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青珞淡淡的笑着，将耳朵贴在他的心口，喃喃道，“不是……”

察觉到司胤整个人都因为紧张而僵硬着身体，她笑着道，“真的，不骗你。”

心中的不安，因为她斩钉截铁的话语而消散开去，他重重呼出一口浊气，避开她肩头的伤口，紧紧拥着她，“我以为，是一场梦，梦醒了，就会消失了。”

青珞闻言，一笑，手顺着他的身体上移，摸到他的脸，忽而就重重掐了下去。

司胤‘哎呀’叫出声，委屈的看她，“为什么掐我？”

“痛，就不是在做梦。”青珞微微勾起了唇，笑的有瞬间的狡黠，快让司胤看的挪不开眼，只想就永远这样就好。

幸福的感觉或许应该是这样的，可心中明明甜的都能掐出水来，他却还是不能安心，在她眼上轻轻吻下，试探着问道，“咱们的定情信物呢？”

“情牵？”青珞讶异的挑起眉，既而柔声笑道，“收在凤宸宫里，不敢戴，要是被人发现了，我会出事，你也讨不到什么好。”

司胤闻言，眼中一亮，盈盈水蓝，似要破眸而出，欣喜的捏捏她的鼻子，他笑的开心，“我就知道，你可真是，害我还以为你真扔了。”

“青珞。”拥着她身子的手越来越紧，像是存了心要将她箍断般，“一定要戴着情牵，就算死也不能摘下来。”

就算死也不能摘下来吗？

眼中苦涩倏忽的闪过，她轻轻的点头，极是郑重，“恩。”

她，会很努力兑现自己的承诺，一如她答应过容岑会去黔北找他，也一如她现在答应顾司胤，会永远带着情牵，就算死，也不摘下。

今日的青珞，安分温顺的过了份，渐渐盛起的幸福和甜蜜感觉将心底最终的不安遮灭，整整一个晚上，他抱着她飞身上了屋顶，拥着她，就算她看不见，他也说的兴致勃勃，什么紫薇星，什么月宫的吴刚玉兔嫦娥，什么天上人间什么月老红线……

青珞都只静静听着，唇边一抹笑意，从未在唇角退却。

“青珞你看那是牛郎织女星。”捉起她的手遥遥指向天际，“若是我，绝不会让我们成为那样……”

青珞闻言，轻声失笑。

“你不信？”见她并不说话，司胤凑过去，一口咬在她侧颈上，含糊着说话，“青珞，你信我，信我……”

青珞紧紧的抿住了唇角，眼中的笑，似开了花，“好。”

心底却有什么滴滴答答的流着，揪心的疼。

我在我最后的日子，还是决定信一信你，你……不要……让我太失望。不过就算失望了也好，那么就算我走了，你也不会有多大的感觉，这样对大家，都好。

说我卑鄙也好，说我胆怯了也罢，我也只是想要在最后的日子，抓住那似乎看不到曙光的温暖和幸福，可鄙的想要真心笑一笑。

我会很努力的做到答应你的事，可若是……

“可若是万一……”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臂，连指甲都要嵌进去，青珞微微侧头看他，唇边的温柔，在夜色中幽幽绽放，“我只是说万一，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或许是你，也可能是我，先离开了……”

“没有万一。”心猛地一跳，司胤死死握了她的手，“就算有，我也会让这个万一不存在。”

“是吗？”青珞淡淡笑了笑，连眉都似要笑开来，只觉在宫外的感觉，真的舒心好多，没有压抑，整个人像是一阵风，自由自在。

“青珞……”拥着她，一直坐到了天亮，司胤有些不舍，但青珞身为皇后，却必须得回宫了。

更何况苏无忌已经将皇后洛妃遇刺，洛妃身死，皇后重伤的消息发了出去，如今宫中已经派出大队的人马，在找青珞和洛妃的尸体。

宫中此刻若是再无皇后，难免会生出不必要的事端。

青珞微微动了动身子，缓缓睁开了眼，一片了然，“我该回宫了，是不是？”

缓缓撑起身子，她笑着开口，“好。”

