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零章决定
浅云的目光闪了几闪,点头,“我明白,你放心,凤丫。”
秦乐文却跳起来,“我不去!我去了,娘怎么办?”
凤翎才要再劝,秦铁柱大手一挥,“这些事儿等会再说。天江,你外面喊那个领头的进来,我要问话。”
“爹,”罗氏又笑道,“您瞧,这大热天的,不如让那嬷嬷什么的也进来坐坐?听说,是那……什么的红人,咱不能得罪,不是有句话么……”
“放屁!”不等罗氏说完,秦铁柱瞪圆了眼,“你说谁他娘的是红人?管他是什么,只要他还是我秦铁柱的儿子,我没开口,谁也进不了我秦家的门!要我这个做爹的巴结儿子?哪朝哪代也没这个事儿!还红人,”
秦铁柱冲着罗氏重重的啐了一大口,“我呸!我见着她满脸黑气的跟煞星似的,红人?你拿把火把她烧咯,她红得更快!红人,哼!再红也给我站门口!”
罗氏只得讪讪的闭嘴。
李氏拉拉秦铁柱的衣裳,抹了把泪,“他爹,总是儿子,这一走就是十多年,我都不报啥指望了,这好容易才得回个信儿,你这是做什么呀?”
“他娘啊,”秦铁柱重重的叹口气,压低声音道,“儿子回来了,我这个做爹的,能不高兴?可是,你不觉得奇怪么?儿子没死,还当了大官,可十三年了,他一个信儿也没有。如今却……”
秦铁柱看一眼甘氏,一手在胸口轻捶几下,“他娘啊,咱做人,得凭良心,不能只顾自己。”
“可是……”李氏还欲再说,秦铁柱又道,“我也没说什么呀,你先别急,我问问看。他没空亲自来见咱一面,总该有个信儿吧?再说了,真假还不一定呢,也许是有人听了浅云的事儿,来咱家骗吃骗喝来了。”
李氏这才不说话。
秦天江半弓着身子引了洪福进来,“爹,洪管家来了。”
“小人给老太爷问安,老太爷好。”洪福作势扯扯衣襟,笑眯眯的就要冲秦铁柱跪下去。
“哎,别,”秦铁柱扬手做个打住的手势,“咱这乡下地方,没那么虚礼,老汉我也受不起。你说,你的大人,叫什么名儿来着?”
“回老太爷,我家大人官拜户部尚书,乃朝廷一品大员,姓秦,名天河。”
“你确定是我秦家的长子秦天河?没弄错?毕竟,这世上同名同姓的多了去了。我秦家家境如今是好了,可你要想捞什么油水,那也不能够!”
洪福笑道,“瞧您说的,老太爷。我在尚书府当了十几年管家了,就这点儿小事,我还能弄错?再说,您这……”
洪福的目光往院里绕了一圈,“我有什么油水可捞的?等进了京,小人我领你在尚书府内转转……还有,我家大人亲自写的地址,我找来的,地址详细的紧,一点弯儿都没绕,不信,我给您瞧。”
洪福边说,从怀里摸出张纸来展开,上前一步,双手托着递给秦铁柱。
秦铁柱疑惑的看了洪福一眼,便垂眼看手中的纸,面色变得有些讪讪的,作势清清嗓子,向齐氏招招手,“老三家的,你过来,念给我听听。”
齐氏应下,走过他身边,可不等她开声念,洪福又从怀里取出两个黄皮信封,上面的一个递给秦铁柱,“这是我家老爷让我带来给老太爷的家信,”
秦铁柱接过,面色便有些微变。
他不识字,却见过秦天河写字,只是时隔太久,笔迹也并不十分记得,但这信封上“父亲”二字,他却是记得清清楚楚。
看着这两个字,秦铁柱眼前有些朦胧。
记得秦天河初上学堂的第一日,便兴高采烈的捧回一张大纸,上面写的便是“父亲”二字。
说是练了一天,才练到让先生满意。
这笔迹,他一辈子也不能忘。
秦铁柱的手微微发颤,他说不出此刻的心情。
他当然希望这信是真的,希望自己寄予一生希望的儿子还活着,可是,他若是真的无恙,且不说为什么十多年不往家里送个信儿,单是外面站的嬷嬷丫头,说明了什么?
秦铁柱当然知道。
他也知道,男人三妻四妾不算什么,可是,贫贱之交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是他听说书人说了一遍又一遍,在心里认同并赞许的话。
若是当了官的儿子要纳妾,他管不着,可是,这托了夫人之命送了嬷嬷丫头来,又置原配甘氏于何地?
