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七章 诡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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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臣恳请皇上,莫要再为难温丞相了!”收到了我的承诺,徐离仁猝然抬头来望,一句激动难掩的话语令我登时瞠目。

然而下一刻,我的脑海中就浮现起了曾几何时远观而得的画面:心远阁外,他与温故离相对而立,密切交谈。

那模样,分明就是往来甚密的旧识才会显现的姿态。

忆及往昔,我旋即心下一凉:自己当时的猜疑,终究是一虑成谶了?

我暗自咬了咬牙,双眉一敛道:“朕怎么为难他了?”

是他一直在为难朕吧!?

这后半句话,我愣是将其吞回腹中。

“皇上!老臣适才听闻,皇上将六部尚书和朝中几位大将召集在一起……”

“徐离爱卿的消息真是灵通!”老者急急道出的话语被我一口打断,我是当真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与世无争的老人家,居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获悉此事。

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什么?!

不言而喻的答案,叫我胸臆难平,一股热血这就直冲脑门。

“朕本以为,徐离爱卿乃我朝首席神官,从不参与朝政,也会始终远离前朝之权谋纷争。”我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刹那间神色凛然,“而今看来,全是朕异想天开!”

一席话将徐离仁的脸色说得瞬间泛白,他情不自禁地瞪大了眼,直直地仰视于我:“皇、皇上!老臣自知不该越俎代庖,插手前朝之事!可是皇上!老臣、老臣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皇上误会丞相了啊!”

语毕,老人又是匍匐不起——可惜他的这一大礼,非但没能浇灭我心头的怒火,反倒火上浇油,令我越发义愤填膺。

“误会?!”我扬声反唇相讥,怒极反笑,“他温故离作为一个臣子,却胆敢在主子的身边安插眼线……他这样监视朕的一举一动,难不成还是为朕着想?!”

“皇上真的是误会了!”面对我的厉声反问,徐离仁毫不退缩,他直起身子与我对视,口中仍旧强调着他的“误会论”,“以温丞相的为人,以他对南浮的忠心,决不会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呵!为人?忠心?‘忠心’这东西他有吗?!”就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我不由得当着老人的面嗤笑出声,“他若忠心,又岂会几次三番于朝堂上联合众臣和朕对着干?他若忠心,又岂会面上恭敬称臣实则阳奉阴违?他若忠心,又岂会在先皇与先皇后遭人毒手之际作壁上观!?”

我口若悬河,只觉此人之过可谓罄竹难书。

我就不明白了,这温故离究竟是给满朝文武灌了什么迷魂汤,为何他们个个都把他当大善人,争先恐后地替他说好话?而且说得一个比一个夸张、一个比一个可笑!

既然他们直将我逼到摊牌,那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如何颠倒是非、化黑为白!

“皇上!”面对我的一连串质问,徐离仁涨红了脸,仿佛憋了一口气儿似的,痛心疾首地俯下身去。

“徐离爱卿,你就算是磕破了脑袋,也没法证明任何问题!”我注视着屈身在地的老者,忍不住放出狠话。

“皇上啊……”他慢慢支起上身,一脸痛色地注目于我,“您对丞相是误会实在是太深……”

我闻言一声冷笑,心里道:你能来点新鲜的么?

“老臣自先皇和丞相年少时,就为其传道授业解惑。”内心的想法才冒出头来,我还真就从徐离仁的嘴里听到了闻所未闻的新鲜事儿,“说句不敬的话,先皇和丞相,都是老臣看着长大的。他们的秉性,老臣再清楚不过。”

曾为帝师这种事,史书上都会有所记载,是伪造不了——这么说,浮暄帝与温故离还曾是同窗?

“温丞相生性内敛沉稳,不喜结党连群,却有幸与先帝结为至交,随先帝出生入死……”徐离仁滔滔不绝地诉说着,神情是那样的真挚感人,但内容却叫人难以置信,“是以,他绝对不可能……对先帝的嫡女——对皇上您,忤逆不忠啊!”

“温故离和父皇是至交?还随他出生入死?”我眯起双眼。

“皇上有所不知,当年先皇身陷皇位之争,危急关头,乃是温丞相冒死带人杀出一条血路,救了先皇与先皇后的性命。”

徐离仁的叙述让我再度陷入迷惘之中。我半信半疑地凝视着他不知不觉中紧锁的双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之后,也是温丞相以温家长子的身份,全力辅佐先皇,助其夺得帝位。”

“证据。”这回,未等老人话音落下,我已经想好了该如何开口,并付诸实践。

对方闻声不禁一愣,但他很快回过神来,恳切答曰:“当年的事,不少将士皆参与其中,皇上只要差人前去查证即可。”

听了他坦然的对答,我却是扬唇轻笑:“那徐离爱卿有没有想过,倘若一切如你所言,温故离……就更是罪无可恕!”

