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瞬间小猪该出栏了，我借了个笼子和一辆板车和于姐去卖猪崽，当然也少不了马一东。我们除了留下两只猪崽自己养活之外，其余的十一只装进了笼子里，推到公社的镇子里去卖。到了镇子里找个繁华地界卖猪崽，等了一上午，也没一个打拢的。

快到中午了，来了几个戴胳膊箍的，上前问道：“是卖的吗？”

我一看有人问了，高兴地说道：“是的，你买吧，这是野猪崽。”

一个人说道：“给他推走，没收了！”

我一听要没收，火一不窜到脑门上来了，想要同他们动手，被于姐拦住了。马一东问道：“你们是那个单位的？”

一个队员道：“是稽查队的，你没看我们戴的标志吗？”

马一东撒腿就跑，我讥笑道：“胆小鬼，一听稽查队的就吓跑了，没用的东西！”我和于姐被那几个队员带到了他们的队部，里边坐着他们的领导，那位领导一条腿搁在桌子上,后背靠着椅子正在迷糊哪。一个队员走过去汇报道：“队长，我们抓住一伙卖猪崽子的。”

那队长睁开朦胧的眼睛问道：“人哪？”

那队员一指我和于姐，说道：“这两个就是。”

那队长装腔作势的说道：“没收猪崽，另交三十元罚款！”

我问道：“凭什么罚款？”

那队长拿出一本红头文件说道：“就凭这个！你还不服咋的？不服再加二十元罚款，罚五十元了。”

我们正在争论不休之时，见马一东领着一个人走了进来，那队长一见马上把腿从桌子上拿了下来，唯唯诺诺地说道：“师秘书，你怎么有空到我这来？”

师秘书道：“熊队长，你摊事了,三合屯的知青把你告了？”

熊队长纳闷了,自言自语地说道：“三合屯的知青？我没招惹他们哪。”

师秘书说道：“小猪崽还在外面车上摆着哪，你怎么没招惹哪？”

熊队长道：“你是说他们哪？他们违反国家统购统销，破坏市场秩序，我们是按照省市的文件扣留的。”

师秘书道：“你们必须放行，这是尚书记的指示，请遵照执行吧！”

那熊队长还在争辩：“我们是遵照省市文件执行的呀！”

师秘书不屑地说道：“你们的工资是省里发的还是市里给的？还不是县里和公社发的吗？省市长虽大，可他们管不着你们，公社书记虽然不大，可他却直接管着你们！何去何从你自己掂量着办！快给个痛话，尚书记还等我汇报哪！”

熊队长狠了狠心说道：“放行！”

我们推着车又来了那个地方，继续卖小猪。我问马一东：“你搁哪搬来的救兵，说说！”

马一东道：“我问明白了这些人是干啥的之后，便去公社找我舅舅去了.我把事情一说，我舅舅也为难了。我说这可是、可是一一”

于姐道：“你可是啥呀,有话就痛快点说！”

马一东道：“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于姐道：“不生气，快说吧。”

马一东道：“我说这可是你外甥媳妇于小莲头一次求你。我舅舅一狠心就派他秘书去了.”

于姐脸一红骂道：“该死的，谁是你媳妇？”

一个南方人在笼子前面停下了脚步，他看了半天才问道：“这野猪仔多钱一个？”

我说道：“十五块钱一只。”

那南方人又问道：“还有没有了？”

我说道：“四个月以后还能有二十多只。”

那南方人道：“我想办个猪场，这几只野猪仔不够。”

我心里一惊，问道：“办猪场？政策允许吗？”

那南方人道：“你们这消息蔽塞，南边都包产到户了，大力提倡开放改革，我办个猪场有什么不可的？”

我说道：“这小猪崽里有九头母猪，一年后就成大母猪了，可以膪崽了，到那时你的猪场就成规模了。”

那南方人说道：“你们住在哪？”

我说道：“在三合屯知青点，你一打听都知道。”

那南方人说道：“我先交定钱，明天去拉猪仔。”

交完定钱，那南方人走了。我高兴地说道：“没想到碰上了个大户，一次全包干了。”

我们推着车乐呵呵的向三合屯宿舍走了回去。班长麻三晾见我们把猪崽推回来了，皱着眉头问道：“不好卖，是吧？”

