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纪齐身子一僵,过了半天,眼泪才扑簌着从大眼里掉下来,接着他伸出小手,将洛雅紧紧一抱,小脑袋埋在她的怀里,再也不说一句话。
感受着怀里小小身子的惧意,洛雅心疼地轻拍着他的背,转念一想到刚刚天纪齐所说的话,还有他恐惧的模样,她的心里也升起一股浓浓的不安,她微微一回头,看了眼岚宛清所在的方向,心底的惊恐逐步漫延。
岚宛清让苏宁海开始写字……
赤色的刺尖划过,“吐真”也开始发挥效力,天下奇物,任何高手中招之后都无法逃避,只不过在于时间长短而已。
刚刚在书房里,为了迷惑苏宁海,早就点起了淡淡的香,白色烟气缭绕,环绕在岚宛清四周,此刻的她就像是女巫一般,带着神秘的气息,坐在苏宁海的对面。
纸墨笔砚早就备好,全都放在苏宁海的面前。
“所有殷佩敏的事情,全告诉我……从她进宫前,到现在。”岚宛清出声问道。
这时候的苏宁海有些茫然,这个问题实在太大,他一时间甚至不知道该怎么说。
岚宛清略一思索,决定重新问起。
“她做的哪件事情让你印象最为深刻?”
“她心里最怕的秘密是什么?”
“她第一次让你帮她,是做的什么事?”
“你帮她做的事情里,让你最良心不安的是什么?”
“她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你怎么看她肚子里的那个孩子?”
“她是怎么看现在的皇帝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
“她所做的事情,你最不认可的是什么?”
“她让你觉得最痛苦难忘的事情是什么?”
“她最为得意的事情是什么?”
一个接着一个问题问下来,每个问题都单独写在一张纸上,苏宁海有些问题答得很快,有些问题却半天不落笔,甚至很多时候他都很抗拒岚宛清问的问题,整个人都很暴躁还有抗拒,吓了岚宛清好几次,还以为天机刺失灵了。
只不过他越是抗拒的问题,证明是她问得最为正确的问题,而他的反应在当她问到“最良心不安的事”和“她最害怕的事”的时候,他反抗得尤为激烈。
内心深处的反抗,天机刺的强大效力,让他的思维变得很混乱,这让他在回答的时候,语句也很是混乱,甚至让人看不明白他在说什么,只不过岚宛清全看懂了……
她扫过一张接着一张的纸,那些黑字在苏宁海的笔下呈现,每一个字都带着森森的寒意还有杀气,那些过往沉淀在岁月里的暗往事,现在就这样没有掩饰地呈现在她面前,饶是以她坚定的心,也不由得从心里觉得寒气直冒。
苏宁海所写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冷,一件比一件可怕……
那个皇宫,实在是恐怖了。
就算她是现代人,但是通过那些宫斗剧的洗礼,耳濡目染的也知道皇宫的暗和可怕,权力之下,必然是以血为代价的暗争斗,她也从来都明白这一点。但是当她真正接触到的时候,她才知道现实远比艺术还更为可怕。
这些薄薄的纸上写着的秘密,任何一个流露出去,都会引起一个国家的动荡。
岚宛清将手上的纸捏得紧紧,她要知道的事情已经问得差不多了,只是在她心里还有个问题,一直犹豫不决,不知道该不该问出来。
这一生能让岚宛清犹豫的事情很少,如果真的犹豫,那也是她觉得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她有的时间不多了。
岚宛清听到屋外风声来来往往,不用想也知道是慕寒的那些护卫被派来保护她。
一想到慕寒,她神色微恼,这个混蛋,最近是不是装高冷装上瘾了?!
不就是她误会了他一下下吗?
她不就是心疼世景吗?
他连个商量都不打,就把世景安排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还不准她心疼一下了?
就算她不知道他另有安排而冲他发火,他就需要这样高冷对他吗?
冷暴力也是犯法的好吗?
犯了岚氏法则!她非得好好收拾他一把不可!不过再一想,她要怎么收拾?只怕越收拾越高冷,难道要哄吗?
一想到这里,岚宛清就觉得气馁得很,在现代,她泡得最久的就是军事论坛,那些个爱情论坛,她从来连多看一眼都是不屑的!
要是她的死党在就好了,不管怎么说,她们比她有女人味多了,这种问题应该还是信手拈来就能给她好建议的。
唉……想一想,还是不现实,靠人不如靠自己……
她在这边走神,脸上一会苦恼一会发怒,苏宁海就这样呆呆地坐在她前面,眼神发散。
过了半晌,岚宛清才从飘离的思绪中抽身回来,冷哼一声,又再抽出一张纸,这才冷冷地问道。
“最后一个问题。”她说道,“慕寒和殷佩敏……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吗?”
