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歹毒

早上照例来给顾氏请安，紫苑一进门，就看见紫菱低垂着头坐在顾氏的身旁，母女两个不知道在低声说些什么私房话，叽里咕噜的，紫苑进来，话语顿时打断。

顾氏抬眼看见来者是紫苑，明显松了一口气，紫菱虽然满眼委屈的望向紫苑，两只眼睛肿的跟两个小核桃一般，显然昨天应该是折腾了好久，但眼睛里却没有半点恨意，这倒有点让紫苑觉得意外，但紫苑不会因此而掉以轻心。

紫菱人小，心不小。

紫苑像往常一样很恭谨的给顾氏请安，顾氏也和蔼可亲的朝紫苑招手，让紫苑坐过去，跟她们两个坐到一起，紫苑稍稍迟疑了一下，提着裙角小心翼翼走过去，顾氏拉着紫苑坐在自己右侧，紫菱在左侧，紫苑这才发现顾氏的眼眶也是红红的。

“紫苑，二婶有事情要跟你讲，是有关你的那只小兔子和你七妹妹的……”顾氏声音绵柔，带着浓浓的疼惜和怜爱，全然听不出半分恼怒的意味。

“二婶，我已经知道了，都怪我不好，惹出这样的事情来，连累了七妹妹……这会子正愧疚不安……”紫苑打断顾氏的话，率先发言，看着紫菱那双肿肿的眼睛，紫苑心疼的晶莹的泪光在眼眶里打转。

紫菱抿紧了唇，目光定定的看着紫苑，好似要从紫苑的眼神里瞅出哪怕一丝一毫的异样，“五姐姐，现在整个府里的人都私下议论，说我心肠歹毒，如此加害五姐姐的爱宠，紫菱向天发誓，绝对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情……”

“这摆明着是有人在背后存心挑拨我们姐妹之间的关系，不然，小白怎么会凭白无故溺死在七妹妹院子的水井里？这样明显的事情显然是栽赃嫁祸，二婶一定要为我们姐妹做主！”紫苑没有去响应紫菱的话，而是转过脸来诚挚恳切的乞求顾氏做主。

“五姐姐，你真的这么认为？可是，我在这府里可是人缘极好的，自认为没有跟谁结下过大梁子，怎么会有人要如此嫁祸给我，并且，还是用你屋里的小兔子？显然，做这件事的人，是跟我极为亲近的，知道我不喜欢小动物才故意如此。你说我猜测的对吗？”紫菱继续追在紫苑的话后，紧紧探问。

紫苑轻叹了一口气，“七妹妹不要怪五姐我说话直率，我总觉得这件事情的最终目的不是嫁祸你报复你，而是冲着二婶来的。至于为什么拿我的屋里的东西做炮灰，我想，也应该是看见二婶眷顾我，而我和七妹妹你关系又这么好，所以故意制造这么一起，目的就是为难二婶，看二婶如何处置！”

顾氏也一直在暗暗留意紫苑的反应，这会子听到紫苑这样一分析，也正中了自己的下怀，目光闪了闪，“紫苑，连你都是这样看待的？”

言外之意，顾氏自己也是这样想的，毕竟，她现在柴房里关押着默语和张婆子，赵姨娘被禁足，这些人和事还等着她这个当家主母来处置呢。现在那人设计把紫菱也搅合进来，就等着看顾氏如何秉公处理了，好卑鄙，竟然直接戳中她的软肋，顾氏气得咬牙切齿。

紫苑微微点头，“侄女见识浅陋，绞尽了脑汁只能想到这些，没凭没据，单是凭着感觉猜得。”

紫菱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紫苑，虽然觉得这件事情蹊跷，谁都有可能，但现在听到紫苑这样一分析，紫菱认真在心下想了想，觉得紫苑分析的有一定的道理，再怎么说，紫苑那么喜欢小动作，对两只兔子宝贝的不得了，怎么可能杀害它们？再者，如果真是紫苑自己做的，那她为什么早不做，晚不做，偏生这个时候做，没有很明显的动机。

紫菱眨眼间心下闪过无数种可能，最后将对紫苑的怀疑降到很低，扯了扯顾氏的衣袖，目光中露出仇恨的火种，“母亲，这件事情，你一定要为女儿做主，五姐姐虽然损失了一只兔子，但紫菱才是最大的受害者，还挨了爹一巴掌！”