“皇上……”话音刚落,他忽而眸光一暗。

“你们不要以为朕什么都不知道。”遣散了嘴角的笑意,我随即变得面无表情,“两年前,那逆贼起兵谋反,派杀手杀死了朕的母后,又当众取了先帝的性命……这一切,难道他温故离身为一国之相,会毫不知情?或是无能为力?”我目不转睛地俯视着面露沉痛的老者,打开天窗说亮话,“他若真是先帝生前挚友,那么他既是出卖了君主,更是背叛了友人。”我故意顿了顿,双眼炯炯有神地盯着徐离仁,“背主弃义……这种人,当真值得你跪在这里,替他百般求情?”

“皇上!”谁知我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徐离仁竟依旧不肯罢休,他又不遗余力地向我叩首,“求皇上容臣一言!”

“说。”我冷声准许,静候他新一轮的诡辩。

“温丞相之所以听之任之,实属不得已而为之啊!”老人抬起头来望着我,眼眶竟已有些发红。

“‘不得已而为之’?难不成还有人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逼他隔岸观火,坐收渔翁之利?”硬着心肠无视了白发老人微湿的眼眸,我刻意冷嘲热讽道。

“皇上啊……”他痛苦地闭了闭眼,摇头一声长叹,“请恕老臣斗胆……若非……若非……”他的身体莫名其妙地颤抖起来,“若非先帝……后来治国无道、祸国殃民……温丞相……是决计不会痛下此手的……”

他的最后一句话,尽管说得磕磕巴巴,却成功冻结了我的脸色。

治国无道,祸国殃民……他一个臣子,就这么把这八个字用在了已故国君的身上……虽然根据史书的记载,这的确是不争的事实,可是他居然为了那个可憎可恶的温故离,不惜冒天下之大不韪,在先帝继承人的面前直言指责她的父皇。

“照你这么说,若是哪一天朕也‘治国无方,祸及百姓’了,他也可以忍痛对朕施以毒手,随后取而代之?”我挑了挑眉,好整以暇地笑了——是冷笑。

“老臣绝无此意!”他赶紧给我磕上一个响头,以表忠君爱国,“皇上也绝不会如此!”

“将来的事,谁也无法保证。”我抬眼望向远方。

“皇上……”

“何况就算他是为了天下苍生,”我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并未认可,“那朕的母后呢?”我倏地收回视线,目光再次落到了老人的眼中,“她一个神志不清的女子,也会残害黎民百姓?”

“……”徐离仁抿紧了微微发颤的双唇,眼帘微垂,似是在努力隐忍着。

“如何?无话可说了吧?”我并不奢望他能答上话来,因为在这个毫无悬念的问题面前,他本就无言以对,“朕的母后何其无辜,结果不还是孤军奋战,惨死贼人刀下?”

往事历历在目,我的声声质问和他的垂眸不语,一同唤醒了快要埋葬在心底的酸涩。

“那个时候,他可曾想过,要保她一命?”双眸蓦地一热,我眨了眨眼,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堂下之人,“那是朕的母亲,是以命抵命、拼死救下朕的母亲啊……”

“皇上……”他的声音里忽而生出几分呜咽,人则是埋低了腰身,长俯不起。

“好了,什么也别说了。”我收起了突然涌出的伤感,不愿再同他多言。

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世上,从来都是谁也说服不了谁。

“朕累了……”我徐徐闭上双眼,“你退下吧。”

“皇上!”

“退下!”

前所未有的不耐终是震到了眼前的垂垂老者,霍然直起腰来的他张开了嘴,却只能僵硬地动了动唇,最后无可奈何地选择了缄默。

“臣……告退……”沉默许久,老者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无力地拱了拱双手,最后缓步退出了殿外。

此时此刻,默默无言的他一定没有注意到,我放在案几下的双手已然握成双拳。

所有人都在为他说话,所有人……

我抿紧了唇,久久注目于老者消失的尽头,眼中竟又揉出几分湿意来——明明将要泪眼朦胧,我的心头却徒然升起一种欲哭无泪的惆怅。

直至,略有模糊的视野中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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