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没有,听说越漠出了个人物,还是个女子,叫什么……岚什么清……,不过一个二七营的历练学生,竟然临阵夺了权,还将想要投降的罗聪给推下城头,临时征召越漠青壮入伍,现在带人死守越漠,已经撑了好几天了……”
“但是越漠外城已破,内城城墙低矮,年久失修,城内粮草武器一律不足,能撑到现在已经是奇迹了,只怕撑不了多久了……”
室内讨论得热火朝天,根本没有人注意到,窗外执矛而立的影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
时间一分一秒消逝,到了下半夜,军营彻底归于平静。
“咻……”
突然一支火箭而冲,呼啸着划破夜空的暗寂,直接射上了尚武部总将的窗户。
火箭啪地一声在窗棂上炸开,同时将这夜的宁静给刺破,几乎同一时间,尚武部总将葛穆边从上一蹦而起,风一般一掠而开。
他一出去,一条人影鬼魅一般从他屋后草丛里一冲而出,掀开他屋子的后窗就钻了进去,熟门熟路地进入里间书房,打开一个柜子。
柜子里整齐无比地挂着各类军令牌,千人队到百人队全都有,至于更高级别的符令,则锁在暗柜里,一般将领也不知道在哪。
来偷令牌的人似乎对于符令也没兴趣,甚至也没拿千人队的令牌,只是取出一个百人队出任务的住处,往怀里一揣,转身就走。
突然身后劲风阵阵,小偷头一偏,生生避过一记凶狠的刀风。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出手的人一愣,惊道,“蓝世景!”
夜半偷令牌的少年站在原地,一笑而答,“是我。”神情毫无畏惧,却有些遗憾……总将竟然如此谨慎,在自己内室书房之内,还专门安排了看守令牌的护卫。
“你这是做什么?”护卫一皱眉,看着眼前自己印象很好的少年。
“如你所见,拿令牌。”
“为什么?”
“救人!”
“谁?”
蓝世景不再答了,紧抿着唇,眼里充满了认真。
那护卫看着蓝世景,眼里闪过一丝爱才的神情,压低声音说道,“交回令牌,我可以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总将马上就回来了,你不要自断前程!”
蓝世景略微沉默,叹了口气说道,“好……多谢……”
说完他伸手入怀,那护卫脸上神情一松,往前一步就要去接。只不过一道雪白一闪而过,蓝世景从怀里掏出来的竟然是把短刀,刀光刺亮护卫眼睛的同样,刀背已经狠狠拍上了他的耳侧。
“砰……”
一声闷响,护卫无声地倒下。
蓝世景一伸手将他接住,把他靠墙放好,掩在帷幕之后,微微一躬身说道,“许大哥,谢谢你。但是我不能……”
说完他转身就走。
他身子刚刚飞出窗外,风声一动,葛总将已经回来了。
葛穆边一脸怒气,他知道箭的方向,所以第一时间就一冲而出,不过当他找到那射箭位置的时候,却发现只有一架简易发射的弓箭,一根长长的线牵住扳机,再用一块砖石压住。
这样的设计,刺客可以在任何方位,都能用石头击中砖石,带动扳机发箭,又如何去分辨他真正的位置在哪里?
众将围在那简易弓箭旁边,眼神充满警惕和赞叹,赞叹的是弓箭虽然简单,但是军营中稍微懂点军器的人能做得出来,但是要计算精准正好身到总将窗户可不容易,警惕的是今晚要是找不出这个刺客,又有谁能安睡?
正因为有着这份担心,众将也都不敢回自己屋子,聚在葛穆边的身边保护他。
这样一来,蓝世景顺利地回到了自己营房,以令牌调动自己的百人队,接着去马房领了马,马蹄全以布包裹,他对部下说的是,总将有秘密任务让他们去执行,所以动静越小越好。
蓝世景深受葛穆边器重,也经常在他书房参与军务商议,众人对他的说话也不存怀疑。
蓝世景不想带着自己的弟兄去冒险,只是一人出营远难于一百人出营,他的打算是只要顺利出营,就将弟兄们打发回来,反正不知者无罪,若有军法惩戒,他一力承担就是了。
带着自己的百人队,绕道从西门而出,守门士兵经常遇到半夜执行任务的队伍,所以没有太在意,粗粗一验他的腰牌还有令牌,就打开了门。
蓝世景让弟兄们牵着马先出去,自己留在最后,本来都可以顺利出去的,但是他突然想起自己还有副慕寒送的金丝甲还有宝剑,另外有些上好的伤药,刚刚出来得太过匆忙忘了带了,一想到岚宛清处于凶险之地,这些说不准都用得上,于是又回身去拿,等拿到再回来的时候,守门士兵还等着他,一看他过来,就要给他开门。
突然身后一阵喊声传来,“拦住他!”
