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恨的就是他这样的淡然。
更恨他明明做了对不起她的事情之后,还能保持这样的潇洒坦然!
他的心……究竟,究竟懂不懂她的心!
殿里一面倒的全是为岚宛清说好话的,殷佩敏唇边的笑意慢慢地从冰冷无比,变得平静淡然。
她突然就改了主意,她的心里生出无数的不甘心。
所有人口口声声的,都说她是奇女子,奇女子!这个女人究竟有多奇?
她原本是想在不惊动任何势力的情况下,如同踩死一只蚂蚁一般,将她处死,无声无息。
谁料那女人竟然就是这么强毅,生生的蹿到她的面前来。
突然她就不想费心思去杀她了……
她只觉得太可笑!
她堂堂一国太后,手握皇权,整个天下都要视她为尊,如今竟然要为了一个贱民费心费力,劳心劳神,她怎么配?
拿这样的女人当对手,就是对自己的侮辱。
岚宛清,你不是奇女子吗?那就一步一步爬上来,到我的面前,给你一个看得见我的机会。
之后……
我会让你知道,什么才是绝对的实力!
那就是立于最高层,看你拼死挣扎,看你费心搏斗,看你费尽心思走到你以为的最高峰,再是一个弹指一挥间,让你从云端直直落入地狱。
这才叫痛快!
若今天以强权强压于你,这也赢得太轻松了,甚至于不能让他臣服。
我要以你往上的步伐,让他明白你的无能,让他知道真正的尊贵从来只存在于巅峰之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抹杀。
殷佩敏微微一闭眼,再睁开时,她的眼底一片清明,声音温和。
“众卿所言有理。”她说道,“之前也是哀家太过忧虑了,哀家也想着,朝中再多名女巾帼也是好事,怕的就是委以重任之后,如出祸端有伤朝廷尊严。现在有英亲王作证,哀家也无须如此多虑了。”
“微臣……”慕寒当即一躬身,“愿为之前所言,以身家格作保!”
殷佩敏微不可见的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又再报以微笑。
“既然英亲王愿意拿身家命作保,那西厂的调查也再无必要。”她神情温和,“只是哀家在想,之前议岚宛清任越漠同知,官职太微,不配岚宛清所立军功,不如调往安顺城,任安顺府同知吧。”
这也是升了,直接从一个五品的官阶,升到正四品的安顺同知,之前岚宛清拿到的那些个二七营勋章,就算能越级入仕,最多也只是正六品,现在完全就等同于连升。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之所以不让岚宛清留在越漠,不是嫌她官小,而是不想让她的势力与声望在越漠变大,朝廷为了稳定的局面,自然是不会允许任何官员培养个人的地方势力,所以将她调往安顺城升职,这倒也合情合理,所有人都点头赞同。
旨意确定之后,众人又再询问陛下身体,殷佩敏神情自若,微微摸了摸自己已经不小的肚子,笑道,“陛下身子已经大好,但是御医说了,陛下本来根基不好,大病一场包是不能见风见人,以免感染。不用多久,也就可以理政了。”
众人听了都沉默,自从陛下生病之后,御医们都没有再出宫,更不能和任何官员接触,朝廷里有什么决断,都是殷佩敏说了算。
接着又谈起这次越漠水患之因,汾河坝溃坝的原因,刑部也将边城盐商被灭满门的事情提了出来,这些都是近来朝政争执不断的事情。特别是汾河坝,却年才加了固,今年竟然就溃堤,很明显这中间有猫腻,但是当事的所有越漠官员,不是死于水患,就是死于后来的战乱,想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就变得极为困难。
慕寒亲历那场水患,自然更清楚其中的事委,包括之后越漠府一心掩饰真相,颠倒黑白,冒认领功之事,按照说这时候朝廷上提到了这事,正是个好机会将这些事给说个清楚,但是他却沉默不语,微眯着眼若有所思。
果然殷佩敏听了一会之后说道,“此事已交由西厂侦办,并由永王协助办理,哀家已经令永王好生查办,一旦落实,不管是谁,务必从严查办!”说到最后,已经带上了明显的杀意。
“太后英明!”所有人一瞬间就泄了气,只能耷拉着脑袋表面上奉承着。
龚诚与慕寒交换了一个眼光,后者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哀家乏了,你们散了吧。”殷佩敏突然觉得很疲倦,虽然面前那个人就站在那里,但是他离她好远好远,纵然身边有贴心自己的人,但始终不是自己想要的那一个……
