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纪齐也眯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只是很快就爬下椅子来,亲自将龚诚扶了起来,嘴里说道,“龚太师请起。”
龚诚再起抬头时,已经是激动得泪流满面。
“陛下……陛下……老臣怎么也想不到,竟然是您……”他紧紧握着天纪齐的胖爪子,不停地看着他,扫来扫去就像是看不够一样,“您长大了,也比以前精神了,还有这话竟然这么利落……先帝啊,您在天有灵啊!”接着他猛地一擦眼,神情激动地说道,“陛下,您别怪老臣失礼,实在是太久不见,您变化又如此之大,老臣……老臣这是开心啊!”
岚宛清看到他这般真情流露,嘴角微微一勾,心里只觉安慰。
“我变化大着呢。”天纪齐难得被人这样一夸,当即昂着个小脑袋,又恢复了顽皮的子,拉着他的手,走到书桌前说道,“这是《山河志》,对于齐霄的所有地理都有全面介绍,这是《大学》我全都会背了哦,这是《齐霄史记》我已经看到三十二章了,正说到高祖皇帝登基,四方来拜……”
他嘴里说个没完,岚宛清却使劲摇头……唉劣子劣子!实在是经不得夸。
龚诚却越听眼睛瞪得越大,不停地问着,“真的吗?真的吗?”
“什么?《史记》您也看了?”
“啊?《大学》?那本书您不是一向只喜欢撕着玩吗?”
“是麻麻……不对,是岚大人教我的哦。”天纪齐临了还不忘为岚宛清邀功,“我还会很多呢,齐霄的山河大川我全都识得,还有咱们的历史也全记着呢,我也会写字了呢,龚太师,日后我写给你看……”
龚诚向岚宛清投过一抹感激又惊讶的眼神,接着就急急看着天纪齐献宝似的在那里鬼画符。
“什么?这……这这……这不是南洋文吗?您连南洋文也会了?嗯……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唉,这个你都不懂啊?算了,让我来教你好了。”天纪齐轻咳两声,继续说道,“看到了没,这是,的意思呢,就是贱……”
“咳咳……”岚宛清猛地一咳嗽。
再继续显摆只怕牛皮真得吹破了,下一秒龚老的感激就会变成杀机吧!
天纪齐瞬间清醒过来,牛皮吹太过了!跋紧扬起了副天使般的笑脸,顺着椅子就爬到老龚的身上。
老龚惊得两眼发愣,往后一蹦,差一点没将天纪齐给甩下来。
“陛下……陛下……这……这使不得啊……”龚诚惊得语无伦次,慌乱之中就想把天纪齐给放下去。
“龚太师……”天纪齐抱着他的脖子,甜甜地说道,“听说小时候你也是抱过我的啊,父皇还说过,你会一直对我好的,现在你是不喜欢我了吗?”
龚诚手一愣,这才想起来以前确实真的抱过小皇帝,那时候他还在襁褓之中,先帝子嗣不旺,总共也就七个儿子,但是个个不是残就是傻,要不就是智力平平,先帝无数次在他们这些老臣面前感叹,为什么齐家竟然遭此横灾,难道是因为他为政无道,所以子嗣才会这般不利。
当这个小儿子生下来的时候,健健康康的模样让先帝很是喜爱,简直如同珍宝一般呵护着,满月酒上更是喜得喝醉了,抱着孩子拉着一帮亲信老臣,要他们都抱上一抱,说是沾沾满朝文武的智气。
当时众人也全都抱了一圈,他还记得襁褓中的婴儿目光清亮,看起来就带着股机灵劲,当时他们也是真心为先帝高兴。之后这孩子顺理成章的被立为太子,之后他们见面见得也就少了,没多久,先帝突然驾崩,这个孩子就做了皇帝,而朝廷大权却掌握在太后手上。
他们的注意力全都在那个厉害的女人身上,就忽略了在高高皇位上总是打瞌睡的小孩,再后来他们就发现这孩子竟然变得痴痴呆呆,口不能言,连路都不大会,经常会觉得困,除了摸宫女之外,就没有其他爱好。
为此老臣们私下没有少讨论,全都担心齐霄日后的未来。更是感叹,堂堂齐霄大国,竟然连个像样的继承者都找不出,难道真的要女王当道,历史改写了吗?