我说道：“不但不好卖，还显些连本上仓。”

戈非问道：“咋回事儿？”

我说道：“在卖小猪崽的时侯碰上了稽查队，他们要没收小猪不说，还要罚款五十元，多亏了马一东跟去了，要不就毁了。”

麻三晾问道：“怎么多亏了马一东？”

我说道：“你问马一东吧。”

马一东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说道：“也没什么，只是我去找了在公社当书记的舅舅，他派了秘书陪我去了稽查队，要回了这些小猪。”

我揭发道：“不对，你有些细节没有交待。”

于姐掐了我一把，意思不让我说下去。她把话锋一转说道：“我们出来碰上了一个南方人，他要开猪场，十五块钱一个猪崽，一下子全包圆了，定钱都交了，明天来拉猪崽。”

麻三晾上来在我脑袋上拍了一下，说道：“你小子说的这么热闹，关键的你不说。好哇，这回咱们也有流动资金了。”他又对马一东说道，“在这吃饭吧！看看姜晶同学的做饭手艺。”

姜晶做了一锅大楂粥，两个菜，一个是肉炒白菜片，另一个是肉炖干豆角丝，还炸了盘鸡蛋酱。

我们中午没吃饭，也的确饿了，我和马一东各吃了两二碗楂子粥。吃完饭，马一东向于姐请示道：“我回去了。”

于姐道：“你走吧，没人留你。”

马一东回到了家，母亲问道：“吃饭了吗？”

马一东回答道：“我在知青点上吃过了。”

母亲问道：“是于小莲留的你？”

马一东说道：“虽然不是她留的我，可她也没反对。”他把卖猪崽的经过学了一遍。

母亲说道：“她还没答应跟你结婚，就跟你舅舅说了？这要是不成，多让你舅笑话。”

马一东道：“妈，你明天去找她谈一谈，看看她有什么反应。看她现在对我的态度，我估计问题不大。”

母亲尚云道：“好吧，为了我儿子我就顾不得许多了。”

这一宿，马一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想着母亲去会有什么结果，他即想了好的一面，也想到了不好的一方面，于小莲的影像时时出现在他的眼前。直到鸡叫了，他才稀里糊涂的迷糊睡着了。

睡了没有一个小时，母亲过来喊道：“一东，该起来了。”

马一东起身穿衣服，刷牙洗脸吃饭，临走时还嘱托母亲：“妈，你别忘去找于小莲。”

母亲道：“忘不了。”

马良穿上军大衣说道：“这都成迷了！”

尚云一翻眼皮，说道：“儿子比你强，他这是搞对象，是正经事，不象你竟玩邪的，你还有脸说儿子！”两口子闹了个不欢而散。

八点多钟尚云梳洗完毕，出门来到我们的宿舍，她见我不在，进屋里对于姐说道：“闺女，洗碗哪？”

于姐道：“是马婶啊，我当是都远哪。你里屋坐，我一会就刷完碗了。”

尚云见于姐穿着一件旧球衣，说道：“闺女，我买了一斤多毛线，不会织，我想送给你，天兰色的，不知你喜欢不？”

于姐道：“你不会织，我会织，不知道你打算给谁织，是给你织还是给马一东织？”

尚云道：“我想给你织。”她进一步试探于姐。

于姐道：“我不要，你还是自己留着吧。”

尚云见于姐说的很勉强，见有门，便大胆进攻了：“闺女，你看我儿子人咋样？”

于姐道：“人长的挺好啊。”

尚云道：“那你给我当儿媳咋样？”

于姐道：“我比他大三岁，年轻时没啥，到了中年没有新鲜感了，就得吵架不断了。”

尚云道：“女大三抱金砖！你说吵架这事不会发生的，因为你能降住他，况且一东也不是那种人哪。你们交往了好几年了，你还不了解他。”

于姐道：“让我给你当儿媳也可以，必须答应我四个条件。”

尚云满脸笑容的说道：“什么条件，你说，你说。”

于姐道：“第一，进门我当家；第二，我不干家的活；第三，不能限制我的自由；第四，三年之内不能让我生小孩。”

