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今天的月亮似乎被云遮住了。

当公子儒来到房内看着空空如也的床被，眼神忽明忽暗，然后转身，“兰一，即日起程北国。”

马车嘟嘟地踏起，回首看那曾经富丽堂皇的东朝宫，如今只剩下残骸一片，几日下来的变化就能翻天覆地。而推动这场政变的正主正坐马车里悠然地品着茶，完全事不关己。

公子儒手里转着月华玉离，面上含着笑，忽然想起那东朝宫内废墟中的那抹红影。

那日他伏在地上，身上满是血迹，萧条身侧，楚楚可怜。

姜儒端起茶杯，突然一顿，楚楚可怜？他眯眼，为何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

初水醒来时面前是那张放大的俊脸，还有任辰飞阴阳怪调的口气，“你总算是醒了！明明那么重的伤还要回去！当真他的命比你都重要？”

初水知道辰飞指的是谁，她淡笑一声，“公子儒不能死，他的眸是天下仅有的摄魂，中原需要他！”

听闻后辰飞嗤笑一声，不以为意，“你的理由还能骗骗别人！”任辰飞紧紧凝视着初水的双眸，“萧覆萌！我告诉你，当年你让我于左右，若非我心甘情愿，又怎会一直在你身侧！”

“我辰飞，肆意惯了，若要凭心而走，一纸文书困不了我！”

“那些根本无需这些冠冕堂皇的推辞，你摸着自己的心，告诉我你是不是……”

从未有过的震撼，初水抬头，快速接道：“不是！”说不清楚是不是心急的遮掩。

任辰飞侧头，眼中快速划过一丝受伤，他道：“不是最好，记住你是萧覆萌，时时刻刻运筹帷幄的中原第一公子，萧覆萌！你所有的行为都是深思熟虑过后的，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不想再看到这样病弱不堪的你！”

手中滑下一张纸，任辰飞飘然远去。

任辰飞跃出门后，依靠在门边按住自己的心，他怕待下去，他再也管不了自己的心。她的一颦一笑，无不像一池深潭，卷动他的心扉。从未见过如此清萧傲立又充满卷卷柔情的女子，如黄泉上的彼岸花艳丽而又难以琢磨。

初见时那行事果决，惊才艳艳的男子装扮，谁道是一女子如此绝世，终是困住了自己肆意纷飞的心。

初水错愕，从未见过这样让人惧怕的任辰飞。

那张白纸飘飘然地落在了初水的手上。她记得，这是那日辰飞从分崩离析的东朝宫里拽他出来，她让辰飞先离开的下下之策，纸上没有字。

辰飞，你若知道姜儒是为她报仇而毁的东朝宫……

那日她披着红衣骤然昏厥之前，她看到了姜儒腰侧别着的流光溢彩的东西，她几世都不会忘记的箫，月华玉离。难怪她后来去了好几次情紫山颠，都未找到。原来早已到了公子的手上！

她已知月华玉离正是东朝的神器，公子不可能不知道。

休息了几日，身子好些了。

初水一身白袍，脱去了养身子时的孱弱病骨，脸上却依然苍白。

辰飞说的对，萧覆萌，是洒脱清萧的。任辰飞从来都是好脾气，这一次怕是气极了，像消失了一样。

襄王府内。

初水抚着眼睛红肿的小世子，轻声道：“小川洛长大了，要替父王承担事情了。”谁也不能预料，这东朝一变，父与子竟成了永别。画娘的这一火药，除了寥寥几人，全部葬生。她不知道姜儒是如何活下来的，但是这不重要了。

小世子低低抽泣，“萌哥哥，父……父王会回来吗？”

初水沉声了，她轻轻拍着川洛的背，“他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他说，等川洛大了，能照看好这个东朝了，他便回来！”

“真的吗？”

初水笑了一下，戴上了面具，拉着川洛的手穿过了一片亭台楼阁，来到了襄王的正殿，东朝不能没有王。小世子的肩上要背负了很多东西。

现在，有一些人都知道公子没有死，索性那便诏告天下，公子归来。这样下来她的声望可远比东朝王高的多，但礼数可还是不能废的。

东朝史载：丰元八年，东朝王驾崩。亲胞弟襄王之子，炎川洛继位。

东朝宫重建，按照初水的意思，能从简便从简，雅致即可，所有赋税徭役全部减半。当然对外说来都是新的东朝王的意思。

东朝的百姓们无不喊，东朝万岁，公子千岁。

初水把所有都在的臣子都全部叫来襄王府，她的身侧是惴惴不安的川洛，她抚了抚川洛的手，以示安心。

白袍镶金，威严无数。

初水以往都是无害的模样，而现在那充满睿智的双眼俯瞰众生，被扫的众臣无不低眉垂首。这就是公子的威严。“尔等尽心尽力辅佐王，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若有叛逆之心，诛！”