现在那个小小的身体就在他的怀中,散发着一阵淡淡的奶香,让他不由得回到当初第一次抱他的场景,心里更是迸发出一股浓情的柔来。
在他这个年纪,家里也有两个承欢膝下的孙儿,对这个年纪的孩子,天生就有份疼爱之心,现在抱着天纪齐,他的心里更是忘了他那高贵无比的身份,更忘了自己时时记在脑海里的礼教,心情一激动,将天纪齐抱得更紧了些。
天纪齐就趴在他的肩膀,扯了扯他的长胡子,对着岚宛清猛眨眼。
岚宛清嘴角一勾,这个小家伙,现在真是越来越精灵了,先是提到往事让老龚心生旧意,再用自己孩童的身份让他心疼,看这一招卖萌卖得简直就是炉火纯青,瞬间就把老龚给收得服服帖帖。
“好啦,陛下……”
龚诚抱了一会,终究还是觉得不妥,将天纪齐放下来坐在椅子上,满意地看了好久,这才问向岚宛清,“我想知道,你是怎么与陛下走到一起的?”
当他面对岚宛清的时候,就恢复了严肃的模样,甚至还带着警惕与戒备。
岚宛清也知道他的想法,是怕她心术不正,她也不过多解释,只是将与天纪齐的相遇,简单的说明了一遍。
龚诚听得脸色直变,越听越是震惊,最后才喃喃说道,“竟然是这样!我之前也觉得陛下一直不出面,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奶娘的事情我倒是知道的,只不再去查的时候,她家早已烧成一团灰,人影都没有。这个女人……手段也太狠了!”
“不过……”他突然话锋一转,厉声说道,“你既然一早知道了陛下的身份,为什么不将他送回宫?任由他在外流浪,如果出了事,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天纪齐一看到他竟然敢对岚宛清这样说话,当下翘起嘴,不停地拿小靴子蹬他,龚诚也不理,而是死死盯着岚宛清,一心要个答案。
“这个你也可以问他……”岚宛清看向天纪齐,“一个中了毒,没有母爱,无人撑腰的孩子,我不想就这样贸然把他又送回那个危机四伏,随时都可以丢命的虎口中去!”
“胡闹!”龚诚直觉的斥道,“皇宫又如何能是虎口!不对……你……你刚刚说什么,中毒?”
他猛地一转头,看向天纪齐,天纪齐当下就瘪着个嘴,一副委屈至极的小媳妇模样,大眼里泪光闪动,“中毒很久了,我总是觉得好困,好想睡觉。岚大人说了,我中的是慢毒药,再这样吃下去,我就会和哥哥们一样,变成傻子了……太师……我好怕,我不想变傻子……”
接着他就伸出小胖手,轻轻地拉着龚诚的衣角,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岚宛清之前就与天纪齐商量好了,从头到尾所有事情都不提及慕寒,免得为他添麻烦。
龚诚一张老脸上满是震惊,张大了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最后上前一步,重重地半跪在天纪齐身前,一磕头说道,“老臣护主不力,让陛下如此受难,罪该万死!”
“太师……这件事不能怪你。”天纪齐从椅子上爬下来,抱着他僵直的身体,哭道,“呜呜呜……你知道我受的苦就好,以后就靠你们保护我了,我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看着天纪齐哭得伤心的模样,眼角却半点泪珠都没有,岚宛清只是默默转身,抚胸……这小东西,戏是不是演得也太过了……
一老一小抱头痛哭,当然一个是哭得撕心裂肺,一个则是陪着干嚎,过了许久,龚诚伸手将天纪齐小脸上生生挤出来的几滴眼泪擦掉,一副心疼的模样说道,“既然老臣如今找到了您,自然不能让您流浪在外,老臣就算是拼个死,也要护您周全!现在老臣就写信给太保……”
“龚太师请慢……”
龚诚疑惑地一回头,看着岚宛清,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阻止自己。
“龚太师是打算送陛下回宫吗?”岚宛清问道,“就这样毫无准备,仓促而行?”
“你是何意?”龚诚危险的一眯眼,一牵扯到天纪齐的事情,他就变得很是敏感,“难道我知道了也不管,任由陛下流落在外?”
“贸然让陛下涉险,管了不如不管!”岚宛清一步不让,“龚太师你有没有想过,陛下是如何中毒的?”
龚诚身子一僵,不发一言。
“不将事情真相查出来,不把隐患排除掉,就不能送陛下回去。”岚宛清道,“就算陛下愿意,我也不答应!”
龚诚一挑眉,正想斥她大逆不道,但是看到她认真的神情,还有天纪齐在一旁猛点头的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他虽然很激动,但是不代表他就失去了观察能力,每次陛下说到“岚大人”的时候,小脸都微微一僵,很是别扭,看两人之间的互动,很明显平日里都很亲近,搞不好连“娘”都给叫上了……
唉……龚诚在心底重重叹了口气,以岚宛清狂妄的作风,肯定不会在意什么上尊下卑,对于这个称呼定然也会坦然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