顾氏赶紧伸手心疼的摸着紫菱还有点肿的那边脸，心疼难以自遏，连声哄着，“我可怜的心肝儿，凭白受了这样的委屈，你放心，这些事情母亲心里亮堂着呢，一定为你讨回公道！”

看见顾氏母女两个抱在一起痛哭的样子，紫苑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但是人家母女现在哭的正欢，紫苑也不好打断，只得乖乖的坐在那里，神情也流露出哀伤和愠怒。

顾氏安抚了紫菱好一会，这才留意到紫苑，抹了把泪，“五丫头，回头我让人再给你买只兔子来，往后你屋里的东西，可得看紧了，不然，又让人有机可趁。”

“二婶，紫苑正为这些有事跟您商议。”紫苑连忙道。

“说吧。”顾氏怀抱着紫菱，侧目看着紫苑，紫菱也在顾氏怀里抽抽搭搭的看着紫苑。

紫苑满是歉疚的看了眼紫菱，转而道：“正如刚才二婶所言，这件事情虽然是有人存心捣鬼，但如果不是我屋里看守的人失职，也不会给贼人可趁之机。七妹妹受了委屈，也是由我而起，原本想着直接撵了那喝酒误事的杨妈妈给七妹妹赔罪，可又念在她是二婶您拨过来的人，到底是该尊敬的，所以我昨儿跟杨妈妈开诚布公谈了好久，就是希望她往后不要失职，许是杨妈妈自认我不过是孩子之言，一时半会也没把我的话记在心上。紫苑思来想去，觉着留了杨妈妈在屋里，往后怕是还会生出事端……”

“是不是那天我去你屋里，那个衣着光鲜说话大嗓门走路散漫一派老佛爷作风的老婆子？”还没等到顾氏表态，紫菱突然问。

紫苑不好意思的点点头，“正是杨妈妈。”目光偷瞄了一下顾氏，顾氏面色平和，眼底却在思忖。

紫菱轻嗤一声，目光中仇恨更大，“原来就是那个老刁奴喝酒误事惹得本小姐凭白无故招人算计，认罪态度还这么恶劣，五姐姐干嘛不直接打了板子撵出府去？还更她那么讲道理做什么？”

紫苑很为难，也很无奈的苦笑了笑，顾氏好像还在想，一直没有下决定，紫菱等不及了，正对那个加害自己的人苦于抓不到，现在好不容易逮住一个导火索，紫菱满腔的憋屈和愤怒不发泄在杨妈妈身上发泄到谁身上去？

紫菱也不管顾氏的思忖，直接勾住顾氏的肩膀就是一通撒泼，“母亲，你要是不把那个喝酒误事的杨妈妈处置了，我这巴掌就白挨了！”

顾氏所有冷静的思绪遭遇到爱女的撒娇，都没了辙，看着紫苑紫菱两个人，道，“那就依了你，回头我再重新给你安排一个妥当的管事妈妈。”

紫苑连忙站起来谢过，紫菱为了在全府的人面前洗刷自己的嫌疑，一改自己的做派，主动提出要去后院探望大白。紫苑当然不会拒绝，紫菱去看大白，浩浩荡荡带了一众丫鬟婆子，还带去了自己准备的白菜和萝卜，紫苑看着紫菱这样大的动静，心里暗笑，想到时下的某些艺人，也经常为了给自己制造一些正面的形象，而刻意去做一些让人一眼就能看穿的事情，这叫什么，这就叫‘作秀。’

紫苑不介意陪紫菱作这场秀。

韩姨娘照例如往常一样，在西厢房的一间小佛堂里诵经，清晨的日光投在门口的白石长廊上，照不进佛堂里，这佛堂常年处于一种冷冷清清的境地，不过，却很适合清修，能让人心境空明。

念云进去的时候，韩姨娘正在颂法华经。从背后望过去，丰润的身体裹在青色的衣衫里，头发很光亮，只在脑袋后面绑了极简单的发髻，眼眸轻闭，不施粉黛的脸上一片宁和。

“姨娘，太太来看你了。”念云长着一张方正脸，模样也是极其的憨厚。

“谁？是谁来了？”韩姨娘眼睛睁开一条细缝，转过头去问念云，有些惊诧。

念云的声音提高了几分，恭恭敬敬道，“二太太，二太太带着素锦素艳两位姐姐来了，这会子正在东厢房里喝茶。”