尚云寻思了一会说道：“前三条我都能答应你，惟独这最后一条让我难办。因为老马家是三辈单传，这点不好办。”

于姐道：“不好办那就算了。”

尚云见于姐十分强硬，马上改口道：“这四条我都答应你还不行吗？”

于姐道：“这可是你答应的，即不能后悔也不能反悔。我和你儿子订婚的事不能外传，如果传出去了，后果自负！”

尚云道：“你说的我明白了，一定不外传，连一东他爸我都不告诉。闺女，没别的事我就走了，回去还得给他们爷俩做晌午饭哪。”

尚云走后不久，那个南方人领着一辆马车来了。他在大门口问道：“这里是三合屯知青点吗？”

于姐出来说道：“没错，是知青点。你来了？”

那南方人说道：“小猪仔呐？我来取猪仔来了。”

于姐打开仓房门，拽出那个笼子，说道：“都在这哪。”

那南方人看见了两头母野猪和两只猪崽，说道：“这母猪卖不卖，我出高价买。”

于姐道：“你出多少钱也不卖。”

那南方人又说道：“把那两只小猪仔卖我行吗？”他见于姐直摇头，继续说道，“你们养猪吃肉，卖给我你们可用这钱去买家猪仔嘛。”

于姐道：“家猪肉没有野猪肉香。”

那南方人问道：“你们吃过野猪肉？”

于姐道：“当然吃过了，这两头母猪的母亲就是被我们吃掉的。”

这时，我回来了。到院里一看是那南方人，上前说道：“你来了？”

那南方人点点头，问道：“这两头母猪啥时再下仔？”

我说道：“再等四个月吧。”

那南方人说道：“再下仔给我留着，我姓柳，广东人。”

我说道：“给你留着可以，可你要是不要了咋办？我们还能上广东找你去？”

老柳道：“我可以和你签定一个合同，并且先交预付款。”

我说道：“先交预付款可以，到屋签合同吧。”

到屋里签了合同，给了卖小猪的钱，他又交了预付款，老柳出来把笼子里的小猪崽抓进自己车上的笼子里。装完车，老柳说道：“大家再见，我走了。”

于姐说道：“中午了，吃完饭再走吧！”

老柳道：“不了，回去还有事哪。”

我和于姐目送着老柳随同大车远去了。尚云乐呵呵的回到了家做好了饭，等家人回来吃午饭，马一东一进门就问尚云：“妈，你去了吗？”

母亲道：“去了。”

马一东急匆匆地问道：“咋样，妈你快说，急死我了。”

母亲指了指里屋说道：“等你父亲吃完饭走了，我再跟你说。”

马良吃完饭上班去了。尚云乐呵呵地对儿子说道：“我和于小莲明挑了，问她对你的印象怎么样？她说不错。不过她提出了四个条件一一”

马一东说道：“不要说四个条件，就是四十个四百个也答应她！她提的都是什么条件？”

“第一条是她进门就当家。”

“母亲你也正好该歇歇手了。”

“第二条是她进家来不干活。”

“家里也没啥活，有妈你一个人就富富有余了。”

“第三条不能限制她的自由。”

“她除了去找她那帮同学，也没别处可去。”

“这第四条可有点让我为难了，三年内不生小孩。”

“不生就不生呗，三年不生，以后她不还生嘛。”

“你们老马家三辈单传，她早生了我就早放心，况且趁我岁数不大还能给你们看孩子。”

“再过三年你才三十九岁，看孙子不一个样吗？”

“你准备啥时候结婚？”

“现在就结。”

“你不到结婚的法定年令啊？”

“妈可以找我舅舅改户口上的年令！”

母亲尚云微微一笑道：“原来你早就算计好了！”

马一东狡黠的一笑说道：“这是我计划之中的一环。妈，我走了。”

马一东积肥去了，尚云翻箱倒柜的找毛线，她翻腾了半天，才从箱子底下掏了出来一桄子毛钱，这是她几年前用卖猪的钱买的，本来是想给自己织件毛衣，现在只好给儿子媳妇了。

尚云拿着毛线来到了我们的宿舍，到了于姐跟前，说道：“闺女，你穿这色毛衣正合适，毛线我给你带来了。”