蓝世景心里一惊,回头就赫然看到火把之下,葛穆边匆匆赶来,身后是那之前被他击晕的护卫。
蓝世景第一反应就是自己之前心生不忍,下手还是轻了些,对方才会这么快醒来,但是现在后悔也没有用,他能做的就只有一个字,那就是闯!
“砰……”他一个肘拳而上,将愣然扶在门边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士兵给击晕
接着他一跳而起,一把将落下的钥匙捞住,匆匆对上锁孔。
“啪”一声,他一边对锁孔,一边长腿一扫,将一个飞扑上前阻止的士兵踢了出去。
“啊!”
一个赶来的士兵被他膝盖一顶顶到了重要部位,惨叫着打着转了转了出去。
钥匙终于进了锁眼,他用力一转……没开!
他现在才反应过来,葛穆边的越西尚武部大营是全天下最为变态的大营,大门锁每日随机更换,开锁方式就跟口令一样,只有当天值班的人才知道。
蓝世景再次一个用力,“咔”一声,钥匙竟然直接断在了锁里。
“大胆!放肆!”葛穆边气得暴跳如雷,远远大吼着,“蓝世景!你这是在找死!放下!跋快给我放下!”
葛穆边惜才,所以才没有叫箭手射箭或者围攻,就是希望给他一个机会,希望他可以悬崖勒马。
蓝世景听若未闻,弃锁突然拔剑。
铿地一声,慕寒送的宝剑如一涨秋水,将黑夜给照亮。
蓝世景双手举剑,毫不犹豫一剑劈下。
“砰……”一声,锁头一劈两半,蓝世景一脚踢开门,侧身冲出。
“反了!反了!”葛穆边气急攻心,大喝道,“箭手,射!”
乌光一越,嗡地一声直射而来,直奔蓝世景后心。
蓝世景不顾一切直冲出门,一出门的瞬间,反手当即就将栅门关上,夺夺连声响起,大部分的箭都射在了门上,却也有少量的箭穿过缝隙,呼啸而去,直奔蓝世景。
蓝世景头也不回,直奔系在门外的马,他人缘好,与马厩的军头交情也不错,给他的全是最好的一批马。
“啪”一声微响,一支箭越过其他箭支,狠狠插在蓝世景的肩头,精巧无比地穿过皮甲缝隙,钉在他肩骨之上,出箭之人乃个中高手……最后还是葛穆边亲自出手了!
蓝世景依然没有回头,脚尖一掂,飞身上马。看起来就像是被箭穿透带飞一样,但是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他竟然借着箭势纵身而起,身子一闪,直接飞上马背。
他方才坐上马,就毫不犹豫地一反手,将肩头之箭一拔而下,只见鲜血飞溅,带着肉屑的倒勾箭头,被他狠狠地扔在地上。
四周寂静无声,全都被眼前少年的坚决和毅力所震惊,就连葛穆边也愣在当场,突然大叫着,“蓝世景!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要救人!”蓝世景也大叫着回答,“我的恩人,我的姐姐!她在越漠!”
“那也不可以这样,你这是死罪!”
蓝世景突然一回头。
少年一路闯关,拼死夺门,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头,但是现在这一回道,双眸里黑白分明,倒映着漫天熊熊的火光。
“我是男人,是军人,更是她的兄弟!”他慢慢地,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曾经什么也做不了,任她被人欺压,我曾发过重誓,永世为她依靠!”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触犯……”
蓝世景举起马鞭,直接葛穆边。
他肩上鲜血汩汩而下,手臂却直如钢铁。
“生死于我而言,早已无关重要。你们尽可以在这里商讨如何放弃越漠,你们也只管对我背影放箭。”蓝世景的声音清晰无比,听起来肃而庄重,“我要救她,就是现在!你们有种,就成全我,让我死在马背上,头向越漠!”
一瞬间的寂静,万军仰望马背上鲜血直流,却依然昂首指向主将的少年,全然忘了呼吸和说话。
蓝世景也不再停留,长鞭一起,啪地一声落在马背上,策马飞奔而去,激起一片灰尘如送别的烟花。
没有人放箭。
箭手们虽然还是端着弓箭,却慢慢地将弓往下移了移。
一个副将跺着脚大骂,跺了好一阵之后,直到跺得看不到蓝世景的马溅起的灰之后,才急急问道,“主将,我们追吗?”
葛穆边久久而立。
这个驻守越西多年的老将,微眯着眼看着蓝世景远去的背影,眼神微微激荡。
在这苍老的双眸里,映出多年前的沙场身影,似乎也有这样的一骑绝然而去,有这样令人沸腾的热血作别语,有这样无人能匹的勇气,有这样万夫莫挡的决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