这封信,在秦铁柱手里变得异常沉重。
他没有拆信,只是用微颤着的手将它递给齐氏,哑声道,“念给我听听。”
齐氏接过。
洪福却又陪笑双手捧上另一个黄皮信封,“这个,是我家老爷托老太爷转交的,让小的转答,说,让老太爷体谅他的难处。”
秦铁柱接过,递给齐氏。
齐氏面色一变,附在秦铁柱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
秦铁柱“恩”了一声,瞪眼向齐氏,似是在确认她话中的真假。
齐氏微微点头。
“先开这个来瞧瞧,”秦铁柱指指后面的信封,低声道,“你可瞧仔细咯。”
齐氏小心的拆开信封,信上不过寥寥数行,几下也就读完了。
齐氏抬眼时,见秦铁柱正看向自己,她便冲他轻轻点头。
秦铁柱愣了一瞬,又看一眼甘氏,才伸手向齐氏,“给我。”
齐氏将手中的信连同信封一齐递给秦铁柱。
秦铁柱接过,逐行逐行认真的往下看,到落款处,再向齐氏,用指尖指着,“你可瞧清楚咯,这可是你大哥的名儿,一字不差?”
齐氏点头,“印鉴都有,不会假。”
“好。”秦铁柱应了一声,将信原样折好,放回信封。
“这个呢,读来我听听。”秦铁柱指指齐氏手中的另封信。
齐氏展开来读:叩请父亲母亲大人万福金安,儿天河自家中与父母一别,己近十三年。儿甚惶恐,未能于父母膝下尽孝,然儿不负父亲大人厚望,得以尽忠堂前。自古忠孝难两全,儿祈父母大人体谅。
如今朝事渐定,儿亦望能与父母大人团圆,故遣家仆接父母大人、胞弟及子女来京城团聚,以享天伦。儿秦天河敬上。”
“没了?”秦铁柱问。
“没了。”
“所以,你家大人是遣你来接我们入京享福?”秦铁柱向洪福问。
“哎,当然了,”洪福挺直身板,腆着肚子笑,“老太爷总算明白了,小人一路上,餐风露宿,一刻不敢歇,走了两个月零七天,可不就是想早些日子来接老太爷,二老爷三老爷还有公子、小姐们入京与大人团聚么?我家大人和夫人天天念叨着就是要在老太爷、老夫人跟着尽孝。”
“夫人?”秦天柱挑眉。
“是,我家尚书夫人,”洪福瞟了一眼不远处的甘氏,意味深长的笑,“是诚意候陆候爷的嫡女,身份尊贵,与大人亦……”
话未说完,横空飞过来一只什么东西,正打中洪福的脑门子,“咚!”的一声闷响。
“哎哟!”洪福一手捂着头,一边就去找打着他脑们子的东西,是一只黑色沾泥的布鞋。
秦乐文光着一只脚,一边用力在拔另一只鞋,一边低声骂,“尊贵是吧,你尊贵,小爷把你打地上趴下,看你尊贵还我尊贵!”
“公子,哎,公子,”洪福伸出双手向秦乐文不停的摆,“公子别恼,公子的身份当然比小人尊贵何止千万,小人说的是夫人……”
秦乐文的另一只鞋不偏不倚的正甩在洪福的嘴巴上。
洪福“啊”了一声,伸掌至面前,“扑”的一口,竟吐出一只带血的牙来!
“老太爷,”洪福朝秦铁柱“扑通”一声跪下,双手捧着被秦乐文打落的牙,颤抖着向秦铁柱哭道,“老太爷绘小人做主啊,小人,小人……”
“行了行了,大老爷们的,哭个啥劲?”秦铁柱不耐烦的道,“谁叫你胡言乱语的,你得庆幸,出手的是我孙子,要是我,打落你满嘴的牙!我告诉你……你,你叫啥来的?”
“洪福。”
秦铁柱点头,“洪福,我告诉你,你回去告诉你们家的什么大人,我秦铁柱是个粗人,还真不懂什么叫忠孝不两全。我只知道,我生儿养儿费心尽力,全家人舍不得吃的都给他吃,舍不得穿的都给他穿,卖了家当送他进京,不是想给他当狗来唤,十多年不理爹娘,如今随便来个人叫唤一声我就屁颠屁颠的赶去了?”
秦铁柱一扬手,将手中的书信撕得粉碎,狠狠的扔向洪福身边,道,“这信我看不懂,也体谅不了。你,回去告诉你的什么大人,他要真想还认我和他娘,还有他儿女媳妇,他就亲自来接,否则,我只当他死在十三年前!”
洪福大惊失色,“老太爷,您三思!京城路途遥远,这一来一去……”
“我决定的事没人可以改变,”秦铁柱挥手转身。你可以滚了。”
“他爹,你,”李氏小声唤了一声,去拉他的手,却被秦铁柱瞪了一眼,吼了一声,“进屋!”
李氏不敢再说,一边抹泪一边跟在秦铁柱身后进屋。
“老太爷,您,您,”洪福急得挠头搔耳,欲追上秦铁柱。
秦乐文一个箭步冲上前,一手挡住洪福,一手指着门外,“我爷叫你滚,没听见?”
“公子……”
“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