学识渊博？教官武功盖世？”

“是的是的！”

“所有费用全免，没有一个字骗人？”

“对啊对啊！”

所有的“考生”全都不停地点着头，看她的眼神就像是看到了圣母耶稣如来大帝一般。

“好！”岚宛清一把将册子拖过来，唰唰几笔填上了自己的名字，“我报名！”

“神哪……”鸡窝头一时间激动得都快跳起来了。

“什么？”岚宛清冷眼看过去。

“不是……我说，师妹……”鸡窝头清了清嗓子，谄媚地喊了一声，“师妹，我们现在就走吧。”

“你不继续招人了吗？”

“有你就够啦！”

一辆金光灿灿的马车骨辘辘的驶过来，嗯，看上去还是挺高端大气有档次的嘛！

“师妹请上车！”鸡窝头对岚宛清的态度简直就可以当奴仆一般了。

“他们不一起走吗？”岚宛清一回头，看着那群“考生”。

“他们过会不来。”

岚宛清抓着天纪齐就上了车，她也不怕别人打她的主意，她一穷二白，临时到这里来报名，还能被人占什么便宜不成？

“驾！”鸡窝头欢快地一声将车门砰地一声关上，跳上车策马远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眼巴巴地看着马车离开，直到马车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后，众人全都一声欢呼，接着就一涌而至，到了剩下正在搬桌子撤的其他招生人员那里。

“快点，结账了！”

“欢呼一两银子、排队二两银子、做证三两银子、填报名表三两银子……我今天欢呼九次，排队八次，做证四次，填表八次，一共六十一两银子，快点啊！”

“该涨价了啊！今年你们要是招不够五百人，就要被撤营了，这一撤，大老爷乌纱帽都没有了，那么多人失业，这事多大啊？好歹我们也帮你凑满了，必须涨价！”

所有的五毛党和水军全都乱成一团，一个黑面疤脸大汉掏出了钱袋，一头大汗的挨个发钱，一边小声念叨着，“的！骗人凑数就算了，竟然连女的也一样要！那群老东西，真是脑子发晕了！”

“咱们二七营年年地方比试都垫底，不仅开办时间最后一个，实力也是最后一名，输了这么多年，附近的人全都知道咱们实力不济，根本没有人愿意来报名，所以人数才达不到地方龙之营的最低人额，达不到就要被撤，女的又如何？不管怎么样也是个人，也能救得了二七营。”他身边一个瘦弱柳腰的男子小声劝着他。

“女的去了顶什么用？就能改变咱们营现在的局面？最后比起来还不是一个输字？”黑脸一边拧着脸数着钱，一边心里忿忿不平。

柳腰男也沉默了，一想到自己的未来就觉得前景堪忧，过了半晌才说道，“也是啊，就算地方比试赢了，也比不过上京总营，现在的上京总营总是赢不了西秦追风院，每次都丢尽了脸，听说皇太后都发话了，要是再输给西春，整个齐霄的龙之营都要撤销，英亲王也发了话，落下军令状，今年必须要赢，但是看看我们……”他叹了口气，幽怨地说，“你还别气了，不要说咱们二七营保不住，只怕是上京龙之营，今年之后也要一起消失了。”

“消失就消失好了。”大汉想了半天，最后叹口气，一脸情深意重地看着柳腰男，“小扁，龙之营如果真没了，我们就一起浪迹天涯！”

“大曲，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好的……”柳腰男小扁红着脸羞地搂住了黑面大曲宽厚的胸膛。

马车飞快往前，岚宛清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走了之后的情景，抱着天纪齐就睡着了。

她感觉自己睡了好久，因为半路天纪齐醒了过来，一直喊着饿，又差点老毛病犯了想要袭胸，她和鸡窝头要了点吃的给天纪齐吃了就继续睡，直到睡得不能再睡了，她心里想着碧落泉和清风山不就离城里十几里吗？怎么会这么远？

正当她疑惑不已的时候，却听到鸡窝头欢快地说道，“到啦！”

岚宛清拉开车帘一看，眼前的一幕，几乎将她的一双眼给晃瞎了。

这是神马状况啊？

一片人海，一片花海，那些满含热泪的笑容，那夹道而成的鲜花，只不过……

怎么是明黄黄的？还夹杂一些白得灿烂的白？

所有人一边痛哭着一边带着疯狂的笑容，不停地手舞足蹈的欢快地叫喊着。

“欢迎欢迎！”

一旁还在面容姣好的少男少女，一手拿着鲜花，列成长队，唱着清歌，还有一队蓝衣汉子，一边重重地捶着鼓，结实的肌肉反射着黝黑的光芒。

“咚咚隆冬呛……咚呼隆冬呛！”

鸡窝头率先跳了一下，一群老头热泪盈眶地迎了上来，鸡窝头昂着个头，一副救世主的高傲姿态，面带微笑，轻轻一躬身，对着马车手一指。

岚宛清站在马车上，眼神恍惚，瞬间就觉得眼前的场景，就只差一样东西了。

那就是夹道的中间，摆上一张她的黑白照片，再点上几根白蜡烛，就完事了。她都可以想见有不少人走到她的画像中间，画外音庄严地响起。

“让我们缅怀我们最亲最爱的岚宛清同志，她一生清风道骨，现在就这样走了，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她的精神值得我们学习。所以大家一起来！一鞠躬……二鞠躬……三鞠躬……”

岚宛清摸了摸下巴。

在路上她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准备面临庞大的心理落差，比如风沙里破落的校舍，比如要她交一大笔学费，比如根本没有什么好老师，牛逼教官。按照现代的宣传定律，牛皮吹得越凶，那现实必然就会越坑爹，她早就做好了跳下坑的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