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思颜满脸含笑,彬彬有礼地道:“当然没忘啊。我们家专门给王爷府上送了帖子的。”说完亲自领着吴婵娟往宴客的翠柳亭那边行去。
翠柳亭在后花园的圆月池边,亭周植满翠柳,春日的时候是盛国公府的一大美景,但是现在已经是深秋了,柳树只剩下光光的枝干,显得有些萧条。
吴婵娟一路行来,见这盛国公府粗糙得很,完全不能跟他们吴家千年相传的府邸相提并论,嘴角的笑容更盛。
来到翠柳亭,吴婵娟看见里面的人不少。
大部分都是上一次去过她家的那些姑娘小子。
吴婵娟如鱼得水,在人群穿梭,同众人打招呼。
她今日穿着一身湖水绿的立领对襟长裙,腰间系着五彩丝绦,挂着一只压裙角的飞凤穿花香囊,用金链子和金挂钩相连,挂在腰间。
盛思颜自从上一次去吴家被吴婵娟和郑大奶奶身上的香味儿熏得直打喷嚏之后,她回家就缠着王氏给她鼓捣了一份药方,到了要请客这一天,她早早地喝了药,将自己的感官嗅觉变得迟钝,这样就不用怕吴婵娟再弄出什么花样儿了。
果然吴婵娟在翠柳亭里逛了一圈,回来站到盛思颜身边,见她还是笑意盈盈,没有同上一次一样打喷嚏,故意将腰间的香囊摘了下来,往盛思颜面前晃了晃,道:“盛大姑娘,我这次也带了这个香囊哦,你还打不打喷嚏了?”
这翠柳亭的人大部分上次都去过吴家的洗尘筵,也记得盛思颜打了几个喷嚏,就将太后娘娘吸引过去的往事。
盛思颜从吴婵娟手里接过香囊,嫣然一笑,道:“吴二姑娘这香囊里装得是什么东西,我倒要好好嗅一嗅。”说着,送到鼻子边闻了闻。
一个尚书家的姑娘向来跟吴婵娟交好,故意为她说话:“是啊,只可惜,太后娘娘这一次不能来。不然你再打几个喷嚏,想必能再一次在太后娘娘面前拔得头筹!”
盛思颜笑了笑,垂手将那香囊捏在手里,正想反驳,却听见从身后传来一个内侍的声音,道:“太后娘娘懿旨,赐如意金角瓜和金蝶白玉翅与盛氏嫡长女。”
盛思颜忙转身带着众人来到内侍前跪下,双手举过头顶,从内侍那里接过太后的赏赐。
那内侍还笑眯眯地道:“盛大姑娘,太后娘娘说了,本来应该过来的,但是周大将军的战报刚刚送到宫里,太后她老人家一时抽不开身,让盛大姑娘您不要见怪。”
听了这内侍的几句话,刚才还在嘲笑盛家没能请来太后的那位尚书家的姑娘,顿时用手捂住嘴,满脸雪白,复又变得通红,像是被人当面打了一巴掌一样。
盛思颜微笑着送走那位内侍,回来若无其事地招呼大家入席。
吴婵娟正要往那位尚书家的姑娘那边走过去,盛思颜拉住她,笑道:“吴二姑娘,咱们的席面在这边。”说着,就把她领到小王爷夏止身边,指着那个空位,笑眯眯地道:“您请上座。”
吴婵娟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怔怔地站在那里,仔细打量盛思颜的神色。
盛思颜笑嘻嘻地看着她,鼓鼓的苹果脸上,一双凤眸不显妖娆,反而很是无辜和澄澈。
吴婵娟不晓得盛思颜是有意还是无意,慢慢地道:“这里是上席,我坐这里不合适吧?”
盛思颜眨了眨眼睛,笑着道:“怎么不合适呢?这个位置就是为吴二姑娘准备的。上一次我去你家,你就是让我坐在这个位置,来而不往非礼也,我不能失礼啊!”说着,又走过来,对小王爷夏止道:“小王爷,您得罪过吴二姑娘吗?”
