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十二章 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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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相为救朕受了重伤,至今昏迷未醒……”我一谈及程肃的伤势,原先再冷硬的语气也不自觉地软了下来,“爱卿有心了。”

户部尚书与程肃平日私交不错,听他这口气,看他这神态,想来是真的关心程肃的伤情。

“……”果不其然,对方听了我简洁明了的陈述,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忧虑,“皇上,臣府上有一名医,是否要让他过来替程相诊治?”

“不必了。”程肃身中“生死劫”之毒,眼下正用我体内含有“一树繁花”与“一叶障目”的毒血以毒攻毒——这些消息,自然不能让第四个人有所察觉,“朕身边的大夫够用。爱卿的好意,朕代程相谢过了。”

“是,是……”户部尚书一边点头应承着,一边低眉陷入沉思,似乎还在消化着程肃重伤未愈的噩耗。

“这么说,你们是来探望程相的?”眼瞅着现场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闷,我先是注视着以户部尚书为首的四个人,再是不着痕迹地瞥了其余六人一眼。

户部尚书闻言抬眼,再度注目于我,他眼珠子一转,似是往“六人帮”的方向瞄了瞄,随即目光闪烁道:“回皇上,正是……”

“是吗?”这回,我是直接目不转睛地望向那六个垂首不语的男子。

“皇上容禀,”六人中的一个沉不住气了,他跪直了身子,冲我拱了拱手,“臣等虽也关心程相伤势,但此番前来的主要目的,并非探伤。”

“哦?”我微微挑了挑明,心里道“果然如此”。

“皇上,程相舍身护驾,其忠心感天动地,皇上忧其伤情,亦可谓仁义厚德。”男子义正词严地说着,令我的脑中顿时浮出了四个大字,“但是,皇上因此而连日不朝,甚至……甚至以女子之身,数日屈居于这相府之中,这……于情于理,皆有所不合啊皇上!”

果不其然,那人还真是用上了古代臣子惯用的一套——“先扬后抑”。

“朕问你,”面对他滔滔不绝的一番说辞,我不急不恼地反问,“倘若没有程相替朕挡下那致命的一箭,如今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人,是谁?”

“……”对方皱了皱眉,不敢作答。

“你不敢说,朕替你说。”早已料到了对方的反应,我不慌不忙地接着自己的话头,“是朕。”掷地有声地吐出这两个他们谁也不敢道出的字眼,我沉下脸来,目不斜视地盯着男子,“如果是这样,你是不是还要像现在一样,跪在朕的床前,掰开朕的眼皮,向朕进言,要朕撑着一口气跟你去上朝!?”

“臣不敢!”听懂我口吻中的冷厉,男子慌忙俯身叩首。

“他不敢,那就是你们敢?!”我趁势将严厉的目光投向男子身后的五人。

“臣等不敢!”触上我怒目而视的眼神,几人赶紧不约而同地俯下身去。

“既然不敢,就回府安静地呆着,该做什么做什么!朕告诉你们,朕还好好地活着,还好好地处理着国家大事,不过就是挪了个地方而已,朕还没有忘记自己姓甚名甚!”我冷若冰霜地瞪着那堆深色的朝服,刻意稍作停顿,为的是让这群人听清并牢记我的一席话,“程相对朕有救命之恩,他一日不醒,朕就一日不会离开。朝中倘若再有人问及此事,你们就一字不差地把朕的话告诉他们。”我口若悬河,说着说着已是情绪激昂,双目圆睁,“自即日起,若是再有人胆敢前来打扰程相养伤,害得程相有个三长两短的话,他日便提头上朝!”

“皇上息怒!”许是从未听我说出“提头上朝”这样的狠话,又或者是真切地感受到了我的怒意,一行人急忙行了大礼,匍匐不起。

“出秀,送几位大人出府!”我霍然起身,仍是瞪大了眼怒视着那六个触我逆鳞的大臣。

“是。”立于一旁的女子迅速领命,迈着小碎步来到六人的跟前,“几位大人请。”

“臣、臣等告退……”不知是心有余悸还是心有不甘,几人纷纷偷看了我一眼,战战兢兢地退出了我的视线。

“你们也都回去吧,程相需要静养。”眼见另外四人也一声不吭地站了起来,我努力收敛了怒气,尽可能平静地对他们说。

“是,臣等告退。”四人弯着腰作了揖,皆是皱着眉头离开了。

待到他们全部消失在我的视野中,我才重新坐到了椅子上,长长地吐了一口气。

不一会儿,出秀就完成了任务,回到了我的身边。

“你也觉得朕不该留在这里?”察觉到她欲言又止的模样,我靠在椅背上,毫不避讳地开了口。

“奴婢没有。”她不假思索道。

“为什么?”我目视前方,淡然相问。

“回皇上,奴婢不懂前朝之事。只是觉着……规矩固然重要,可规矩都是人定出来的……”说到此处,她冷不防顿了顿,“恕奴婢以下犯上,几位大人……根本就不知道皇上这几日来的辛劳……”