这一夜，她说的好字，答应的承诺，竟然比她一生说的都要来的多，来的真，是她想要拼命实现的，只是不知道，她还有多少时日能够让她来完成。

可是司胤，为什么要这么早开口让我回宫？在宫里的你我，只是皇后和皇子，可在这里，你只是顾司胤，而我，也只是秦青珞。

洛妃皇后遇刺的消息一出，顾宸西便即刻进宫，求的羽成帝圣旨，征集了三万御林军，全力搜山。一边却又吩咐苏无忌带领刑部的人，找出这次行刺的幕后之人。

当他对着洛妃那不甘狰狞的脸，突然不敢相信，前几日他们还在那里因为孩子的事争论过，怎么才这么几天，他看到的母妃，就已经是一具僵硬的身体。

对着洛妃，他慢慢的跪了下来，脸上哀痛，牙关却紧紧咬起。拳死死的捏紧，他猛地仰头长啸一声，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不管是谁，他定要将那人，千刀万剐。

无忌在旁边看了，“宸西，死者已矣，节哀顺变……”

他的话音未落，便有负责搜山的侍卫大声叫了出来，“这里，这里有人……”

苏无忌心中狂跳，忙按住宸西肩膀，“我去看看。”

飞快的跑过去，入目的是一张狼狈的面孔，虚弱苍白的似是一张纸，嘴角还有一抹干透了的血迹，却是青珞。

无忌将视线飞快的一扫，便看到她的右肩经包扎过的痕迹全然消失，此刻那里，血迹斑斓，血肉模糊，有人小心翼翼的试了试鼻息，“大人，皇后娘娘还没有死……”

“还不快叫御医，快送回宫去啊。”众人不敢怠慢，慌忙手忙脚乱的要动手。

无忌实在怕极了司胤的眼神，想了想还是不放心，一手推开几人，自己动手抱了起来，“快备车……”疾步跑过宸西身边时，他的脚步顿了顿，“宸西，皇后还有一丝气，我先进宫，就算要报仇，皇后她也是唯一的目击者……”

宸西双眼直愣愣的看着他怀里的青珞，目光复杂纠结，情深有之，薄恨亦有，要不是皇后要来西山寺祈福，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他蓦地起身，面无表情的走过去将洛妃抱了起来，两人一前一后跟着上了马车，车夫也不敢怠慢，‘驾……’一声，便甩起了马鞭。

羽成帝早在宫中等的坐立不安，德晋慌忙呈上一杯参茶，“皇上，您已经一晚上没歇了，喝杯参茶，润润。”

随手接了过来，羽成帝还没喝下，便听到殿外有人禀报说宸郡王进宫了，将手中的参茶一放，他便疾步走出殿外。

德晋的目光在那参茶上顿了顿，随即跟着快步出去。

宸西和无忌两人怀中都抱着人，只一个已经确定死亡，另一个，也只是气息奄奄，危在旦夕。

羽成帝震怒，当即下令将此事交由宸西全权负责，务必查出真凶，以慰洛妃在天之灵，即令太医院众太医为皇后诊治。

乔岑早就得了消息，守在凤宸宫里，青珞一到，他便着手替她包扎。

在这之前他已经替她医治过，自然身子有一定的底子，在她寝殿中点了安息香，让她先沉沉睡过去。

五儿从乔岑口中得知绽儿的死讯，当即是怔在那里，连身边疾步匆匆走过几个人，她也不知道理会，她怎么也想不到，绽儿会死！

绽儿的尸体后来不知道被谁找到，有人验出，绽儿身上的伤口与洛妃身中的箭是同一支，于是苏无忌便道，绽儿怕是替洛妃挡了一箭，只是那箭实在霸道，贯穿了两人的身体。羽成帝当即下旨，寻绽儿未进宫前的三族，加以封赏。