于姐道：“还是给马一东织吧，他也没毛衣。”

尚云道：“我再给他买，这线是给你的。”尚云怕我们看见，说完就走了。

于姐也没多说什么，他就按照马一东的身材开始织衣服了。等我回来见于姐在织毛衣，纳闷地问道：“于姐，你在织毛衣？”我纳闷的不是别的，她家那么穷，怎么有钱买毛线哪？

尚云从知青宿舍出来回家拿上户口直奔公社找自己的弟弟，他知道象改户口这样的事必须得她自己来。她见弟弟尚可在开会，便站起走廊里等候

尚可早就发现姐姐了，草草开完会出来问道：“大姐，找我有事儿？”

尚云道：“一两句话说不清楚。”

尚可道：“那就到我办公室说吧。”

姐俩来到了尚可的办公室，尚可道：“大姐，你坐吧！”他给姐姐倒了一杯水，又说道，“姐，有事你就说吧。”

尚云知道这事不好办，说是容易，找派出所的所长把户口一改就行了，可真要办起来就没那么简单了。她为了能让弟弟无话可说，先来了个铺垫，问道：“小时姐姐待你咋样？”

尚可想，姐姐有啥事要办，还这么严肃，竟然提起了小时候。他说道：“姐姐待我好哇，有一个糖球都留给弟弟吃。”

尚云又问道：“那姐姐有事求你给办不？”

尚可道：“在我管辖范围内没问题！有啥事儿你就说吧。”

尚云道：“你外甥要结婚，岁数小，不到法定年令，姐想让你帮个忙改下户口。”

尚可沉思了一会说道：“好吧，我试试看。”

尚云道：“别试试呀，一定要办成！”

尚可道：“你把户口搁我这，我办完了打发师秘书给你送回去。”

尚云见弟弟答应了，说道：“那姐姐就回去了。”

尚可道：“姐姐到家吃完饭再走吧。”

尚云道：“还得回家给那爷俩做饭哪，我要在这吃了，他爷俩就得饿着。”

尚可冲外边喊道：“师秘书，告诉司机把我姐姐送回家去。”

师秘书领着尚云坐上了1吉普车，回家去了。尚可见姐姐被送走了，他拿起电话要通了派出所，说道：“是褚所长吗，我是尚可呀。”

褚所长道：“是领导哇，有什么指示？”

尚可道：“今晚上我请客，勿必到场。”

晚上，褚所长按时赴约，服务员见两人一个是公社最高长官，另一个是治安的领导，都是得罪不起的爷，上前笑脸相迎道：“请二位领导去雅座。”

两位来到了一个单间里，落坐后尚可道：“今天是我做东，好菜好酒尽管点。”

褚所长道：“客随主便，还是书记点吧。”

尚可道：“还是你点吧。”

褚所长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尚可道：“你最好别客气，客气了我倒不高兴！”

褚所长点了四个菜和一瓶地方名酒，两人推杯换盏的喝上了。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褚所长问道：“领导找我有什么事儿？说，是抓人还是审讯？”

尚可道：“即不抓人也不是审讯，是改户口。”

褚所长问道：“改谁的户口？”

尚可道：“是我外甥的，他出生时没报户口，拖拖拉拉的直到三四岁才报户口，现在要结婚了，才知道户口与实际岁数不符，想改回实际岁数。”

褚所长道：“那就改过来吧，这有什么难的？”

尚可道：“那就多谢了。”

褚所长道：“领导真客气，还谢什么，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户口带来了吗？”

尚可道：“带来了。”

褚所长道：“给我，明天改完我派人送去。”

尚可道：“好吧，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吃完，褚所长摇摇晃晃地走了。尚可来到了柜台前签了字挂了帐，也摇摇摆摆地回家了。两天后的中午，尚云正在做中午饭，听到外边有汽车声，这时师秘书手里拿着个文件袋，进屋说道：“大姐，这是户口本，尚书记让我交给你的。”

尚云接过来说道：“谢谢你了！到里屋喝碗水吧。”

师秘书道：“不喝水了，我还有事哪。”

送走了师秘书，尚云回屋打开文件袋，从里边拿出了户口本一看，户口本换成新的了。打开户口一看，马一东的岁数确实改了，她放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