夏止忙起身道:“怎么会呢?吴二姑娘身具重瞳,那是圣人之相,我怎敢得罪啊?!”
“那您是很仰慕吴二姑娘的重瞳了哦?”盛思颜笑眯眯地又道,她背着手站在小王爷夏止和吴婵娟身边,偏着头看看夏止,又看看吴婵娟,笑得意味深长。
夏止忙客气地道:“吴二姑娘的重瞳,天下皆知,不止我一个人仰慕的。”
“那太好了。吴二姑娘,快快坐下,跟小王爷谈诗论道,好好说道说道。对了,小王爷您的先生是吴二姑娘的外祖呢!吴二姑娘家学渊源,又有郑想容这位大文豪是她小姨,这样的门第,啧啧,真是除了公主和郡主,就是咱们大夏皇朝的头一份了!”
小王爷夏止更加恭敬,主动说道:“吴二姑娘请坐吧。”
夏止说了话,吴婵娟再不坐就不给人面子了,她强笑着坐了下来,道:“小王爷过奖了,我小姨的文采,我哪里赶得上呢?”
“吴二姑娘不要太谦逊了。小王爷又没有得罪过您,您在这里坐着不正好切磋一下诗文?我记得以前在想容女学的时候,您要是第二,就没人是第一了,比我强多了。”盛思颜一边说,一边将吴婵娟的香囊放在她右手边的案上。
吴婵娟的右手边正是小王爷夏止。他看见盛思颜将一个香囊放到案上,笑着拿起来瞧了瞧,道:“这个香囊好精致。”
“咦,吴二姑娘,小王爷看上你的香囊了哦!”盛思颜拊掌大笑。
吴婵娟脸更红了,她劈手从小王爷手里抢过香囊,狠狠地瞪了盛思颜一眼,道:“你也太过了。姑娘家的香囊也是能随便放的?”
盛思颜揉了揉鼻子,道:“刚才是你给我闻的,我不过是还给你而已。小王爷喜欢……”
“你还说!”吴婵娟恼了,一双重瞳如同着了火一样,定定地看着盛思颜。
盛思颜无所谓地摇摇头,往小王爷身后一站。
吴婵娟的重瞳正好看进小王爷夏止的眼里。
这是夏止第一次清清楚楚看见重瞳。有那么一瞬间,那双重瞳里像是有强大的吸引力,看得他心神恍惚,半晌回不过神来。
吴婵娟见夏止脸露异色,心道不好,忙收回眼神,低头道:“盛大姑娘慎言。”
盛思颜笑嘻嘻地道:“我说小王爷喜欢新奇的东西,对你这香囊不感兴趣,你以为我说什么啊?”
每一次斗嘴,吴婵娟都没有赢过盛思颜。她深吸一口气,强笑道:“你说话不说清楚,怎怨得人误会?”
“是你打断我的。怎地又怪上我了?算了算了,今日是我家的东道,就不跟吴二姑娘争了,就算是我没说清楚,吴二姑娘多多包涵。”盛思颜又给她福了一福,才走到另一边去看人上菜。
盛思颜走了之后,吴婵娟总不能追上去继续跟她吵,只好盯着她的背影,哼了几声。
没想到夏止却像是开了窍一样,对吴婵娟那双重瞳念念不忘,一直低声下气与她说话。
吴婵娟懒怠开口,夏止就想方设法找些话题来提起她的兴趣。
整个翠柳亭里,所有人都看见小王爷夏止对吴国公府的二姑娘小意殷勤的样子。
大家都是十来岁的人,有些人已经开始议亲了。看见了上首的那一幕,都挤眉弄眼地互相使眼色。
吴婵娟越发不高兴,但是还不能对夏止板着脸,只得强压心头的不快,与他周旋。
一顿饭吃下来,吴婵娟都快累死了。她急匆匆地离了席,去找她娘亲郑素馨。
郑素馨在花厅坐席,还不知道翠柳亭这边的情形。她只觉得奇怪,因为小王爷夏止涨红着脸过来问好,还邀请他们去王府做客。
卫王妃也笑着道:“郑老爷子是我儿的先生,大家说起来不是外人,有空请到府里来坐一坐。”
郑素馨忙应了,答应过几天就带着吴婵娟去王府做客。
吴婵娟大急,在后面使劲儿拉郑素馨的衣袖。
郑素馨没理她,等卫王妃和小王爷夏止走了之后,才带着吴婵娟与盛家人道别。
盛思颜笑眯眯地道:“吴二姑娘今儿好像没吃饱,回家都补补吧。”
王氏道:“你怎么不好好招待客人?怎地让客人没有吃饱?这是待客之道吗?”
