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前程尽毁,杀了你也就是杀了!”蓝世景不管不顾地红着眼吼道。
“顽固不灵,罪无可恕!”慕寒冷冷地看着他,继而说道,“来人啊……”
“英亲王!英亲王!”这时候,蓝世景手下的一百士兵闻风赶来,一来就看到两人僵持不下的局面,一时间急得也顾不上尊卑之分,一扑而上,“英亲王!求您高抬贵手!蓝佰长也是无意冒犯……”
“你们不用求情!他分明就是公报私仇!”蓝世景忿忿不平的大叫。
“你们也看到了。”慕寒表情淡淡的,“像他这般张狂,我又如何能忍得?”
“英亲王!”一百士兵心里一急,噗通一声齐齐跪下,对着慕寒不停地磕头,“英亲王,蓝佰长也是年轻气盛,无意冒犯于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就饶过他这一回吧!”
蓝世景的眼睛里一直怒火重重,此时看到自己的属下竟然这般忠心以护,突然就红了眼圈,用力扭头过去。
慕寒瞟了他一眼,突然也闭了闭眼。
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眼里一片清明,只是无情地看着面前不停磕头求情,却怎么也说不到重点上的士兵,不由得皱了眉头。
接着他对着夜辰看了一眼。
夜辰赶紧走上来,一脚将前面的那些士兵给踢开,“统统走开,跪在这里像什么样子!”然后他抬头对慕寒一笑,说道,“主子,那个……尚武部大营那边葛主帅来信,说是……”他的声音慢慢就小了下去,附身在慕寒耳边说着什么。
众人看得紧张,也忘了求情,全都盯着两人,心里在想着这么关键的时候葛主帅的信来了,会不会是来救蓝世景的?此事还有挽回的余地?
慕寒自始至终都表情平静,只是眼神微微松动了些许,夜辰说完之后就垂手立在一边,慕寒沉默一阵,瞟了眼蓝世景,过了半晌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说道,“葛主帅既然都这样说了,本亲王也不能拂了他的面子,他同样有对蓝世景的处置之权,私闯军营之事,就由他来决定罢。”
众人才缓了口气,接着又听到慕寒冷洌无比地说道,“但是刚刚他刺杀于我,又怎能轻饶?葛主帅想将人带回去,这一点本亲王可答应不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来人啊……”
一队护卫应声而来,将那些士兵挡在身后,团团将蓝世景围住。
“既然葛主帅认为他的兵我不能处置,那我就以地方军规,予以惩戒!”慕寒抬手指着蓝世景,口气冷,“拖下去打一百军棍,除佰长之职,刺杀之罪我不追究,但是他所有的功劳全部抵消!另,作为逃兵,他不能再在尚武部任职,理应依军规,发还本地都督府处理,给我马上押到越西都督府去!”
“英亲王!”
士兵们大惊,一百军棍,功劳全消,去除军职,这无疑于是将蓝世景打入了十八层地狱,还得发配到都督府?
谁都知道都督府对于有罪但是免死的士兵只有两种处置方式,一是取消军藉,打回原藉,二是发配往临近其他军营,而这附近也只有龙齐军这个军营可以接收士兵,但是龙齐军对有罪士兵向来十分苛刻,多半会发放到罪囚营里去。
一山不容二虎,龙齐军与尚武部的关系从来都不算好,龙齐军少帅龙傲天,更是出了名的劣,龙齐军的罪囚营,是由所有有罪士兵组成,待遇低劣,地位极微,更是龙傲天专属的出气筒,据说在里面的人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上战场,不是为了挣军功离罪囚营,而是为了早死早超生……
蓝世景肯定不会愿意发回原籍,那么他十有会发配到龙齐军,蓝世景要是去了那里,只怕会是生不如死。
“英亲王……”士兵们声泪俱下的大喊,拼了命的磕头,希望英亲王可以网开一面,只有蓝世景这时候反而平静了下来,看着眼前的一切,一扭头,泪水滚滚而下。
眼泪簌簌地往下掉,但是他始终咬牙一语不发,牙齿更是深深地在唇上咬出了红红的血丝印。
慕寒抬眼,看了一众跪地磕头的人,神色间似乎闪过一抹不耐烦,他一甩衣袖说道,“这般重罪,我已经饶他不死,你等要是再纠缠下去,莫怪我慕寒手下无情,斩下你等人头!”