她转过身,长长的凤袍拖在绵长的毯之上,的身影慢慢地转入那一道道镶金饰玉的门户,门户的深处,代表的是人间无上的权威,更是那漫长而永无止境的……
关于落实岚宛清职位的密令,第二天就由朝廷千里加急,一路送到安顺城西厂分部,正式的旨意,之后会以文书的方式正式下达。
岚宛清得到的消息更早,夜辰很快就收到了慕寒的飞鸽传书。
岚宛清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微微有些震惊,殷佩敏对她的敌意她隐约能猜到,很想想象慕寒是怎么搞定那个位高权重的女掌位者的,在她看来根本就没有办法做到,天知道慕寒付出了多少的辛苦努力。
嗯……不会是卖笑求饶了吧,她皱眉有些不悦地想道。
留在安顺城的旨意,让她有些遗憾,倒也不意外,不过麻烦也跟着来了……那些消息灵通的官员们一听说她将在安顺城留职,不管是她的上司还是未来的下属,全都蜂拥而至,请帖像雪花一样洒满了她的屋子。
别的人她都可以不理,但是游文广的她不能不理,越西行省最高指挥官,放话说岚大人前几日受委屈了,所以必须摆宴为岚大人压惊接风,邀遍全城官员名流,在“怡言阁”开席十桌。
岚宛清只能“欣然”携带家眷前往,她的小家眷天纪齐前些日子跟岚宛清饱经战火,虽然七日守城他的粮食没断过,但大多简单,小肚子都瘪了不少,最近对于各种美食是全身心的投入与向往,一听说有大餐可以吃,当即就流了一地的口水。
总督府的马车亲自来接岚宛清母子赴宴,走的时候岚宛清瞄了那两座小楼一眼,不知道那尊贵无比的莫大人会不会赏光前去……听说昨晚她对着那愤怒的百姓生生演了几个时辰,还真的得到了一些不明真相群众的理解,前天西厂在安顺城的分部正式成立,所以莫大人最近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她坐在马车里,一边看着外间的风景,一边与天纪齐闲聊,刚好说到了现代微博里各种抢沙发的,有时候没了沙发可以抢,就只能挂天花板了,天纪齐听得有趣,嘻嘻笑着问道,“什么是沙发啊?”
“第一个回答你的人就是沙发。”
“那板凳呢?”
“第二个。”
“天花板就是第三个了?”
“是。”
小家伙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一圈,突然奶声奶气地说道,“以前他们议事,总是说好长一篇话,之后第一个人会跟着说,臣附议,第二个也跟着说,臣附议,所有人都这么一句话,真是烦死了……以后就叫他们全改成,臣沙发!臣板凳!臣天花板!臣茶几!……嗯,这样有意思多了。”
岚宛清一头黑线。
她突然觉得,关于现代的一些东西,还是暂时不要教给这小家伙比较好。
马车在怡言阁停了下来,这里早就站满了总督府的幕僚,还有一群乱七八糟的生面孔,全是她未来的属下,一看到她来,赶紧有人殷勤地上来将帘子掀开,岚宛清带着天纪齐还有几个随从往前而行,有小二的带领下,七绕八拐的走了好长一截,才到了宴席处。
这里是一座四处通风的水上凉阁,远远看去,游文广等一批人全候在那里,岚宛清也不由得叹了一声,“这酒楼的规模倒真不小。”
“岚大人有所不知。”她身边一个二十出差的青年官员赶紧笑着说道,“怡言阁只是本地第二大酒楼,不过胜在景致特别,菜品精致,所有游大人有重要宴会,都会在这里举行。”
“只是第二?”岚宛清随口一问。
没想到这样大规模的酒楼,在安顺城竟然不是酒楼老大。
那青年官员面露难色,微微犹豫之后说道,“城外风竹山庄,才是安顺城第一豪华酒楼,以往京里来了贵客,还有重要来宾,都在那里招待。不过游大人寻思着那里地方远,您伤势尚愈,不方便周车劳顿,所以安排在了城里。”
岚宛清心里暗想,不是怕她有伤,只怕那地方是销金窟,因为她是女人,所以才不好安排在那里的吧。
“名字倒是特别,谁起的?”她随意说道。
青年官员的脸色微微一僵,抬头看了眼自己未来的女上司,当然他以前早就听说过岚宛清的大名了,还以为真如传言中的是个身高八尺,威武凶狠的女汉子呢,没想到真人反而是这样精致,有种与率真并存的美,这样的气质实在太少见。
而这个女上司的冷冽与干练,更是让他有些吃不透,官场上的话尽是打哈哈的场面话,但是这位上司说话简洁,让他一时间有些摸不准,她是真没有兴趣,还是在暗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