接着她就把头扭向一边,也不看苏宁海怎么写,不过苏宁海被问到这个问题,倒是眉头紧皱,犹豫了许久,最后才慢慢下笔,半天才写完。
写完之后,岚宛清又再扭捏了半天,这才将纸拿过来一看,只见她眉毛一挑,看完之后又发了会呆,最后才将纸一收,放进怀里。
其他的纸,每一张都足以震惊天下,她翻来看去,最后将那些致命的问题,不能被人知道的全都收起来,只留下一张在外面。
之后她就将天机刺收了起来,将椅子一拉开,坐在苏宁海对面,等……
也就几分钟的时间,苏宁海轻咳一声,抬起头来,此时的他已经清醒,只是眼神里还有着几分疑惑。
天机刺能让人的思维短暂的陷入空白之中,一般人也很难察觉,但是对于高手而言,还是会有所感觉的。
比如苏宁海……
他一抬眼,只见书房内烟气缭绕,岚宛清优哉游哉的坐在他面前,他当下心里一惊,一种不安的感觉漫延上来。
当他感觉到手腕上的痛楚之后,看着那明显的伤口,眉头更是皱得厉害,在他的记忆里,怎么完全不记得自己有受过伤?
“你怎么会在这里?”伤口的事情他没有太过在意,而是开门见山地问道,“刚刚你手里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岚宛清不答反问。
苏宁海冷眼看了一眼岚宛清,恻恻地说道,“岚宛清,别以为我不敢在安顺府里杀了你!”
“你还真不敢!”
岚宛清拿着手里的纸,随意的晃着,眼神中满是不屑。
“你找死!”苏宁海一拍而起,手风凌厉地向着岚宛清袭去,却在要落到她面前的时候,动作嘎然而止。
岚宛清啪地一声,将纸清晰无比地展示在苏宁海面前。
“刚刚苏公公兴致甚好,给我讲了个故事,还怕我忘了,特意写了下来,苏公公,你的字倒还真是不错……”
苏宁海只是一瞟眼,就看到了纸上清楚写着的宫廷秘闻,当下唰地一下就起了一身的冷汗。
“这故事倒是有趣。”岚宛清说道,“我已经叫人去复版了,就收在我的密室中,要是我死了,就会有人把这故事给发出去,只怕会畅销天下,你说是吧?苏公公?”
“岚宛清!”苏宁海的手指着岚宛清,满是皱纹的脸皮都跟着发抖,“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不重要。”岚宛清淡淡地说道,“只是苏公公觉得这故事昭告天下好不好呢?”
“你若是想死,尽避去做!”苏宁海收回手,低下眼冷冷地说道。
“我这条命我自当是爱惜得紧。”岚宛清也将纸收了回来,“要是苏公公不杀我,这故事自然会在我的密室里好好待着,毕竟这种情节曲折,人物鲜明的皇帝趣闻,还是不传出去比较好。”
“岚宛清!”苏宁海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抬眼森无比地看着岚宛清问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什么都没做啊。”岚宛清一副无辜的模样说道,“只不过苏公公与我极为投契,一见如故,所以就将这些宫廷秘闻告知于我。”
看着岚宛清一副认真得不得了的模样,一副他们两个简直就是黄昏忘年交的模样,当下气得心里一阵气血翻滚。
书房里一片安静,苏宁海冷着个脸不说话,岚宛清也沉默,无聊的把玩着手里的纸张。
她就这样气定神闲地坐在苏宁海面前,一点恐惧之意都没有,苏宁海看着她的动作,处处都是破绽,他想要杀了她简直就是易如反掌,这个让他和太后都烦心的麻烦,偏偏他不能就这样把她给杀了。
而且他的心里更有无穷无尽的恐惧,这个女人究竟是怎么做到的?竟然从他嘴里橇出了这些秘密!
他行走于宫闱多年,知道不少皇宫暗之事,更参与了不少,要是他嘴不严,早就已经是白骨一堆了。
他甚至于连梦话都是不说的。
但是千算万算,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就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一个小小的安顺府,竹箩倒豆子一般,将秘密全都说了出来。
他再次抬头,看向岚宛清之时,眼里已经多了一抹慎重。
这个平空而出的卑贱女子,一次又一次让太后震怒,别人不清楚,但是他可是亲眼见过殷佩敏因为她,一次次半夜发狂,将殿中所有东西通通摔碎,一个人崩溃痛哭,却又奈何不得。
甚至还得顺着百官之意,为她升官加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