“臣等必孝犬马之劳，以示天昭！”

满意地看到了这番景象，初水心中松了一口气。

“萌哥哥，你能不能留下。”小孩子的直觉往往是最准的，明明初水还没有告诉小世子要离去的意思，小世子便能感受到。

初水愣了一刻，突然意识到，这样子对这么小的孩子何其不是一种残忍？

她蹲了下来，“陛下，你是男孩子，需要承担责任了，若一直依赖，如何才能长大？”她已经让可信的人暂代摄政。她还让她的部下照看一下东朝政事，一旦小东朝王展现出可以独立独挡一面的表现，立马全部放手。

“雄鹰要展翅高飞，何必在意这些伤痕累累。”

她必须离开，沽族需要各国同心协力。

情紫山顶，她衣袂飘飞仰望浮云。突然想起，自己的心是不是有一刻地悸动了。任辰飞的话像是给她狠狠打了一个巴掌，天下还未平，为何要给自己放任！你是东朝的公子，哪怕你如今是南晋的人，依旧是东朝的心。

思绪开来，剥云见雾那黯淡的眼眸重新焕发出夺目光彩。姜儒那么做应该只是顺水推舟。东朝的未来谁也说不定。

……

山峦重叠，一路跋山涉水。东朝和北国临近，十日的赶路后周边葱绿的景致缓慢变得萧条，这就是北国的夏天。

“公子，前方是北国的边城。”进了就是北国的领地了。

姜儒缓缓从车上下来，声音淡然，“你看那处盘查这么严，像我们这样衣锦玉食的是很难通过的。”明明很困难的事情，可被公子说出来，倒是显得轻而易举了。

兰一不明白公子从哪知道很难通过了。

公子轻笑一声，走向远处一个农民模样的人，一番谈话下来，他便和公子儒一同走了过来。

“把东西给他”姜儒道了一声。

兰一不能明白，“厄？”

“我们换身衣裳走进去，我给了他几两银子，他替我们把车拉进去。”这么简单的事情就能得到几两银子，这可比拼死拼活地种地卖粮食赚多了。

兰一终于懂了，这个叫乔装打扮。

可是虽然换了装扮，公子那份出尘的气质依然难掩。大模大样地走了过去，城卫粗粗地看了一下，很快就放行了。

“各位打尖还是住店？”

“住店。”兰一将马车递给门口的小二，跟着公子进了客栈。

客栈中两人低头窃窃私语。

“为什么这年头进个城还要这么麻烦？”

“好像是这几天的消息，越是看上去有钱越是不让进。”

“呼……有钱还是错咯？”

耳力寻常的兰一听闻后抽搐着嘴角，看来公子早已经知道了。

北国，是个连春天都很冷的地方。

暂缓了东朝的事情，初水匆匆赶往北国，姜儒拎着她的箫四处跑是想做什么。

神器可以不要，箫必须拿回来……不对，这几日事情太多，连神智也不清楚了么，她的箫不就是神器嘛？

“站住！来者何人？”

初水拿起一块牌子晃了晃，门口的人立刻放了行，惹得那些在旁审问了半天华衣锦缎的一阵气急叫嚣。

他们埋怨道，同样的锦衣，为啥人家就这么容易过了，为啥我们就不行！

门口的守卫摆摆手，人家那可是认识上头的人，我们拦不起！

顿时，那些人噤了声。好吧，所谓后台硬的道理！

就这样，初水一行人在众人怨毒的眼神中穿着华丽的袄缎晃进北国。

北风呼啸，这北国怎么这么冷，还好这流水无情估计在这大冷天里被抑制了些，初水裹了裹外裘，南晋这个时候应该是三伏天吧。真是南辕北辙，天差地别。

听闻北国有个零寒山，是个与情紫山齐名的山。情紫怪石嶙峋，鬼斧神工，而零寒确是个终年积雪，万年寒冷的雪峰。

如果时间绰绰有余，应该还能欣赏下这北国千里冰封的雪景，听说叶离的父母常年在北国，不知……初水默然，叶离的死是自己轻狂的后果，她都不能原谅自己。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何况是叶离的爹娘。

当初水辗转晃到了北国主城雪来的时候，突然，主城雪来传来急令，北国王被刺身亡，大关国门！只进不出！

意思很简单，刺人的刺客跑了，为了搜寻刺客，关闭城门搜查全城。

那是不是意味着初水得在北国呆段日子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