盛思颜笑嘻嘻地不说话。牛小叶站在她身后大声道:“吴二姑娘忙着跟小王爷说话呢,哪里顾得上吃啊?就算是山珍海味她都吃不下的!”
郑素馨脸色一僵,很快又恢复常态,笑着道:“这样啊?没什么的。小王爷身份贵重,小王爷要问话,我们娟儿怎么能不搭理呢?是吧?”
吴婵娟忙点头道:“正是呢。我是不得已……”
“跟小王爷说话是不得已?小王爷要知道了肯定要哭咯……”盛思颜轻声加了一句。
郑素馨当没听见,急忙带着吴婵娟回到吴国公府,将下人都遣开了,仔细问吴婵娟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吴婵娟恨恨地将盛思颜让她坐在小王爷身边的事说了一遍,道:“她实在太恶毒了,这种伎俩也使得出来!”
郑素馨半晌没有说话,她的唇角却越抿越紧,唇边的纹路也越来越深。
过了许久,她才淡淡地道:“你先回去吧。这阵子就称病吧,不要再出去了。等这事过了再说。”
吴婵娟应了,带着丫鬟回房。
郑素馨在灯下坐了一会儿,她的大丫鬟玉桂进来道:“大奶奶,张姨娘来了,说想见见三少爷。”
玉桂说的三公子就是张姨娘生的庶长子吴兆昆,在整个吴家排行第三,因此都叫他三少爷。
郑素馨眉头皱了皱,“前些天不是见过了吗,今儿又要做什么?”
吴兆昆今年才六岁,已经被记在郑素馨名下,抱到她房里养着了,如今是吴家正儿八经嫡长房嫡长子,以后会得承继整个吴国公府的。
玉桂悄声道:“张姨娘说,听见三少爷昨晚发了噩梦,担心他今儿晚上还睡不着,所以去庙里请了一个平安符,想给三少爷带上。”
郑素馨摇头,“让她回去吧。兆昆如今是我的儿子。她若是放不下,去找老爷子,改族谱,我就把兆昆送回给她。”
玉桂应了,出去对张姨娘原原本本说了郑素馨的话。
张姨娘脸色一白,忙道:“不了不了,那我就不去看兆昆了。”又拿出一把银角子,偷偷塞到玉桂手里,道:“玉桂姑娘多帮我看着兆昆。”
玉桂不动声色地收下银子,道:“放心。”看着张姨娘落寞地走了。
玉桂转身进屋子,摊开手,露出手里的银角子,对郑素馨道:“大奶奶,这是张姨娘刚才给奴婢的银子。”
郑素馨笑了笑,“她给你的,你收着就是了。跟我当差,总得让你们发点儿财。”
“那奴婢就不客气了。”玉桂笑着收起银角子。
郑素馨在屋里坐了半天,正要起身去院子里巡检,白芷低头进来,附在郑素馨耳边说了几句话。
郑素馨一愣,“……盛家去官府告了天下药房的掌柜?”
“正是。那三个掌柜正在外面候着呢,要跟大奶奶说话,向大奶奶讨个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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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