韩姨娘‘哦。’了一声，再次转回去，眼睛再次轻轻闭上，“你先过去招待一下，待我诵完这遍法华经即刻就去。”

念云怔了一下，看见的只有韩姨娘跪在蒲团上僵硬的后背，还有一些低低的诵经的声音，念云想了想，转身小碎步跑开了。

顾氏极少到这些姨娘们院里来的，一面是因为忙得抽不开身，二来，也是不屑，怎么说，自己才是凌玉棠的正妻，这些女人，不过是一些囚禁在这里飞不出去的鸟儿罢了，给些吃的喝的玩的，她们的世界就是这一小方天地，甚至远一点连府里其他的地方都不得随意走动。

顾氏想到这里，不由更加觉得优越感十足，带着一种悲悯的目光扫了一眼韩姨娘屋里的摆设，一圈下来，顾氏不禁暗叹，这念佛修行的人，真是不一样，屋里竟然找不到一件玩物或者花里胡哨的东西，就连韩姨娘睡的那张床，也是极其的普通，那帐子，一看就是上了年纪的人才睡的那种，睡在那样的床上，哪还有什么样的兴致去做点别的事情？

顾氏心里暗笑，也难为了二爷，还每个月都照例来这里，想来，应该是二爷宅心仁厚，不愿意冷落这个为她生过一个女儿的姨娘罢，所以过来应个景，好让韩姨娘不至于在府里不好过，顾氏想到这里，心情舒畅了不少，还以为只有自己老实不会装扮，看样子，比起韩姨娘来，自己真是不错了。当然，谁都没法跟方姨娘比，人家是戏子出生，学的就是如何魅惑男人的伎俩，顾氏不屑。

顾氏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想的飘飘然的时候，门口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随即，一个人影一晃，是韩姨娘，眉眼间有点略略的疲惫之色。

韩姨娘走过来给顾氏见礼，说了几句恭谨歉疚的话，大意就是解释自己是在佛主跟前诵经，一遍没有诵完整就起身是对佛主的不敬，所以这才来晚了。

顾氏知道韩姨娘礼佛很用心，自然不会跟她计较这些个，拉了韩姨娘并排坐着，只说其他的话，“妹妹终日如此诚心礼佛，我凌家祈愿，这份心，二爷和我，都记着呢。只是，妹妹也要注意身体，莫让我和二爷挂念才是。”

韩姨娘坐在那里微垂着头，顾氏说什么，她都是恭敬的点头，时不时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

顾氏今天是带着特别的目的来这里的，所以她对韩姨娘格外留意，这会子两个人坐在一起，韩姨娘还是很拘谨的坐着，脸上挂着憨厚的笑，一副软凄凄的样子。

顾氏犀利的目光却盯在韩姨娘的身上，今日的韩姨娘是素面朝天，一张脸没有一点点修饰，以至于微微笑起来的时候，眼角的地方有细细的鱼尾纹，韩姨娘比自己才大三岁，自己好似还没有皱纹，顾氏窃喜。再细细看韩姨娘的装扮，顾氏发现一件事情，不知从何时起，韩姨娘圆润丰满的身子，好似突然间呈现出中年妇人的臃肿之态。

顾氏目光再瞄向韩姨娘屋里的两个大丫鬟念云和念霞，念云和念霞两个人长得都极其普通，念云偏胖，鼻子还有些塌陷，念霞却肤色黯黑，也瞧不出什么美态来。顾氏暗自琢磨着，也不知道韩姨娘到底打的什么心思，自己都已经是人老珠黄留不住男人的心了，屋里的丫鬟更是一个比一个丑，难道，真的不想再争抢什么了？难道，韩姨娘的一颗心真的完完全全皈依了佛主？

光观察还不行，顾氏还得在言语上试探点什么才能排除自己的怀疑。

轻咳了一声，打发了屋里所有的丫鬟，只留下韩姨娘，韩姨娘一见这阵势，知道顾氏肯定是有事要跟自己私下里说，当下也不敢再坐着了，赶紧站起来。***（未完待续）