意外听出了她细微的哽咽,我不由得抬眼看去。

这女孩儿竟是当真红了眼眶。

“傻丫头,他们不懂,不是还有你懂吗?”我倏尔心头一暖,扬唇清浅一笑。

“皇上……”听明白了我的言下之意,出秀更是泪眼凝噎了。

“其实朕不怪他们。”凝望着适才一行人消失的方向,我心平气和地道出了真实的想法,“他们并无恶意,只是观念、立场不同罢了。”

兴许人到了一定的岁数,多少都会变得像他们一样,被这世间的纷纷扰扰迷了初心,磨了性情,然后固执地站在自身的角度,用一成不变的眼光去看待那森罗万象。

我暗自喟叹着,起身准备返回来时之地。

“对了皇上,方才几位大人,带了些上好的补品和药材来。”

“是吗?拿去给那位大夫,让他看看,有什么是能派上用处的吧。”

如此吩咐了出秀,我便只身回到了程肃的卧房。

黎晔仍在,见我回来了,看着我似是意欲询问情况,却又最终未置一词。

“什么事也没有,放心。”我落座于他的身边,主动告知,好令他安心。

他略作颔首,再无其他。

这一天,除却被那六个人稍稍搅和了一番,府内基本未起波澜。

程肃平安度过了中毒后的第四个白天,且情况亦有所好转。

为此,是日深夜,我睡了四天以来最安稳的一觉,甚至一不留神睡过了头,整整多睡了一个时辰。

当我匆匆洗漱完毕径直跑到程肃房里是,目睹的是飞檐垂首不语的模样——昨个儿说好的,让他卯时准点来叫醒我,可他却在程肃屋里多呆了两个小时。

“别看他了,是我的主意。”我前脚刚进屋,黎晔后脚就跟了进来,一进来就不慌不忙地替飞檐洗脱了“罪名”。

我自是知晓,他们这都是希望我能多休息一会儿,因此,我双眉微锁着,说了句“下不为例”,便催着飞檐快去歇着了。

“你也是,跑来干吗?”待飞檐离开后,我瞥了瞥昨个儿连续值了两个日班的黎晔,故意面沉如水地想要赶他走。

“你能一直呆着,我为什么就不能。”用陈述的语调道出了一句反问,他不紧不慢地踱步到桌边,干脆利落地坐了下来。

“你这是何必……”我情不自禁地敛起了双眉。

“这么多奏折,我帮你把它们分成两类,重要的和次要的,你先挑大事处理,其余的,你若是信得过,我愿意帮忙。”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似的,他自顾自地瞅着桌上的那堆折子,旋即又抬头凝眸于我,“在宫里,我不便出手相助,在这儿反倒方便了,你看如何?”

“我……”

“身为帝王,要学会物尽其用。”依旧无视了我欲言又止的样子,他兀自定睛注视着我,“除非你不信任我。”

这顶帽子扣得可真大……

我瘪了瘪嘴,垂下肩膀,坐到了老位置上。

“那就拜托你了。”

于是,程肃中毒的第五日,黎晔开始帮着我处理堆积如山的奏本,我则依然像前几天一样,按时割臂取血——值得庆幸的是,程肃虽仍旧不省人事,却已然不用依靠嘴对嘴的强喂来服血了。

而时至今日,我白皙的左臂上业已伤痕遍布——内侧处,我已经下不了手,打算明日转战外侧。

揭开纱布的那一刻,黎晔都会守在我身边,却又每每别过头去,不忍多看。

然而待我取完了血,他又总是拧紧了眉毛,一脸疼惜地为我处理伤口。

对此,除了和他一样选择沉默,我业已找不出其他合适的做法。

好在除却难以避免的“取血之痛”,其余一切还算平稳。大约是我昨日坚决又严肃的态度起到了作用吧,今个儿整一天都没有人再来程府叨扰,使我得以安安心心地守在房里,时不时瞧一瞧程肃的情况。倒是有好多个貌似同程肃平日有所往来的官员送来了一些珍贵的药材,托程府家丁转达了希望程相能够早日康复的祝愿。

我想,这南浮朝堂之上,也并非炎凉之地。

至少有那么一群人,是发自内心地期望程肃能够平安无事。

所以老天爷啊,在短短半年的相处里,就有这么多人愿意对他以诚相待……他这么好的一个人,请你务必保佑他……渡过难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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