绽儿家中，其实已经没什么亲的人，只还有几个辈分远些的伯婶，他们突然接到这样好的事，喜的天天在家中拜天拜地拜菩萨，可偏偏忘了那一个让他们有如此好运的本家侄女。

大皇子一党，因为洛妃遇刺身亡，着实愤懑了一番。

如今，朝野上下，庙堂之外，又是一片风声鹤唳。

顾宸西自然是想要将西山寺遇刺一事查个水落石出，可不乏有想浑水摸鱼，打击报复之人。

一时，真相依旧扑朔迷离，朝野上下，却已经是怨声载道。

羽成帝怒极，让澈王暂管此事，而宸西，只是从旁协助。

因为安息香的缘故，青珞直到第二天的晚上才醒过来，但羽成帝吩咐任何人都不得去打扰皇后休息，就算顾宸西因为洛妃的死心中焦躁急切，却依然不能违抗。

青珞醒来时，身下垫着的是高衾软被，却忽然感觉后背被铬的生疼，全然没有那个人在身边时的平和温暖。

“绽儿……”怔怔发了片刻的呆，她习惯性的抬手。

只是这一次，没有人再扶住她的手，拉她起身。

她怔了怔，心头忽然就慌了起来，猛地直起身，惊疑不定的唤道，“绽儿？”

“娘娘……”五儿慌忙掀了纱帘进来，“娘娘您醒了！是不是饿了，奴婢让人……”

“绽儿呢？”青珞猛然抬头，手下意识抓着身下的软被，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五儿沉默下来，司胤和乔岑对凤宸宫的人都吩咐过了，能瞒几时便瞒几时，她却知道，心思这么剔透的一个人，如何会想不明白，骗的了一时，骗不了一世。

青珞见她沉默，抓着薄被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到了最后，才无力的垂下，哈哈大笑起来，“原来，该怎样的，再怎么改变也还是没有办法，那么我呢，我呢……”

“娘娘！”五儿被她突然的笑声吓的慌忙跪下身来，“娘娘，不要吓奴婢，奴婢去请乔太医过来，娘娘……”

“不用去了。”忽然厉声叫了出来，青珞一手攥紧了她的手，力道大的要把人的手掐断，五儿吃痛，却只默默忍着。

“绽儿，怎么死的？”或许是察觉到自己的失态，青珞飞快的放了手，转过身子，眼前却一片黑暗。

五儿看她单薄的背影，咬了咬唇，还是如实的相告，“听说，是抱着洛妃，一起死在箭下。”她顿了顿，又接上一句，“皇上已经对绽儿的家人嘉奖一番，她……”

青珞嗤笑一声，“人都没有了，要嘉奖有什么用。”

五儿神色跟着动了动，却没有开口，她还没有看到过哪一个主子，会为了奴才这样失态伤心过的，就算是德妃，也从没有过。

“娘娘，澈王求见。”忽然小柱子惊慌失措的进来。

青珞一怔，澈王？她几乎快要把她的义父义母忘了。

“五儿！”轻轻唤一声，五儿一怔，看她张开了双手，忽然明白过来，忙取了凤袍，替青珞装扮一番，直到青珞再次起身时，面上的哀伤和沉寂不再，轻抿薄唇，展颜微笑，她依然是那一个母仪天下，高贵无比的皇后娘娘。

由五儿搀着，一步一步走向外殿。

她已经不是那一夜倚在司胤怀中的秦青珞，而是六宫之首，顾司胤要叫一声母后的皇后娘娘。

那一个人的承诺，她会努力遵守，那一个人的真心，她会努力的相信，那一个人的事，她会用心的替他设想。

再一次认认真真，就算伤的体无完肤，她也不需要痛苦的疗伤，只因为，她已时日无多，就算要痛，也痛不过多少时间。

“娘娘……”澈王见她出来，慌忙上前扶住她，担心的问道，“身子可好些了，可吓死我们了。”他是以探望的名义进来，又是青珞的义父，由着下人送了点银子，便被羽成帝加派的侍卫偷偷放了进来。

“义父！”青珞委屈的唤一声，五儿见状，慌忙放了手，小心的退了开去。

澈王轻叹一声，“我们竟不知出了这么多的事。”青珞的孩子掉了那会，澈王和澈王妃去了极远的山南之地，直到前几日才匆忙赶回，他看一眼面色苍白的青珞，抚额道，“你这个孩子，怎么会如此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