士兵们眼见于此,也不敢再说话,死死地低着头,双手泛白的紧紧扣着地面,一腔悲愤难以压制,化作滚滚泪扑扑地落在泥土里。
护卫们很快上前,将蓝世景拖了下去,就地执行军法。
一百军棍的惩罚,所有人都能听见一声接着一声,那扎实的军棍打在肉上的声音,声音干脆而又决裂,一下又一下,啪啪地打在每个人的心上,士兵们闭眼不敢直视,那声声棍响在耳边传来,就像是打在他们自己身上一样。
每个人都只能在棍子声的间歇里微微呼吸,等待着一声或者嚎叫,但是所有纠心的等待都是一场空,空气中除了棍子落肉声,根本就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蓝世景没有,亦没有求饶,所有的声音都被他死死地压在喉间……
这少年平时向来活泼而又聒噪,但是这时候的倔强与隐忍,让所有人都沉默而又震撼。
慕寒负手而立,转身没有看向眼前的一幕,那高挑的身影散发着一股冷漠无比的傲然。士兵们眼神忿恨地盯着他修长的背影,只恨不得自己的眼神可以变成刀子,将面前这个至尊无上的身影给刺穿。
一百军棍打完之后,护卫们将已经血肉模糊的蓝世景拖上前来让慕寒验伤,慕寒并没有回头,只是随意地一挥手。
护卫们将蓝世景拖下去,将他佰长军衣一,送上马车就要押他去都督府。
这时候,之前已经陷入昏迷中的蓝世景,却突然醒转,挣扎着扭过头,对着慕寒大喊道,“慕寒!今日之耻辱,我永生永世必不会忘!”
慕寒的背影微微一震,声音却是平静无比,“悉随尊便!”
马车辘辘远去。
少年最后一声的怒喊,似乎在天空中飘远,惊动一片云,生生落下丝丝细雨。
所有人都默默立于雨中,久久不语,只觉得心痛不已,却又不知道心痛是从何而来。
那一百个士兵也不再求情,默默地站起来,各自将脸上的泪抹掉,离开的时候,全都恶狠狠地瞪了慕寒深深的一眼。
慕寒一直没有回头,默默任身边雨丝飞扬。
他身后人无数,全都遥遥望着英亲王的背影,猜不透他现在的思绪,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还余怒未消。
无人看见,在所有人都看不到的一侧,这个向来潇洒自若的男子,眼里有着浓浓的隐忍与无奈。
许久之后,雨已深,衣已湿,一朵飘叶慢慢拂在他的身下,被他微湿的衣角所盖。
夜辰听到了他的主子,发出了一声修长无比的叹息。
夜已深,一队马队依然在蹄声阵阵地赶着路,在夜幕之下画成一条长长的火线。
因为时间紧迫,岚宛清一行人夜里也在赶路,时至半夜,她却突然惊醒,因为她在梦中看到了蓝世景一身血迹地对着她呼喊,双手笔直地伸向她,嘴里喃喃有声。
“姐姐……我做一切,都是为了你……”
之后一片血海一涌而上,将蓝世景生生地吞没,而她的眼前只有一片刺眼的腥红。
她想要去找,却不知道从何找起,接着就生生醒来,入眼便是黑暗的马车里,天纪齐还在她的怀里安然畅睡,窗外细雨纷飞,淅淅沥沥,但是她的心里却生出一股不安,再也无法睡着,只能睁大了眼,生生待到了天明。
天快亮的时候,她伸手摸了摸自己不敢当里的一个锦囊,锦囊里有张纸条,是慕寒在她临走的时候塞给她的。他这次没有与她共行,只说他有事需要处理,之后会到安顺城与她汇合,并叫她万事小行,还特地祝福,在遇事有怀疑不安之时,将锦囊打开即可。
怀疑?不安?
她只是去安顺城接受加勋而已,怎么会碰到让她怀疑不安的事情?他又知道了些什么?
天亮了又暗,当第二天天再亮起的时候,安顺城也到了。
岚宛清一掀开车帘就看到了高大无比的城门,比起越漠那个破烂不堪的内城大门宽阔实在太多,人流更是出入不绝,还有许多来自外地的商贩,从大门城门一看,城内道路平整,叫卖声阵阵,百姓脸上平和而又安乐,真不愧是一省首府,繁华果然与小地方不同。
随她同行的二七营学生们,这时候也来到了她的马车一侧,这次的越漠之战中,他们也有守城之功,所以一起来到安顺城授勋,至于之后是在安顺城任职,还是回到二七营完成学业,这一切都要看朝廷的安排。
众人看着城门,全都想起了之前在边城和越漠的遭遇,边城倒是热情,只不过热情之后,却是一场鸿门宴;至于越漠,冷漠无视他们,还危机重重。如今来到安顺城,他们又会如何接待他们呢?
眼看城门口半分动静都没有,众人自嘲一笑,果然自己还是太高估自己的地位了啊。
上前几步,他们正打算自行入城通关的时候,突然前方蹄声阵阵,两队整齐划一的兵队从城内而出,当头两手持旗,旗上各写,“越西”以及“督军”,两队人马一出,四下的商贩百姓全都纷纷面露惊惧,皆行避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